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 夢
不幸罹患癌癥的外地來深女工鄧婉茹是幸運的,因為深圳市勞動保障局局長管林根親自在網上發帖為鄧婉茹募捐。雖然只募捐到了六萬元,距完成手術所需的三十多萬元還差許多,但鑒于此事已經成了全社會關注的熱點,所以我們完全可以期待這一事件會有一個令人欣慰的結局。
我為管林根的行為所感動,但我們同時也必須看到,管林根以勞保局局長的身份,靠在網上發帖來為一個患病的女工募捐,這本身就包含了一些比較尷尬的信息,因為這意味著我們的社會保障制度,出現了一個不算太小的漏洞,這個漏洞目前只能靠人性中的善良、愛心等等來彌補。在善良的人性所營造的溫暖明亮的背景映襯下,制度的漏洞就顯得更加黑暗和寒冷。人性之善,反村了制度之窮。
制度之窮,首先就窮在我們沒有一個適合中國實際的醫保制度。在計劃經濟時代的公費醫療成了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回憶之后,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醫保制度,卻遲遲無法建立。世界衛生組織的專家認為,依靠患者個人直接付費購買醫療服務的方式,是一種最不合理的方式。這是因為,目前醫療服務的成本很高,導致醫療服務的價格也很高,患者往往難以承受,而且患者在面對醫院時,還面臨著信息不對稱,力量不對稱,需求缺乏彈性等種種不利因素,因此一個比較理想的狀況是:患者都有自己的醫保,在看病之后,由保險公司或者政府的醫保部門來和醫院方面結賬。
但在今日中國,個人直接付費,恰恰是一種最為普遍的購買醫療服務的方式,這就給患者造成了沉重的壓力。鄧婉茹就是出于對高額醫療費的畏懼,拖了一年不敢去看病,使腫瘤演化成了惡性的。為了看病,她不僅花光了自己的積蓄,姐姐還賣掉了自己的厲子,全家人多年的奮斗被一掃而光。
制度之窮,還窮在我們的醫院,目前在客觀上已經變成了一個追求利潤的贏利性機構。但是醫院,尤其是政府出資興建的公立醫院,應該具有準公共品的屬性。醫院秉持的原則,應該是在健康權和生命權面前人人平等,而不是在金錢面前人人平等。
在這方面,即便是在最強調市場化的美國,醫院也會把救死扶傷看得高于利潤本身。美國的貧富差距很大,醫院的收費也很高,但醫院往往會把從富有的病人身上獲得的利潤,拿出一部分來補貼那些漏在醫保安全網之外的貧困病人,從而在客觀上起到了一個雛護社會公平的作用。
讓人感到欣慰的是,不久前衛生部已經明確要求醫院不能因為費用問題拒絕搶救病人,我們希望這是公立醫院從贏利性機構向公共服務機構回歸的開始。
制度之窮,還窮在我們的社會上,缺少一些信譽卓著、運轉良好的慈善機構,一些因為各種原因陷入絕望境地的人,不知道該去向誰求助。管林根在網上發帖求助,這應該說是一種慈善行為,但這是一種臨渴掘井式的慈善行為,只有在偶然的情況下才會成功。他現在已經認識到這一點,正在呼吁早日成立癌癥(大病)慈善基金,接受社會的捐贈,用于救助不幸患上大病而陷入困境的在深建設者,我們祝愿他早日成功。
愛心是彌足珍貴的,但制度卻更具有根本性、決定性。鄧婉茹的傳奇遭遇,不僅彰顯了人性之善,也更加暴露了制度之窮。因此,我們也不能停留在對人性之善的歌頌上,而應該盡快考慮采取有效措施來彌補制度之窮,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挽救更多沒有進入公眾視野的鄧婉茹,也才能建立起一個公平的和諧社會。
[原載2007年5月8日《中國商報·理性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