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近體詩”和后來的詞曲,講究平仄和對仗,為了符合聲律的要求,詩人便不得不在詞序安排上作些變通。也有很多出于修辭或表達效果的特殊需要,會改變詞序。還原詩歌顛倒的語序,才能把握詩人的真實意圖與情感側重點。主要應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把握詩歌意象主體。崔顥《黃鶴樓》詩:“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意即“晴川(晴朗的原野上)漢陽樹歷歷(可數),鸚鵡洲芳草萋萋”,杜甫《月夜》:“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實即“香霧濕云鬟,清輝寒玉臂”。詩人想象他遠在鄜州的妻子也正好在閨中望月,那散發著幽香的蒙蒙霧氣仿佛沾濕了她的頭發,清朗的月光也使得她潔白的雙臂感到寒意。這里的“濕”和“寒”都是所謂使動用法,“云鬟”、“玉臂”本是它們所支配的對象,結果被放在前面。辛棄疾《賀新郎》:“把酒長亭說。看淵明,風流酷似,臥龍諸葛”,晉代的陶淵明怎么會酷似三國時的諸葛亮呢?原來作者是把他們二人都用來比喻友人陳亮的,分別說明陳亮的文才和武略,按句意實為“看風流酷似淵明、臥龍諸葛”。葉夢得《賀新郎》詞“秋色漸將晚,霜信報黃花”,也顯然是“黃花報霜信”的意思。
注意詩詞中意象的修飾語,詩詞中因為修辭或韻律的需要,常有脫離主體的情況。如王昌齡《從軍行》:“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下句的“孤城”即指玉門關,為“玉門關”的同位性定語,現卻被挪在動詞“遙望”之前,很容易使人誤解為站在另一座孤城上遙望玉門。李白《夢游天姥吟留別》:“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渡鏡湖月”,意即“一月夜飛渡鏡湖”。“月夜”這個偏正詞組本為句首的時間狀語,現被分拆為二,定語“月”遠離中心語而居于句末,但作者“飛渡”的顯然只能是“鏡湖”,而不可能是“月”。崔護《題都城南莊》:“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笑春風”表面上是動賓詞組,實際上表示“在春風中笑”的意思。蘇軾《念奴嬌》:“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應為“應笑我多情”。王之渙《登鸛雀樓》:“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應為“欲目窮千里”。辛棄疾《永遇樂》:“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應為“無覓英雄孫仲謀處。”
我們在鑒賞詩歌時,除了要能夠還原詩歌顛倒的順序,還要認真思考詩人這種顛倒在詩歌表現力方面的特殊意義。如王維《山居秋暝》:“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按客觀環境中的動作順序應為“浣女歸喧竹,漁舟下動蓮”,但如果就這樣呆板地鋪敘直陳,那么畫面中心就歸結于被動因素“竹”和“蓮”——這是動作過程的終點,畫面也便歸于靜止。而詩中順序的安排使“竹喧”、“蓮動”成為“浣女”、“漁舟”的背景陪襯。是畫面中心為動作的主體“浣女”、“漁舟”。“浣女”、“漁舟”之動,不僅遠比“竹”、“蓮”之動鮮明可見,而且它們作為動作的起點和動力,過程得以不斷持續,這就大大增強了畫面的動作性、鮮明性。如王昌齡《從軍行》、杜甫《春夜喜雨》二例,定語“孤城”前置和定語“錦官城”后置,除了為符合七絕和五律的平仄格式外,目的還在于突出和強調玉門關所處孤立突兀的地勢以及春雨后詩人想象中繁花墜落的景象。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