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娟
[摘 要] 當作為文學藝術派別的浪漫主義與政治相關聯時(實際浪漫主義與政治是密切相關的),它起著獨特的先鋒作用,最終作為審美先鋒的浪漫主義附庸于或轉化為政治先鋒這就是浪漫主義的悲劇性。
[關鍵詞] 浪漫主義 先鋒性 悲劇性
談浪漫主義之前,先要弄清“先鋒”一詞的內涵。在世界文學與藝術史上,先鋒(Avant-garde)是一個復雜多變的概念,主要指一種帶有實驗性質的形式創新運動,它可以是一種精神,可以是一種姿態或是一種傾向,也可以是一種方法或過程。“一直到19世紀上半葉它才進一步衍生成一個政治概念,流行于空想社會主義者中間,被用來指未來社會的‘想象者;至于Avant-garde和科學藝術發生關系則是在19世紀后半葉的事了,被普遍用來描述在現代主義文化潮流中成功的作家和藝術家的運動的美學隱喻,他們試圖建立自己的形式規則并以此反對權威的學術及普遍的趣味。”先鋒最鮮明的特點就是它的悲劇性,這種悲劇性主要表現為一種犧牲精神。作為一個先鋒,必須始終保持著與社會大眾的距離,甚至與始終站在社會大眾的對立面,與傳統和世俗為敵人,因此,他們遭到人們的誤解便成為不可避免的境遇。他們必須忍受其他作家難以忍受的寂寞,但最終在劫難逃。
成為文學發展的犧牲品的命運
鑒于浪漫主義的復雜性,有必要對本文中涉及的浪漫主義做一個限定。眾所周知,自有文學作品之始即有浪漫主義相伴而生;發展到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三十年代,浪漫主義達到其鼎盛時期。本文所論及的僅是浪漫主義的一個側面:當作為文學藝術派別的浪漫主義與當時政治相關聯時(實際浪漫主義與政治是密切相關的),它起著獨特的先鋒作用,也正因為如此,浪漫主義必然不可避免地帶有濃重的悲劇性。
拜論/雪萊作為審美先鋒
《現代性的五副面孔》的作者卡林內斯庫認為有關藝術家的先鋒使命的觀點是來自于浪漫主義的美學話語的:“自浪漫派發軔之初,詩人作為先知的神話就被接受并得到發展,然而此刻去回想不勝枚舉的可能實例會讓我們離得太遠。在此只需要指出,幾乎所有思想進步的浪漫派都對詩歌的先鋒地位深信不疑,即使他們并不用‘先鋒這個詞,即使他們并不擁護一種說教功利性的藝術哲學。雪萊很好地表明了后一點。作為威廉·葛德文的信徒……雪萊無疑是一個激進派,但他認為(用他自己的話說):‘一個詩人……將他自己有關錯誤的想法體現在他的詩歌創作中是不恰當的,他的對錯觀通常是他所處時代和地域的對錯觀,而他的詩歌創作是不參與其所處時代和地域的。詩歌的本質是想象,如果詩歌必須要有道德效果,也只能通過擴大想象來取得:‘一個人想要非常善就必須廣泛而深入地想象……詩歌擴大想象的周界。換句話說,詩歌之所以必須發揮一種重要的社會功能,不是因為它可以‘傳播,而只是因為它能夠激發起想象。”
雪萊在《為詩一辯》把浪漫主義和先鋒聯在一起,在《為詩一辯》中他把詩歌和詩人在現代社會中的地位定位于先鋒。“當習以為常的印象不斷重現,破壞了我們對宇宙的觀感之后,詩就重新創造一個宇宙。詩證實了塔索那句大膽而真實的話‘沒有人配受創造者的稱號,惟有上帝與詩人。……詩人是不可領會的靈感之祭司;是反映出‘未來投射到‘現在上的巨影之明鏡;是表現了連自己也不解是什么之文字;是唱著戰歌而又不感到何以激發之號角;是能動而不被動之力量。詩人是世間未經公認的立法者。”拜倫、雪萊作為英國第二代浪漫主義詩人正式登上文壇,處于十九世紀一、二十年代。當時有兩種力量推動了英國民主運動的開展,其一是國內爆發了以搗毀機器為特征的自發工人運動路德運動;其二是國外西班牙、希臘、意大利相繼掀起的反對外國侵略、奴役,要求獨立、自由的民族解放運動。第二代浪漫派從藝術和行動(政治)上都承擔起了社會先鋒的作用。如拜倫的“親希臘主義”和雪萊的“未來主義”。
雪萊在《希臘》序中寫到:“我們都是希臘人。我們的法律,我們的文學,我們的宗教,我們的藝術,都植根于古希臘。若不是有希臘,則羅馬,這個教師,征服者,或者說,我們祖先的宗主,就絕不可能只靠武力來傳播其文明之光,而我們也許至今還是未開化之民和偶像崇拜者;……人的身體和心靈在古希臘達到了完美程度,這種完美在那些白璧無瑕的作品中留下了痕跡,其片段也是現代藝術所望塵莫及的;而且它們還通過無數途徑,產生或現或隱的影響,傳播細水長流的推動力,使人類崇高,使人類快樂,除非到蒼生滅絕之時。”希臘是他們心目中審美化的政治理想,但是這種理想太過完美,以至于在現實世界中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無論是“親希臘主義”抑或是“未來主義”,都反映了詩人身上具有一種浪漫主義的意識形態和人生模式,但這種模式或者態度與社會的政治現實和社會革命是格格不入的。我們研究拜倫和雪萊會注意到:盡管二者在表面上都表現出了非常激越的先鋒姿態,但他們的內心深處卻充滿了悲觀主義,這一現象也正是因為他們所懷抱的審美先鋒理想與現實政治先鋒理想難以切合而產生的。
浪漫主義之于審美先鋒
空想社會主義家圣西門曾經明確指出:“新的思考使我認識到,世界應該在藝術家的領導之下前進緊跟在藝術家后面的是科學家,而工業家則跟在二者之后”為什么只有藝術家才能夠承擔起先鋒派的角色呢?圣西門認為這是因為藝術家是‘想象的人(man of imagination)正是想象的功能才使得藝術家不僅可以預測未來,還可以創造未來。”
情感小說的奠基者盧梭的文藝創作影響深遠,用歌德的話說“盧梭開創了一個時代”。他關于“文明”和“自然”對立的觀點,以及他的“回到大自然”中去的口號,不只引出了法國新一代主情文學作家,而且直接影響了德國的“狂飆突進”運動,繼而影響了19世紀歐洲浪漫主義。
發動了浪漫主義文學運動的雨果在他的《<歐那尼>.序》中概括了浪漫主義的本質之一是自由主義,他指出:“如果僅從戰斗性這一個方面來考察,那么總的來講,浪漫主義,其真正的定義不過是文學上的自由主義而已”,他還進一步指出,“在不久的將來,文學的自由主義一定和政治的自由主義能夠同樣地普遍伸張……承認了文學自由正是政治自由的新生兒女。”雨果把浪漫主義與追求自由、追求無限聯系起來,更重要的是他把文學自由和政治自由也聯系起來,認為二者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夠得到同樣的“伸張”。這是浪漫派的文學理想,也暗示了他們變革社會現實的途徑,即通過對藝術進行革命達到對社會進行革命的目的。浪漫主義的審美先鋒思想在社會革命的意義上并沒有可實踐性,我們所看到的結果是審美先鋒附庸于政治先鋒或干脆來一個角色轉換(由審美先鋒轉換成政治先鋒)這就是浪漫派之于審美先鋒的悲劇所在。
浪漫主義以自己無拘無束的瀟灑姿態為文壇和世界灌輸進一股創造的激情和奔放的人格,由于其先鋒性質,浪漫主義還表現為悲愴、感傷、懷舊、頹廢等。這種矛盾的雙重性格正是浪漫主義的魅力所在。如果承認浪漫主義的死亡日期是1843年雨果的最后一部戲劇問世之時,那么當下的浪漫主義則可用一句話來形容:“浪漫已死,但浪漫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