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漢友貴從城里弄回來一只花貓,這在禾村成了一個不小的新聞。
禾村人除了在電視上看過花貓外,誰也沒有零距離接近過花貓。因為禾村只有三種貓:黑貓、黃貓與麻貓。
最先見到友貴的花貓的是小寡婦菊花。那天,菊花去打草,走到友貴門前時發現忘了帶草鐮,就到友貴家去借。一進門,見友貴懷里抱著一只白兔,細看,發現是只貓。通體白毛,只在耳根與臀部點綴幾團黑斑?;ㄘ埮律?,一見菊花,就竄出了友貴的懷抱,拿深邃的目光挖了菊花一眼后,“咪嗚”一聲,順著樓梯,“噌噌噌”躲進閣樓。
友貴說:“我那次進城,到河邊洗手,見一只狗在追一只花貓,花貓跳上橋墩后就沖我呼叫。我把狗趕跑,花貓朝我哼哼,我伸手搔它的頭,它就把整個身子蹭過來,我把它抱在懷里,它就友好地打呼嚕,所以,我就把它帶回來了?!?/p>
菊花說:“豬來窮,狗來富,貓來披麻布。撿貓是不吉利哇。”
友貴說:“我知道,我放了一塊錢在橋墩上,算是買了,沒事的?!?/p>
菊花說:“城里的貓不會抓老鼠,天天要吃好的,能安心在你家嗎?”
友貴說:“餓它三天,沒東西吃,自然得想辦法。現在,它不但能捉老鼠,而且還很聽話,我給它吃什么,它就吃什么?!?/p>
很快,禾村人通過菊花的無線廣播,得知友貴有一只漂亮的花貓,誰都想去瞧瞧。但花貓怕生人,只要一見到陌生的人來到家里,就往閣樓跑。土根好奇地追到閣樓上看究竟,花貓便躲在角落里,弓著身子朝土根撒威噴氣。土根沖上前去,掐住花貓后頸上的皮毛,提起來,花貓的后腿便縮起,將尾巴緊緊夾在胯下。土根下樓后,不無羨慕地說:“真是一只殺鼠的好貓!”
轉眼春暖花開,空氣里彌漫著的騷氣,一黏上花貓的皮毛,立刻涌進了嗓子。于是,夜幕降臨時,花貓激情澎湃地喊叫,喚來了一個加強排的公貓。友貴打開手電筒一照,麻的黃的黑的圍著他家的房子轉圈。友貴心煩意亂,抄起一根長篙,來了個橫掃千軍,把公貓們打得嚎啕亂叫,四散逃竄,但當友貴關上門時,公貓們又圍了上來,在外面長吁,花貓在屋里短嘆,里應外合,短短長長。友貴再次抄起竹竿……如此折騰再三,友貴急了,索性在花貓的脖子上套上繩子,把它拴在凳腳上。因為友貴早就為花貓相上了一門“親”,菊花家的那只黑貓。這門“親”是菊花提的,自從友貴有了花貓,菊花沒少給他媚眼。
友貴用被子蒙著頭,在貓們的長吁短嘆中,做著他的春夢。第二天早上醒來,友貴一驚,花貓不見了,凳腳上剩著半截咬斷的繩子。友貴站在門前大聲地“咪嗚咪嗚”叫喚,反饋回來的是幾聲鳥叫。
友貴罵道:“這騷貨,回頭好好收拾它!”
然而,一個星期過去,花貓像是蒸發了。
見到菊花時,友貴說:“那畜生要是敢回來,我一銃送它上西天!”
菊花說:“按理花貓早就該回來了,走春的畜生,只要交了春,馬上就會回來,難道一個禮拜還不夠它交春么?還害得我家的黑貓單相思呢?!本栈ㄕf完,掩著嘴笑。
友貴明顯感覺到,因為他沒有了花貓,菊花的眼神不似以前那么飄。友貴心里一緊,轉身進屋,拎出一把土銃。菊花問他拿銃干啥?友貴說,送那只發騷的畜生上西天!
菊花二話沒說,從友貴家摸了根扁擔,跟在友貴身后。
出門不久,遇上土根。
友貴問:“見過那只花貓嗎?”
土根說:“昨天還見花貓在麥田里捉老鼠,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只兔子呢。”
菊花說:“這貓中邪了,要成了野貓,早點收拾它?!?/p>
土根聽友貴這么一說,抄起一把砍刀,也跟了上來。
正在地里忙活的村人們,見友貴提著土銃,菊花拎著扁擔,土根抄著砍刀,殺氣騰騰的樣子,問他們要去干什么。
土根說:“友貴家的那只花貓成野貓了,我們去收拾它。”
村人們一聽,馬上放下手中的活兒,提著家伙,加入了友貴捕貓大軍。
土路上,一支五十多人的隊伍,在友貴的帶領下,浩浩蕩蕩朝麥田開去。
此刻的花貓,正聚精會神地蹲在麥田角落的一個鼠洞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