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禮老總”成２００７年北京首個受審高官

逢年過節(jié)給領導“上供”已經(jīng)是中國官場顛撲不破的“慣例”，所以“年關”變成了官員們的“廉關”，北京城鄉(xiāng)建設集團總經(jīng)理聶玉河首先是倒在“年關”的這個關口上的。正廳級高官聶玉河因逢年過節(jié)收受下屬送上的過節(jié)禮金100多萬元，頗具“年關難過”的受賄特點，因此被稱作“節(jié)禮老總”。

聶玉河當過大興縣縣長和崇文區(qū)區(qū)長，在官場中也算一方諸侯，卻在北京城鄉(xiāng)建設集團總經(jīng)理的位置上落馬了。

擺功評好，政績突出好官員

作為2007年度北京市第一位受審的正廳級貪官，聶玉河的墮落令人唏噓。盡管涉案受賄數(shù)額不大，但因聶玉河的官場經(jīng)歷和他受審時恰恰臨近春節(jié)，正是官員們過“廉關”的緊要關頭，這位栽倒在年關前后的貪官，自然引起人們的普遍關注。

關于聶玉河的情況，在《世界人物辭?！分杏腥缦碌慕榻B：聶玉河，男，漢族，北京市通縣人，1953年8月生，大專文化。1974年7月入黨，1970年12月參加工作，1975年2月畢業(yè)分配到北京通縣衛(wèi)生局業(yè)務科任干事；1976年11月調臺湖鄉(xiāng)衛(wèi)生院任黨支部書記兼院長；1982年9月調縣衛(wèi)生局政工科任副科長；1983年4月任縣計生委 副主任；1984年3月調侉店鄉(xiāng)任黨委副書記；1985年8月調西集鄉(xiāng)任黨委書記；1989年5月調北京市大興縣任人民政府工作，縣委副書記；1993年12月任大興縣人民政府代縣長、縣委副書記；1994年1月起任大興縣人民政府縣長、縣委副書記。

這份在網(wǎng)絡中可以搜索到的關于聶玉河的介紹，應該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提供的。此后，聶玉河獲得研究生學歷，1998年擔任北京市崇文區(qū)區(qū)長，1999年后擔任北京城鄉(xiāng)建設集團總經(jīng)理，官至正廳級。2005年11月1日，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對聶玉河依法批準逮捕。

聶玉河曾經(jīng)是一位叱咤風云的人物。他從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干起，仕途上一帆風順。20世紀90年代初期，在他擔任大興縣長期間，大興西瓜市場空前繁榮，進入全國百強縣。1998年，聶玉河調任北京市崇文區(qū)區(qū)長，在舊城改造、城市發(fā)展等各項工作中功不可沒。一年之后，聶玉河出任北京市城鄉(xiāng)建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總經(jīng)理。從政府官員轉任國企老總后，又恰逢北京市城市建設飛速發(fā)展時期。北京城鄉(xiāng)建設集團在中國建筑業(yè)界稱得上是一支王牌勁旅，在北京更是毫無疑問的龍頭老大。近年來，從中央電視臺業(yè)務樓到多項奧運工程，城建集團累計創(chuàng)建市優(yōu)以上工程141項，市級文明工程230項，居全市同行業(yè)之首，被建設部授予全國工程建設先進單位稱號。

然而，這艘巨輪的掌舵人在上任不久，他的一只腳便踏入了貪欲的泥潭，一發(fā)而不可收拾。直到2005年從高位跌落，步履蹣跚地走進了秦城監(jiān)獄。

剛從政府官員轉任企業(yè)領導干部時，聶玉河還比較謹慎，但隨著生意場上燈紅酒綠的熏染，聶玉河從最初接收同事、部下的禮物覺得心虛，到慢慢開始“禮尚往來”。

2005年夏，北京市紀委從聶玉河受賄1萬元的線索查起，陸續(xù)查出了更多和更嚴重的問題?！巴Ｂ殹?、“雙規(guī)”、“雙開”，同年10月，此案移送北京市人民檢察院。2005年11月1日，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對聶玉河依法批準逮捕。

人情往來，年關前面是“廉關”

腐敗的禮物正在節(jié)日路上，也在把官員送往監(jiān)獄的路上。

聶玉河的第一個軟肋是喜歡與親信們“禮尚往來”，但這種禮尚往來在聶玉河這里卻變成了有來無往。節(jié)日是一個通道，溝通、交流、聯(lián)絡感情的通道；禮物是一種介質，促進人情的介質。但有一部分人利用了節(jié)日，利用了“禮”，他們把節(jié)日變成了“賄場”，把禮物作為了“升遷”的杠桿，本來雙向的“禮尚往來”變成了單向的“禮上”往來，下級對上級，一級級之間把節(jié)日和禮物扭曲。在這種扭曲背后，有多少官員落馬于這些禮物，落馬在這些節(jié)日。2001年至2005年間，聶玉河先后分別收受15人給予的現(xiàn)金、購物卡等款物，共計65萬余元。

借春節(jié)受賄是聶玉河受賄的特點之一。首先給聶玉河“上供”的是他的親信趙鳳一、王某某。2002年春節(jié)前夕，王某某和趙鳳一兩人到聶玉河家拜年。三人來到方莊順峰飯店一塊吃飯。分手時，趙鳳一把一個信封放到聶玉河的包里，說是給孩子的壓歲錢。后來聶玉河打開信封一看，是1萬元的現(xiàn)金。

王某某和趙鳳一是搭檔，分別擔任城鄉(xiāng)建設集團第八建筑工程公司黨委書記和經(jīng)理。此后，每年春節(jié)給聶玉河的孩子1萬元壓歲錢成為趙鳳一的“年例”。

2004年春節(jié)前，趙鳳一送了一條魚給聶玉河，他將10萬元現(xiàn)金塞進了裝魚的袋子里。出門后，趙鳳一打電話告訴聶玉河：“魚袋子里面有東西，千萬不要送人。”趙鳳一給聶玉河送禮不是白送的，他需要聶玉河的庇護。在城建集團，趙鳳一因為有了聶玉河這棵遮蔭的大樹，最終因貪污受賄1100萬元而落馬。

趙鳳一與聶玉河一樣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干部，他1996年年底臨危受命被派到城建八公司。趙鳳一上任之后的第一年，公司就扭虧為盈。可惜的是，趙鳳一的這份創(chuàng)業(yè)精神沒有能夠從一而終，趙鳳一上任不到一年就開始受賄。1998年2月，趙鳳一利用城建八公司和北京某勘察設計有限公司訂立設計合同，該設計公司經(jīng)理遞上回扣41000元，趙鳳一在半推半就中“笑納”了。此后，趙鳳一開始肆無忌憚地貪污受賄，最終栽倒了。

很快，趙鳳一被城建集團審計部門審出了經(jīng)濟問題。趙鳳一預感到大事不妙，趕緊找搭檔王某某幫忙。王某某告訴他：“必須找聶總，別人幫不了你！破財免災吧！”

聶玉河的一句話，趙鳳一沒事了。趙鳳一為了感謝恩人聶玉河，先后送給了聶玉河15萬元，兩次是春節(jié)期間，一次是國慶節(jié)期間。

行賄的親信中還有趙鳳一搭檔王某某。王某某行賄有別于其他“親信”，他既不掏自己的腰包，也不動用自己公司財務款，而是借花獻佛。每次趙鳳一向聶玉河行賄，他都親自陪同。

向聶玉河行賄的還有他的親信黃某某，他是城建集團房地產(chǎn)開發(fā)中心主任兼城建集團下屬的北京博宏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董事長。為了得到這個職位，從2003年至2005年連續(xù)3個春節(jié)，黃某某借過節(jié)的機會去聶玉河的家拜年，一次送1萬元，共計3萬元。正由于黃某某送了禮，才夢想成真當上了董事長。

城建集團一個下屬公司的楊某為了能得到提拔，使出渾身解數(shù)巴結集團老總聶玉河。2002年，單位分給聶玉河一套位于方莊芳城園一區(qū)的個人住房。楊某借聶玉河裝修的機會，利用“公工公料”來了一個豪華式裝修，裝修費用總的算下來為40.6萬元。不久之后，楊某便走馬上任，坐上了城建集團一個下屬公司經(jīng)理的位子。

城建集團與下屬八公司曾經(jīng)合作一項工程，工程竣工后需要催收一筆數(shù)額較大的欠款。負責催款的薛某某知道趙鳳一和王某某是聶玉河的親信，就找到聶玉河，希望集團老總出面墊個話兒。于是聶玉河出面幫助協(xié)調，欠款盡數(shù)催回。當時是2002年6月，正值韓日足球世界杯期間，薛某某一下子就給了聶玉河韓幣400萬元的籌碼，聶玉河悉數(shù)收下，結果在韓國看世界杯期間全輸光了。2003年春節(jié)前，薛某某又送上了10萬元現(xiàn)金。前前后后，聶玉河收下了薛某某給予的2000美元，韓幣400萬元，人民幣35萬元。薛某某送禮有功，聶玉河也沒有虧待他，讓他當上了城建集團下屬一個公司的董事長。

在聶玉河受賄過程中，除了親信的錢，他幾乎是一概拒絕。這些逢年過節(jié)給聶玉河送錢的部下們，有的本身已經(jīng)是聶玉河的親信，有的因為送了錢變成了他的親信。

嗜賭成癖，問題親信拉下水

聶玉河的第二個軟肋是嗜賭，而且賭癮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當然，這也是因為他有一幫同樣嗜賭的親信。

比聶玉河賭博更出名的是他的親信趙鳳一，他因為嗜賭而入選《檢察日報》評選出來的2006年腐敗“十最”，他以嗜賭得到“最‘瀟灑’的腐敗”的名頭。

趙鳳一的“瀟灑”之處在于，他貪污千萬元逛遍了中外賭場。趙鳳一的嗜賭在圈子是盡人皆知，北京的各種賭場、賭城澳門、甚至是韓國的大型賭場，都留下了趙鳳一的足跡。

趙鳳一拿到第一筆受賄的41000元后，就直奔了北京的一個賭場，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便輸了個精光。趙鳳一輸?shù)糜行┬奶郏钦沁@種心疼，讓他在接下來的日子里腦子里裝上了一件事，那就是翻本。

2000年7月，趙鳳一將公家的78萬元材料款裝進自己的腰包。帶著這78萬元，趙鳳一第一次踏上了去澳門的路。他越來越覺得，在北京他手氣好的時候實在太少，也許只有澳門才是他翻身的地方。但是還沒等這些錢在他的口袋里揣熱，趙鳳一就把它們全部又輸了出去。

到2002年，趙鳳一的賭癮已近乎瘋狂。2002年6月韓日世界杯期間，趙鳳一又一次從公司轉出100萬元。這一次，趙鳳一帶著聶玉河等五六個人浩浩蕩蕩趕赴韓國賭球，他們不但觀看了中國對巴西的那場比賽，還賭光了所有的錢。在韓國，他們的所有費用都是從這筆錢中支出的。幾天之內，這行人就將公款揮霍一空。從韓國回來之后，近乎瘋狂的趙鳳一于2002年7月再次從公司轉出235萬元拿去賭博，揮霍一空。

在趙鳳一等人的熏陶之下，聶玉河的賭癮越來越重。甚至在非典期間，他們在剛剛完成小湯山工程之后，竟然冒著生命危險聚眾賭博，在這次賭博中，聶玉河心安理得地收受了部下呈上的數(shù)萬元賭資。

聶玉河大肆受賄的主要動機是滿足他嗜賭的愛好，因為他周圍的親信對賭博也有著濃厚的興趣。但聶玉河的賭運并不佳，幾年下來，聶玉河不但像他的親信趙鳳一那樣逢賭必輸，最后還把自己的前程輸在了牌桌上。

正是聶玉河最得力的親信出賣了他。2005年1月30日，趙鳳一被北京市紀委“雙規(guī)”。在“雙規(guī)”期間，他揭發(fā)了聶玉河等人的罪行。根據(jù)趙鳳一的揭發(fā)查證屬實后，聶玉河被檢察機關批準逮捕。

法庭擺譜，受審如同作報告

2007年2月6日10時許，一身黑色皮衣的聶玉河走進法庭。庭審除了得到眾多媒體的關注，旁聽席上還坐滿了聶玉河的家屬、朋友以及城鄉(xiāng)建設集團的高層領導。

身穿黑色皮衣的聶玉河走進法庭，顯得很有氣派。在公訴人宣讀完起訴書后，聶玉河用響亮的聲音回答：“起訴屬實?！?/p>

聶玉河被控受賄17人給予的款物共計144．8萬余元，罪行總共13項。令人詫異的是，聶玉河對每筆受賄記錄敘述得非常清晰準確，清楚地記得某人是什么時間、地點送了多少錢，甚至對方給的哪個商場的購物卡，他都能準確無誤地回答。

聶玉河于1999年11月來到城建集團任職，2001年起開始收受他人賄賂。他收受賄賂的特點是大小通吃，有多達幾十萬元的，也有的1萬多元，甚至還有西服和手機。聶玉河說“我的慣例是，錢攢到一個大數(shù)，就存到銀行?！?/p>

聶玉河收受的最大一筆賄賂是2002年下半年，集團下屬企業(yè)建興建筑工程公司經(jīng)理楊某動用40萬元公款為他裝修房子。

“這套住房為什么讓他裝修？”公訴人問?！安皇俏姨岢鰜淼摹．斕欤麃砑瘓F匯報他剛拿到的一個項目，正趕上集團討論給我分房的決定，他就主動提出給我裝修。”聶玉河解釋說，此前他給建興公司拿到了幾個工程，“是實實在在通過我的手拿到的?！睏钅扯啻伪硎疽貓螅急凰芙^了?！斑@次他無論如何都要幫我裝修?！甭櫽窈诱f，“他一開始說要裝修豪華型的，被我否定了，我的標準是中等。”

聶玉河向法庭一再表示，他腦子里一直想跟楊某結賬，哪怕是給20萬元，但楊某給他送去發(fā)票后，他意識到不需要自己結賬。聶玉河還說，房子裝修完的第二年就出現(xiàn)很多問題，裝修期間還影響了下層住戶，賠了些錢。不過，賠償款也都是楊某支付的。

聶玉河被控受賄的第二項罪責是趁拜年之機大肆受賄。每到春節(jié)，希望得到聶玉河關照的下屬都會借機送上至少萬元的紅包或者購物卡。他們有的為跑官買路，有的為承攬工程，但絕大多數(shù)人給錢的時候都只稱拜年而已。聶玉河認為，他們是為感謝自己幫著跑下工程或朋友間聯(lián)絡感情的。而且，在建筑行業(yè)內，拜年送購物卡也是種風氣?！岸际呛门笥呀o的，不收，會覺得看不起他。有人還當面說過，你不收錢咱們關系就掰了。我是駁不開面子才收的?！?/p>

聶玉河被控的第三項罪責是跟隨趙鳳一等人花掉百萬元公款出國賭球，在此期間，聶玉河還收下薛某2000美元，400萬韓元，35萬元人民幣。

聶玉河的辯護律師認為，下屬過節(jié)給領導送禮不能算是行賄，而是“送禮”。但公訴人認為，送禮人都是沖著聶玉河的職務而去的，希望聶玉河為他們跑工程或辦事，這是典型的權錢交易。

對此，聶玉河解釋說：“起初別人送錢款，我也拒絕。自從2001年起，礙于情面不好駁對方面子，便開始收受賄賂?！狈ㄍド希櫽窈诱f：“多數(shù)都是過年過節(jié)時行賄人表示謝意、聯(lián)絡感情或以拜年的名義送的?！?/p>

“節(jié)前送購物卡在建筑行業(yè)已成一種風氣。”聶玉河在法庭上解釋說“我法律觀念比較淡漠，沒有想到這是請托，對方往往都說是私人關系，我就收下了?！?/p>

在法庭上，聶玉河除了承認檢察官對他的指控外，他的官員氣派和對每一筆受賄款的來龍去脈的清楚記憶也讓很多人印象深刻。更令人深思的是，聶玉河辯解說：“都是好朋友給的，不收，會覺得看不起他。有人還當面說過，你不收錢咱們關系就掰了。我是駁不開面子才收的?！?/p>

不收別人的“節(jié)禮”竟然難為情，聶玉河的托詞可笑也極具諷刺意味。其實，時下諸如聶玉河之類被“年關”絆倒的貪官已不知其數(shù)，一些本來非常優(yōu)秀的領導干部常常被年關的“人情”、“面子”所蒙蔽，陷入那種充滿人情味的“溫水效應”中而無能自拔，最后成了被煮熟的青蛙。“年關”變成了貪官難以逾越的“鬼門關”。

當然，真正人際間的禮尚往來，人之常情，無可厚非。可對掌有一定權力的官員來說，“年關”已或多或少地成了“錢權交易”的代名詞。送禮者打著給老領導、老同學、老朋友、老鄉(xiāng)拜年、聯(lián)絡感情之機，在親情、友情的掩護之下行行賄受賄之實，既可掩蓋行賄者的動機，也可釋然受賄者忐忑不安的心理，從而形成某種“默契”。其實，收禮者明知這是“糖衣炮彈”，可依舊抵擋不住那“溫馨”的誘惑而甘愿成為其“案上肉”、“盤中餐”。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收禮者回報送禮者的不外乎是手中的權力資源。官員手中的權力不僅可以為送禮者謀取不正當?shù)母罄?，而且還有權合法地傷害人。因而送禮者或求官或求財或求庇護，有主動送的，有被動送的，也有隨大流的。收禮者往往“無本萬利”、坐享其成。而公共權力一旦淪為貪官瘋狂攫取個人利益的工具，這節(jié)那節(jié)、生病住院、婚喪嫁娶都成了斂財?shù)淖罴褧r機，至于“感情”、“面子”不過是種噱頭。

廉官、廉關、年關，為官者應當做出自己的抉擇，看清了腳下的路，尤其在眼下的年關，用骯臟的“禮尚往來”將“年關”變成了自己的“鬼門關”，這是聶玉河的悲哀！“年關”是檢驗官員品性的試金石，但愿所有的官員都能過好這以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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