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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羊

2007-01-01 00:00:00李相華
福建文學 2007年2期

旦旦跑回家的時候,旦旦爹已喝下第三碗糊涂。他本來要喝第四碗的,見旦旦回來了,就把剩下的留給旦旦喝。旦旦上小學三年級,羊尾村小學只有三個年級,一名教師,所以只能上大課,也就是三個年級一個班。學校實行長半天制,半前半(上午八、九點)上學,半后半(下午三、四點)放學,中午不吃午飯不休息。這樣學生放學回家還可以幫忙尋點豬草干點農活。今天剛晌午旦旦就跑來了,旦旦爹問旦旦:“為啥提前放學了?是不是在學校干了啥(壞)事又被老師趕回來了?”旦旦經常在學校干啥事,其中有一次與同學比賽尿尿看誰尿得高,——學校的茅廁一半是男茅廁一半是女茅廁,中間用一人多高的土坯墻隔開。男廁面向糞池,能夠看到女廁下水槽的排泄物。旦旦蠻勁大尿尿沖,尿跡沿著土坯墻直往上爬,最后越過土坯墻落到正在蹲坑的女老師岳金鳳的頭上。岳金鳳老師被貶到鬼也不下蛋的羊尾村當小學教師,已經窩了一肚子怨氣,如今又被學生尿了一頭尿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旦旦因此被開除回家了,直到一年后岳金鳳老師換成了廖曲溪老師,水水媽去求情,旦旦才又回到了學校。旦旦其實很喜歡岳金鳳老師,他喜歡聽她講課,喜歡看她撅著屁股刷牙,喜歡躲在廁所里猜她蹲在哪個坑位上。旦旦不喜歡廖曲溪老師,不喜歡聽他講課時拿腔拿調,不喜歡他蹲茅廁時一蹲就是半天,把個雞卵蛋露在外面。旦旦背后把廖老師叫“尿希希老師”。“尿希希”叫起來非常順口,村民們也都跟著這樣叫,倒把廖曲溪老師的本名給忘了。

旦旦爹罵旦旦:“你個狗日的,要是真干啥事了,就讓水水去讀書,你去放羊。”

旦旦懶得理睬他爹,徑直跑進廚房,在瓦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喝足了,才對他爹說:

“學校要白布單子。”

農村死了人,才扯白布單子披麻戴孝,平白無緣無故的,學校要白布單子干什么?旦旦爹以為自己聽岔了,就讓旦旦再說一遍。

旦旦說:“尿希希校長說的,每個學生要帶個白布單子到學校去,不帶白布單子,就交十塊錢。”

旦旦貪污了廖老師的話,廖老師是這樣說的:“同學們,今天提前放學,因為有一項光榮而偉大的任務,要你們努力去完成。就是每位同學要帶個白布單子到學校來。家里有現成的,最好,沒有現成的,可到商店去扯,可向親戚家借,萬一沒錢扯也借不到的,就先拆了棉被,帶個被布單子來也行。帶來了的,就獎十塊錢,沒帶來的,這十塊錢就要不上了。家長要是問這事是誰交代的?你們就說是廖校長交待的,校長的話他們會不聽嗎?”

山里人的棉被,是件重要的家當,多半花被面白布被里,所以“廖校長”才說帶個被布單子來也行,旦旦太需要錢了,他要攢足路費去找娘。他只知道他娘到深圳打工去了,起初還寄點錢回來,后來是死是活就沒了音訊。旦旦想娘也恨娘,越想越恨越恨越想,他不知道深圳在哪里有多遠,他只知道到深圳去需要很多錢做路費。

旦旦爹說:“尿希希什么時候當校長了?我怎么沒聽說過?他一個人當校長管誰去?日弄鬼呢。他又沒死爹死娘的,要白布單子干什么?”

旦旦說:“你管球他要白布單子干什么?反正你得給我弄個白布單子。”

旦旦爹說:“家里沒有白布單子,我到哪里給你弄去?”

旦旦說:“沒有你就去扯。”

旦旦爹說:“沒錢你讓我去扯蛋呢。”他看看門外白花花的太陽,看見水水媽在太陽底下捉虱子,想:我現在過的是什么日子啊,連錢是啥樣子都不知道了。要是那女人能賣錢我就把她賣了。他沒把這話說出口,他說:

“要是太陽能賣錢就好了。”

旦旦說:“太陽能賣錢你也是個窮漢。”

這話激怒了他爹,他扯了一條竹棍要打旦旦,但他不敢打旦旦,他有次打旦旦時,旦旦不哭不動,只是冷冷地盯著他,他從此再不敢打旦旦了。他知道旦旦是條犟牛,已經調教不過來了。他只好用竹棍敲打著木凳,說:“嫌家窮學你娘去,你也跑啊。跑光了才好呢,跑光了老子就學田老七,天天曬太陽,年年吃救濟。怎么活還不就是一條命啊。”

旦旦懶得理睬他爹,他知道他爹給他弄不來白布單子了。就自己走進房屋,把兩床被子抱到太陽底下曬。看著那被子,旦旦渾身顯得不自在。為了掩飾重重污垢,旦旦爹用藕田的污泥將被里被面都煮過,背里背面都成了青烏色。旦旦抬頭看天,初春的天空有幾塊白云在飄,旦旦想,要是能扯塊白云做白布單子就好了,這樣他就能得到那十塊錢了,有了錢,他就可以到深圳找他娘了。

旦旦扯不下來白云,只好去求水水媽。旦旦對水水媽說:“我要個白布單子。”

水水媽站起來,看著旦旦。那父子倆的對話,她全聽到了。她對旦旦說:“不就是塊白布單子嗎?好,鵝(我)這就給你找去。”

旦旦喜歡水水,旦旦不喜歡水水媽。旦旦認為他娘不回家來,是因為有水水媽在。水水媽自然知道旦旦對她有很深的敵意,那孩子是條犟牛,一年四季難得和自己說上一句話,如今要不是出于無奈,他也不會求自己。水水媽想,一定要給旦旦找個白布單子回來。

說起來,水水媽也是個可憐人,她是旦旦爹撿回來的。那年旦旦爹外出找旦旦娘,走到火車站時,身上的錢不夠買一張火車票,只好夜宿火車站。那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火車站上,旦旦爹正是在這個深埋在群山中的小站上,在那個夏日的夜里遇到水水媽的。他們各自躺在候車室的墻旮旯里,整夜沒說一句話,但都知道對方的存在。

第二天天亮時,旦旦爹用剩下的一點錢,買了兩大海碗羊肉泡饃,他一碗,水水媽一碗。吃過了,就上路回家,沒想到水水媽一直跟著他走。

旦旦爹問:“你為什么跟我走?”

水水媽說:“因為鵝(我)吃了你的飯。”

旦旦爹說:“我可是個窮漢。”

水水媽說:“心好就行。”

旦旦爹說:“我可是有老婆的。”

水水媽說:“你老婆又在哪里呢?”

旦旦爹想,是啊,我老婆在哪里呢?她耐不住山里的窮困,跑了,至今是死是活全無音訊。為了尋找她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人也累乏了。算球了,不找了,旦旦爹當時就下了決心,管她是死是活呢,不找了,是她自己要跑的,又不是我趕她走的。

他問水水媽是哪里人?水水媽答不上來。但聽口音能聽出她是陜西商洛人,又問水水媽姓甚名誰為什么流落到這里?仍然答不上來。他感到水水媽腦子有些不好使,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涂。但看人的模樣,倒還標致,就把她領回到羊尾村。

旦旦爹沒有想到的是,水水媽竟是個半癔子,發起病來自己認不得自己,到處亂找男人。更令他沒想到的是,水水媽跟他不到半年,就生下了水水。水水是個野種,肯定是哪個閑漢在水水媽發病時乘機動了手腳。好在水水媽自生下水水后,發病的次數少了,更何況,他這空落落的老屋,水水媽來后才漸漸地有了生氣。旦旦爹想,不管怎么說吧,好歹也是個女人,有個女人總比沒有強。

水水媽去找白布單子,她是陜西人,陜西人口音重,把白布單子念成“白屁單子”,把被布單子念成“屁股蛋子”。

“他嬸子,有白屁蛋子嗎?借鵝(我)用用?”

“你要白布單子干什么?”

“不是鵝要,是鵝家旦旦要。”

“又不辦喪事,誰家有現成的白布單子啊。”

“沒有白屁蛋子,屁股蛋子也行。”

“我家被布單子,丑丑要用呢,你到別家去看看吧。”

有些男人還故意逗她玩。

“你要借白屁蛋子?”

“不是鵝要,是鵝家旦旦要。”

“沒有白屁蛋子咋搞呢?”

“沒有白屁蛋子,屁股蛋子也行。”

“你家連屁股蛋子也沒有?”

“鵝家屁股蛋子是黑的,拿不出手呢。”

男人就壞笑,水水媽也跟著傻笑。這樣說說笑笑,從村頭到村尾,挨家挨戶找遍了,水水媽也沒有借到個白布單子。一個白布單子就是十塊錢呢,誰家舍得借給她啊?太陽快搭山了,關山的畫眉已叫過第一遍了,水水媽這才心急起來,心急的水水媽突然想到了單身漢田七,田七去年冬天不是被救濟過一床棉被嗎?田七又沒有小孩上學,他家的被布單子肯定能借到。

田七住在半山腰的一個巖屋里,那倒是個冬暖夏涼的好地方。只是這地方一年四季少有人來。水水媽爬到巖屋旁時,太陽的腳線也剛好走到半山腰。田七歪在半山腰曬太陽,初春的太陽曬得他舒適極了,他不想動彈。關山的畫眉叫第二遍了,田七沒想到天快黑了還有人來看他。

水水媽說:“田七,把你屁股蛋子借鵝用用。”

“你向我借屁股蛋子?”田七感到好不驚奇,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竟然還有人向他田七借東西。

“不是鵝要,是鵝家旦旦要。”水水媽說。

“你家旦旦要屁股蛋子干什么?”田七的眼光,在水水媽身上掃來掃去。

“不是鵝家的旦旦要,是鵝家旦旦的老師要。”

“你是說尿希希嗎?尿希希要屁股蛋子干什么?”

“鵝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田七站起來把門打開,說:“進屋吧,進屋你就知道了。”

水水媽跟田七進屋,田七順手將門拴上。

田七說:“能把你那東西借我用用嗎?”

水水媽有些迷惑:“鵝有啥東西能借你用?”

田七說:“你那東西閑著也是閑著,借我用用也不會給你用壞。”

水水媽似乎猜到了田七要干什么,她下意識地將褲腰捏緊。

“鵝有啥東西能借你用?”水水媽很緊張。

“你借我屁股蛋子用用,我也借你屁股蛋子用用,公平交易,你也不會吃虧。”田七邊說邊把水水媽摁到床上,三把兩把的,就把水水媽剝了個精光。

水水媽想抵抗,但田七勁大,她只好拼命地將雙腿夾緊,央求田七,說:“不能干啥事,不能干啥事。”

田七說:“我這明明是干好事嘛,怎么是干啥事?”

水水媽說:“你就是干啥事。”

田七說:“我就是干好事。”

水水媽說:“旦旦爹知道后,會不高興的。”

田七說:“管他高興不高興呢,你又沒嫁給他。他要真不高興了,你就過來跟我過。”

水水媽說:“鵝才不會跟你過呢,跟你過年年吃救濟。”她完全放松了,配合田七干完了啥事,趕緊把衣服穿好。

田七說:“吃救濟有什么不好?不吃救濟能有屁股蛋子借你用?”他指指那床救濟被,說:“這可是我唯一的家產了,天轉暖了,我正準備拿他去換酒喝呢,你要用你就拿去吧。”

光棍漢田七是個閑人,閑人愛管閑事。水水媽拆了他的被布單子拿走后,他就躺在床上想:她家旦旦要白布單子干啥呢?不是她家旦旦要白布單子,是她家旦旦的老師,那個叫尿希希的要白布單子,尿希希不好好教他的書,他要白布單子干啥呢?他要白布單子干啥呢?田七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他就越想,想了一整夜也沒有想明白。一整夜沒有想明白的田七,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這對他是少有的事情,他要趁早趕到學校去弄個明白。

田七走在去學校的路上,碰到下田干農活的村民,大家感到奇怪,就問:“田老七,不睡你的懶覺,你一大早的要到哪里去呀?”田七說:“睡啥懶覺呢,我是有正經事急著要去辦理。”有人就笑他,說:“看不出,田老七還有正經事要辦理。”田七說:“可不就是正經事嘛。你們說說,那個叫尿希希的小學先生,又沒死爹死娘的,他要白布單子干啥用呢?”有人就說:“他要白布單子干啥用呢?你管球他干啥用,與你球相干。”

田七說:“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就是想弄明白,弄明白了才能睡安穩覺。”

田七趕到村小學時,看到尿希希正把四十多號小學生集中到操場上。鄉上的田副鄉長也趕到了。田副鄉長是田七的表親,田七上前要和他打招呼,田副鄉長板著個面孔裝作不認識他。田七想,不就是個鄉長嗎?還是個副的,要當上正的了,怕爹娘老子也不認識了。

田七就爬到草堆上去曬太陽,他聽到尿希希和田副鄉長交替講活。

尿希希說:“同學們,田鄉長親臨我校檢查指導,說明領導對這項工作高度重視。下面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田鄉長作指導。”

下面就噼里啪啦地鼓掌。

田副鄉長問:“知道你們手上拿的是什么嗎?”

下面回答:“白布單子。”

田副鄉長問:“知道白布單子干什么用嗎?”

下面回答:“不知道!”

田副鄉長說:“好,那我就來告訴你們,裝羊。聽清楚了沒有?裝羊。”

下面就回答:“聽清楚了,裝羊。”

田副鄉長就讓廖校長給同學們做示范。廖校長就將白布單子披在身上,學羊的樣子爬來爬去。一陣山風吹過,白布單子飄了起來,裹住了廖校長的頭。但見一個黑色的屁股在黃粉粉的陽光里晃來晃去,同學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田副鄉長說:“這樣裝羊是不行的,這樣裝羊會露出馬腳來。”

他要過一個白布單子,將兩角拴在腳脖上,雙手扯住另兩角,學羊吃草的樣子爬了一圈。田副鄉長還“咩咩”的學了兩聲羊叫。

田副鄉長示范完了,要小學生學他的樣子裝羊。他提示同學們,不要只顧埋頭吃草,還要學羊叫,下面就“咩咩”的亂叫一通。有幾位調皮的男生,不學羊叫,“哞哞”的扯長嗓門學牛叫,惹得其他同學笑成一團。

田副鄉長很不高興,田副鄉長要廖校長將學牛叫的同學姓名記下來,說,要是誰再學牛叫了,那十元裝羊費就不給他了。

歪在草垛上的田七,聽說裝羊還有裝羊費,而且是十元的大數目,就感到自己虧了,他后悔把被布單子借給了水水媽,那哪兒是借被布單子,那是睜著眼睛送給她十元錢啊。幸好,幸好干了她一盤(回),大概也算扯平了。

他就用目光去搜尋旦旦,他發現旦旦裝的是黑羊。原來他那被布單子,數月未洗,污垢已將白色染成了黑色,盡管水水媽連夜搓洗,也無法將那黑色洗去。白變黑容易,黑變白太難。

廖校長也發現了旦旦裝的是黑羊,他把旦旦從“羊群”中扯出來,說:“要你帶個白布單子,你怎么帶個黑布單子?”

旦旦說:“我帶的是白布單子。”

廖校長說:“你自己看看,你這是黑布單子還是白布單子?”

旦旦說:“我這就是白布單子。”

廖校長說:“黑白不分,你難道連黑白也分不清了嗎?”

田七這時走過來。田七對廖校長說:“我可以證明,旦旦帶的是白布單子。那本來是多白的白布單子啊,像天上的白云一樣白。只是后來變黑了,變黑了的白布單子難道就不是白布單子了嗎?就像你廖校長,穿衣服時你是廖校長,不穿衣服時,難道你就不是廖校長了嗎?裝白羊是裝羊,裝黑羊就不是裝羊了嗎?”

廖校長一時語塞,他不是講不出道理,而是遇到了田七這樣的閑人,你能對他講通什么道理呢?

田副鄉長這時發話了,田副鄉長說:“隨他去了,白羊黑羊,裝得像羊就是好羊。”

田七笑嘻嘻地看著田副鄉長,田七對田副鄉長說:“我也要裝羊,請領導批準。”

田副鄉長說:“你也要裝羊?你裝什么羊?”

田七說:“我裝騷貨。羊群里面沒有騷貨,還叫羊群嗎?”

山民把母羊叫“水羊”,把閹了的公羊叫“絕娃子”,把沒有閹的公羊叫“騷貨”。一群羊里面只有一頭騷貨,騷貨是種羊,也是羊群的領導(領頭羊),所以騷貨就是“領導”,“領導”就是騷貨。

田副鄉長認為田七說得有理,看來工作做得還是不夠細致。但他沒有答應田七裝羊的要求,更不允許田七去裝騷貨,他安排廖校長裝騷貨,廖校長很不情愿地答應了。田副鄉長看看手表,八點半了,是時候了。他說:“同學們,為了保證羊群不散,你們要緊跟騷貨,騷貨走到哪里,你們就跟到哪里。聽明白了沒有?”下面回答:“聽明白了。”田副鄉長說:“好了,時間到了,現在就出發,上山。”

田七躺在草垛上,田七想,裝羊呢。不是那群娃娃要裝羊,也不是尿希希校長要裝羊,是田副鄉長他們要裝羊。他們為啥要裝羊呢?他們裝羊為啥呢?

初春的太陽曬得田七暖洋洋的,田七想著想著就想睡覺,田七剛剛睡著就被一陣喇叭聲吵醒。田七看見一輛面包車停在了學校操場上,田七知道那條公路只到學校,再往上去就沒有公路了。田七看見從車里擠出一個人又擠出一個人,總共擠出了七個人,七個人中田七只識得田副鄉長。田七聽見田副鄉長把那個富態的男人叫“好主任”,田七不知道那人姓郝,他把“郝”聽成了“好”。田七想,還好主任呢,看那富貴肚就知道是個多吃多占的角兒。田七聽見田副鄉長把那個女的叫大記者,田七想:這么大的窗子這么大的門,這么大的姑娘為啥還不嫁人?她嫁人了嗎?她不嫁人她跑到這窮山溝里干啥來了?田七不知怎么就聯想到一群母雞配一只公雞,他想,陰陽顛倒了,現在是一只母雞配一群公雞。田七為那七個人排隊,忙前忙后,屁顛屁顛的田副鄉長,顯然是陪客;大腹便便的好主任顯然是個頭,是這群人中的騷貨;那個女記者地位最特別,好像和誰都是平等的,又能凌駕于任何人之上;那個老是溜邊的家伙,顯然是司機了;至于那三個忙著從車里往外拿家什的青年男子,肯定是干活的、跑腿的、陪酒的、寫稿的。田七當過兵,見多識廣。他識得他們從車里拿出的東西,是攝影機、錄音機、照相機之類。田七知道這群人是來視察的、搞新聞報道的,這窮山惡水的地方,有什么好視察的呢?有什么好報道的呢?田七突然想到裝羊,想到裝羊田七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們裝羊是為了糊弄他們呢。田七笑了,他覺得現在的鄉干部與過去的鄉干部真是大不一樣了,過去的鄉干部膽小,連貓也不敢日,現在的鄉干部膽大,平時日狼日虎的,關鍵時刻,連鬼都敢日呢。

田七就朝四周山上看去。田七看見了南山一群羊,北山一群羊,東山一群羊,西山也有一群羊。田七想,南山那一群羊,是羊尾村旦旦他們裝的了,其它山頭的羊呢,肯定是羊頭村、羊腰村、羊角村那些娃娃們裝的了。田七知道,這些帶羊字的村莊,原來是有羊的,后來就沒有羊了,沒有羊的原因,是因為山上長不出青草,那些草連根都被羊啃吃了。如今只能在溝溝洼洼的地方,零零星星的放點羊,一個村的青草,養活不了三五頭羊。田七望那些假羊,都躲在險峻的山頭,那一面面高坡,好主任那個大胖子,肯定是爬球不上去的。他們裝羊就是為了糊弄好主任。他們為啥要糊弄好主任?他們糊弄好主任圖個啥呢?田七好像想通了,田七好像又想不通,田七正想通想不通時,看見村長田大貴氣喘吁吁地跑來了。田七一眼就看出,田大貴急匆匆、喘吁吁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他看見田大貴雙手握住好主任的一只手,誠惶誠恐;他看見田大貴在捏女記者的手之前,假模假樣地將雙手在身上擦,想捏又不敢捏,想放又舍不得放,虔誠而又尷尬,田七甚至看見了女記者皺了一下眉頭。田七想,要是也能捏捏女記者細白的手該有多美氣啊。他還看見田大貴對那個溜邊的司機招招手,要握那三個青年男子的手時,那些青年男子對他招招手,彼此算是打招呼了。田大貴看看田副鄉長,田副鄉長點點頭,村長田大貴就從懷里掏出個小本本,開始匯報。田七聽到田大貴講,這羊尾村為什么叫羊尾村呢?是因為原先這里的山羊很有名,水草豐美的時候,山羊肥壯得像小牛犢子。但山羊肉好吃卻嘴毒,冬天連草根也啃吃了,這青山就難長青草了。沒有青草山民就不能放羊了,不能放羊村民更窮了。感謝黨和政府,感謝市扶貧辦好(郝)主任,給我們撥來了項目扶貧款,使我們有能力引進馬頭羊。馬頭羊好,吃草少長膘快,我們的牧羊事業一下子發展壯大了。大家看到的山頭的那些羊,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沒在樹林里看不到,還有一部分在山那邊也看不到。現在牧羊總數是一萬一千一百九十九頭,人均十一點二三頭。發展才是硬道理,沒有發展就沒道理,在鄉黨委、政府的指導下,我們羊尾村確定了發展戰略,可用四句話來概括:

羊尾村人均百頭“娘”(羊)

家家戶戶有余糧

家家戶戶水泥房

三年五年就小康

他把“百頭羊”念成了“百頭娘”,惹得大家都笑了。笑過后,田副鄉長請郝主任作指示,郝主任清了一下嗓門,郝主任說:指示談不上,我只提兩條建議供大家參考。一是要圈牧結合。圈就是圈養,牧就是放牧。圈養能解決牧場不足的問題,能增加頭數,加快發展。二是最好辦一個羊肉加工廠,進行深加工,這樣就能使價錢翻番,還可以解決銷路問題。沒下來之前我很擔心,擔心這項目扶貧款像原先一樣,打水漂了,被鄉干部截留了,大吃大喝了,買小車了,發工資了。現在看到這項目扶貧有了成效,所以很高興,也可以放心了。田村長的匯報很有水平,說明我們農民兄弟的覺悟并不低,建議鄉里把羊尾村作為典型來樹。市扶貧辦今后的扶貧政策,肯定會向扶得起來的鄉村傾斜。相信只要我們攜手合作,一定能夠把項目扶貧這項工作抓好抓落實。

田副鄉長后面還講了些什么話,田七沒有用心去聽。他現在的心思放在了項目扶貧款上。項目扶貧款是一筆什么錢呢?看樣子不像是救濟。田大貴說用這錢發展了馬頭羊,而且一下子發展到一萬一千一百九十九頭,日鬼呢,就那幾架山,能容那多羊?全村一千多號人,男女老少都去裝羊,也裝不出那么多羊來。問題不在田大貴身上,問題在田副鄉長他們身上,肯定是他們將這款子糊弄了,才讓娃娃們裝羊騙上頭。扶貧扶貧,天下還有比我更窮的人嗎?那扶貧款就不該有我百兒八十的嗎?他們可以裝羊騙人,騙人就是騙錢,憑啥不讓我裝羊?不讓我裝羊我就領不到那十元錢了,沒有十元錢,我到哪里去找酒喝啊。不行,我最起碼也要討到那十元錢。想到這里,田七在草垛上大叫一聲:咩!然后跳下草垛,徑直地走到田副鄉長跟前,伸出一只手,說:“我是騷貨,給我二十塊錢。”大家沒想到從草垛上跳出這么一位渾身臭氣令人惡心的閑漢,大家都嚇了一跳。田大貴吆喝道:“田老七,沒事睡你的覺去,你還想不想吃救濟了?”田七不理睬田大貴,田七只盯著田副鄉長。田副鄉長盯著田七,他知道田七在要挾他,他掏出十元錢拍到田七手上,“哼”了一聲。田七不買他的賬。田七仍然把手伸著。田七說:“我是騷貨,我要二十元錢。”田副鄉長想發作,但田副鄉長不能發作,他拿田七沒辦法,他現在怕田七。他猶豫了一下,掏出張五十塊錢的大鈔,說:“拿去拿去,你也該換件春衣了。”

郝主任觀察到田副鄉長有些將就田七,他為什么要將就田七呢?田七無非喊了聲“我是騷貨”,田副鄉長就乖乖地把錢給他,看來這“騷貨”是田副鄉長的什么把柄。鄉干部深山寂寞,難免有些風流韻事,田副鄉長會是這樣的“騷貨”嗎?郝主任是個細心人,他隱隱約約地感到田副鄉長把錢給田七這件事,有些不正常,多多少少與他們這次視察有關。他提議隨便走走,就很隨意地走進了小學教室,教室里空寂無人,今天又不是周末,那些學生娃干啥去了呢?他突然記起,在農村人們把種羊叫“騷貨”,他的心里產生了一個大大的“?”。他瞟了幾眼女記者,抽身離開了教室,沿著公路朝下走去。三月的鄉村,桃花紅,梨花白,草木返青,滿眼都是春的消息。郝主任邊走邊眺望四周的山頭,空氣中依稀傳來“咩咩”的羊叫聲。郝主任不動聲色,邊走邊和身邊的女記者們說說笑笑。他們遇到了正在水溝邊放羊的水水。幸好水水是個小女孩,要不然那“經典”式的問答又會出現:

“干啥呢?”

“放羊呢。”

“放羊干啥呢?”

“放羊賣錢呢?”

“賣錢干啥呢?”

“賣錢說媳婦呢。”

“說媳婦干啥呢。”

“說媳婦生娃呢。”

“生娃干啥呢?”

“生娃放羊呢。”

這問答顯然是有人精心設計的,很無恥。他設計了一個陷阱,然后把窮人推下去,然后指證說:看,他自己要跳下去的。郝主任沒有這樣去問水水,郝主任很親切。郝主任說:“小姑娘,放羊啦。”水水點頭。水水驚奇地看著這個胖男人,這個男人咋這么肥呢?要是她的羊有這么肥該多好,這樣就可以賣很多很多的錢了。正在埋頭吃草的羊,也抬起頭來,看到這么多陌生人,就“咩咩”地叫了兩聲,它還專門看了女記者兩眼。大家就開玩笑,說:羊也愛美呢。女記者很興奮,她把羊、水水、郝主任拉到一起,給他們照了張相,郝主任站中間,水水和羊站兩邊。她突然有了寫作的題眼:“三羊”開泰,羊尾村人發羊財。有了這題眼,文章就好做下去了。

照完相,郝主任繼續問水水。郝主任說:“你為啥只放一頭羊呢?”水水不知如何回答,水水只有這一頭羊。水水心中有個小小的秘密,這羊懷羔了,明年的春天,水水就有兩只羊、甚至三只羊了。郝主任說:“你上學了嗎?”水水搖搖頭。提起上學的事水水就傷心,淚花就在眼睛里打轉。水水忍住了,水水沒有哭。

“你想上學嗎?”

水水說:“想。”水水的聲音很小。

“你為啥不上學呢?”

“我要放羊。”

“放羊干啥呢?”

“放羊賣錢。”

“賣錢干啥呢?”

水水回答不上來。水水的心愿太多了,有了錢,就可以上學了,有了錢,旦旦哥就可以到深圳找回他娘了,有了錢,就可以扯一件花布衫了。

郝主任嘆息一聲。郝主任眺望山頭的羊群,郝主任無話可說了。

在郝主任和水水說話的時候,田副鄉長把田大貴拉到一旁,他交待田大貴辦兩件事:一是要防止田七搗亂,最好不要他與郝主任們再接觸;二是買頭羊宰了。他說,水水那頭羊膘就很好。他說他們先回到鄉上,要田大貴抓緊時間把羊肉送到。他還特別交代,山頭上的那些羊,不要急著撤下來,要等郝主任一行真正走了再說。

令田副鄉長沒有想到的是,郝主任安排女記者一行先到鄉上去,他說他這個扶貧辦主任好不容易才下一次鄉,總不能太官僚了吧?他想借機搞點調查研究,探訪探訪幾家農戶。他說中午飯他就不到鄉上去吃了,他太想吃餐農家飯了。他還幽了一默,拍著自己滾圓的肚皮,說,這里的酒肉太多了,都成酒囊飯袋了。

郝主任這樣安排,田副鄉長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只好隨女記者一行先回鄉上去,找到正在等待陪客的趙書記、王鄉長,把情況匯報了,還專門說出了他的擔心。趙書記略一思考,趙書記說:“一、說明我們的接待工作不細致,可能在某個環節上露出了馬腳;二、郝主任這樣安排,顯然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尤其是那位女記者,這說明他為我們留有余地;三、不能亂了陣腳,要靜觀其變,但要找出補救措施。這樣吧,王鄉長留在這里陪客,該咋樣還咋樣,我親自趕到羊尾村去。”

郝主任打發走女記者一行后,就問村長田大貴:“這村里誰最窮啊?”田大貴不想隱瞞,田大貴說:“要說最窮,只能是田老七了。他一年四季睡懶覺,地里沒收成,手頭沒收入,家里沒妻兒,要不是政府救濟,不餓死才怪。”郝主任說:“現在可不能餓死人,餓死人了誰的臉上都不光彩。”田大貴說:“田老七正是看準了共產黨不會餓死人,才變成一個懶漢的。”郝主任說:“話也不能那樣講,共產黨不興餓死人是真,為啥你就沒變成一個懶漢呢。”田大貴一時語塞,田大貴解釋不清楚為啥田七變成了一個懶漢而自己沒有變成一個懶漢。田大貴干咳兩聲,田大貴看見臥在巖屋旁睡覺的田七了,他還看見一個空酒瓶歪在一邊。田大貴說:“田老七,你個狗日的還有瓶裝酒喝,比老子活得還滋潤。睜眼看看,誰看你來?”田七揉揉眼睛,田七打著哈欠,田七看見田大貴是陪好主任來的,田七愣怔了一下,田七就笑嘻嘻的站起來了。田七說:“好主任,您訪貧問苦來了?”郝主任沒吭聲,郝主任盯著田七不眨眼,盯得田七有些不自在了,郝主任才說:“田七,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講嗎?”田七又愣怔了一下,田七想,我什么時候說有話要對你講了?田七雖是個閑漢,但田七當過兵,田七見多識廣,田七是個明白人,田七知道郝主任要問他什么事,但當著田大貴的面,田七不想說。田七看看田大貴,田大貴說:“田七,郝主任問話,你要好好回答,可不許胡說八道。”田七說:“為人沒干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要是沒干日鬼的事,還怕我胡說八道?”郝主任擺擺手,郝主任要田大貴不要插話,郝主任仍然盯著田七看。田七將手伸到郝主任面前,田七不說話。郝主任將田七掂量了又掂量,郝主任掏出一張百元大鈔,用兩指夾著,輕輕地放到田七手里。田七扭身進屋,將被面(被里被水水媽借走了)披在身上,田七在陽光下爬來爬去。田七說:“咩,我是騷貨我怕誰?”

郝主任完全明白了,郝主任頭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田七沖著田大貴的屁股喊:“田大貴田村長,我可是啥都沒有講。”

郝主任剛走到公路邊,趙書記也趕到了。趙書記握住郝主任的手,說:“失陪了失陪了,我是剛從縣里開會趕回來。我們的工作沒做好,還請郝主任多多指導,多多指導。”郝主任說:“你們真是盡心盡力啊,也真夠辛苦的。”趙書記聽出了郝主任話中帶刺,趙書記說:“郝主任這樣表揚我們,真令人慚愧啊。唉,上面千根線,基層一根針,千頭萬緒的,難免有線沒有穿進針眼里。有些干部應付差事,甚至弄虛作假,我早就對他們講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啊。”“下不為例”這句話,正是郝主任要講的,如今趙書記主動講了出來,看來趙某人不簡單。郝主任要的正是這種效果。既不把話說破,使大家都有回旋的余地,又要敲山震虎,使對方明白,是他郝主任手下留情。他把女記者們支走,找田七時故意帶上田大貴,可謂用心良苦。他要把事情控制在最小范圍內,要不然,鬧個滿天飛,說不定就上了“焦點訪談”。到時候下不了臺的,難道僅僅是趙書記他們嗎?他這個扶貧辦主任就下得了臺嗎?他無奈地想:看來,大家都得裝羊了。他掏出煙來,反客為主地請大家,然后自己點燃一支。很知己地說:“常在水邊站,哪有不濕鞋的?都是為了工作嘛,誰會沒個難處?”趙書記說:“郝主任這樣講,我就放心了。對了,這山里最近鬧野豬,聽說郝主任是打豬高手,還想請你多呆兩天幫幫忙呢。”他不知從何處打聽到郝主任喜歡打獵,一聽說打獵,郝主任就來了精神,郝主任很爽快地說:“好,我就在這里多呆兩天。”

田大貴站在一旁聽兩位領導談話,像打謎似的。他本來要等著看好戲的,可兩位領導扯來扯去竟把事情扯得沒影沒蹤了,他很失望,他心里其實期望著能把事情捅開。他認為田七比他強,田七還敢說一句“我是騷貨我怕誰”,他田大貴敢嗎?他田大貴只配裝孫子。唉,裝羊裝羊,日弄鬼呢,最終糊弄的還不是老百姓?

旦旦他們直到黃昏時才下山,廖校長就著天空最后一抹亮光給同學們發裝羊費,他臨時規定:裝白羊的,十塊;裝灰不溜秋不白不黑羊的,七塊;裝黑羊的,五塊。這樣劃分,灰不溜秋不白不黑的羊竟占了大半,旦旦只領到了五塊錢。其他同學都高高興興地走了,旦旦不走,旦旦太需要錢了,他要籌夠路費好到深圳去找她娘。廖校長見旦旦不走,就問旦旦為啥不走?

旦旦說:“你還欠我五塊錢。”

廖校長說:“我欠你五塊錢?你有沒有搞錯?”

旦旦說:“他們裝羊十塊,為啥只給我五塊?”

廖校長說:“為啥?人家裝的是白羊,而你呢,裝的是黑羊。”

旦旦說:“白羊是羊,黑羊也是羊,你就得給我十塊。”

廖校長說:“這是規矩,懂嗎?沒有規矩哪有方圓?你好好想想,要是大家都裝黑羊,有誰能看得見呢?沒有人能看得見,裝羊不都是瞎裝?”

旦旦說:“我不管,反正我裝羊了,反正你得同樣給我十塊錢。”

廖校長說:“不可理喻。”廖校長裝了一天騷貨,腰酸背痛,廖校長累了、餓了,懶得再理睬旦旦,他做飯吃過、洗過后,就睡了。一覺睡到第二天蒙蒙亮出來解手時,發現旦旦仍然站在門口。廖校長有些驚奇,有些感動,也有些害怕,廖校長知道如果不補給旦旦五塊錢,旦旦會永遠地站下去。廖校長說:“不就是五塊錢嗎?”他進屋拿出五塊錢遞給旦旦,說:“回去吧,快回去吧。”

旦旦回家時,發現水水在哭泣,水水是哭了一夜到亮了,水水媽也在一旁抹眼淚。旦旦問水水哭啥,水水說:“羊,我的羊。”旦旦看那羊圈,羊圈里沒有羊。旦旦說:“羊咋沒有了呢?羊被狼叼走了嗎?”水水說:“羊被他們殺了,連肚里的小羊羔也死了。”旦旦就進屋找旦旦爹,旦旦爹不在。他屋里屋外房前房后地找遍了,也沒找見。旦旦就進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旦旦要去找田大貴講理。水水媽一把抱住旦旦,水水也抱住旦旦的腳。三人正糾纏哭鬧間,旦旦爹回來了。旦旦爹說:“嚎喪呢,老子又沒死。要是老子真死了,你們能這樣傷心嗎?”

旦旦問旦旦爹:“水水的羊呢?”

旦旦爹說:“賣球了。”

旦旦說:“你為啥要賣?”

旦旦爹感到好笑,旦旦爹說:“姑娘養大了出嫁,羊養大了賣錢,還問為啥?再者說了,田大貴要買,我能不賣嗎?”

旦旦問:“那錢呢?你得給水水。”

旦旦爹懶得理睬旦旦,他打開麻布袋,從里面掏出兩只小羊羔,還從腰間解下一塊花布,要水水媽給水水做件花布衫。水水抱住兩只小羊羔,多么溫馴的小羊羔啊。水水破涕為笑了。水水想:待到明年春天,小羊就會長成大羊,大羊生小羊,小羊長大后再生小羊,這樣就會有一群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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