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兒童的參與權

【摘要】兒童參與權是由兒童的自由選擇權、自主決策權、活動權以及以話語權為核心的活動保障權和個體發展權構成的統一體。兒童參與權階梯越高，其參與程度就越高。兒童享有知曉參與權、學習參與技巧、從參與權中獲益的權利。

【關鍵詞】兒童參與權；兒童選擇權；兒童決策權；兒童活動權；兒童話語權

【中圖分類號】G6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07）10-0001-04

兒童權利是基于這樣一個簡單的事實提出的：教育必須以尊重兒童為前提，沒有尊重就沒有真正的教育。本文探討的是兒童諸多權利中的參與權問題。

一、兒童參與權的解讀

兒童參與權是指兒童參與家庭、文化和社會生活的權利。〔1〕 1989年，第四十四屆聯合國大會一致通過《兒童權利公約》，該《公約》所確認的幾十種兒童權利可概括為生存權、發展權、受保護權和參與權四種基本權利。其中兒童參與權的條款主要體現在第十二條和第十三條。第十二條規定：“締約國應確保能夠形成自己看法的兒童有權對影響兒童的一切事項自由發表自己的意見，對兒童的意見應按照其年齡和成熟程度給以適當的重視。”第十三條規定：“兒童應有自由發表言論的權利，此項權利應包括通過口頭、書面或印刷、藝術形式或兒童所選擇的任何其他媒介，不論國界，尋求、接收和傳遞各種信息和理想的自由。”

簡而言之，兒童參與權是由兒童的自由選擇權、自主決策權、活動權以及以話語權為核心的活動保障權和個體發展權構成的統一體。兒童的參與權體現在三個方面：〔2〕第一，兒童不應該被簡單地視為一個弱小的群體而僅僅需要特殊的照顧，他們應當作為一個擁有權利的群體而被所有人尊重；第二，根據《兒童權利公約》，參與家庭、文化和社會生活是兒童的基本權利之一，而不是成人的恩賜；第三，兒童有權對影響兒童的一切事項自由發表自己的意見，兒童也有權要求成人傾聽和參考自己的意見。參與權是兒童應該享有的天賦權利，我們沒有理由更沒有權利阻礙兒童獲得這一正當權益。要使兒童真正擁有參與權，還必須具備兩個因素：一是為兒童創設參與的氛圍，即創設允許兒童參與的環境和機制；二是為兒童賦權，即賦予兒童選擇權、決策權、活動權以及話語權。

《促進兒童權利——兒童權利公約培訓手冊》中提出的“兒童參與權階梯”，對我們怎樣衡量兒童的參與權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該手冊把兒童參與權分為八個遞進階梯：〔3〕（1）兒童被操縱（有關兒童的事情，完全由成人來安排，兒童并不理解他們所做的、所說的事情的意義）。（2）兒童成為裝飾品（兒童可能有機會參與活動，但他們不明白這些事項的意義，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權參與，如何參與以及在參與過程中如何表達自己的意見）。（3）兒童象征性參與（兒童可能會被問到他們有什么想法，但是沒有人重視或參考他們的意見）。（4）成人決定，但事先通知（成人決定一些有關兒童的事項或計劃后，讓兒童了解他們為什么要做這些事情，兒童可以決定是否參與）。（5）事先征詢兒童意見（成人設計了有關兒童的事項，但讓兒童明白事項的意義，能征求兒童的意見，并能嚴肅地對待兒童的意見）。（6）兒童參與決定（成人提出有關事項，讓兒童在策劃和實施中參與，并與兒童一起作出決定）。（7）兒童決定（兒童提出有關事項，并由兒童自己作出決定，成人并不參與）。（8）兒童策劃并邀請成人一起決定（兒童自己提出有關事項，并以主體身份來邀請成人一起討論和作出決定）。在這八個階梯中，前三個階梯根本沒有體現兒童的參與性。從表面上看，兒童好像在參與著什么，但他們絲毫沒有權利去改變什么。從第四個階梯開始，兒童有了話語權，有了決定事項和參與活動的權利。也就是說，兒童真正擁有了參與權。階梯越高，兒童參與程度就越高。雖然兒童正處于發展過程中，但他們仍然是獨立的個體，他們有自己的情感態度和對事物的意見，他們的情感態度和意見應該得到尊重。教師以及其他成人應當相信：兒童在表達自己的需要時是最有發言權的，“兒童是兒童問題的專家”①；如果給兒童適當的支持和尊重，兒童將可能會作出合理的、負責任的決定。

二、兒童參與權的錯位

我國政府在1990年正式簽署了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并經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批準后自1992年4月1日起正式在我國生效。但按照以上兒童參與權的標準和水平，我國兒童的參與意識和參與程度有待提高。在家庭中，多數父母習慣按照自己的意愿為孩子入園入學、上興趣班乃至購買物品和娛樂玩耍等作決定，兒童的獨立人格、兒童的自立能力變得脆弱不堪。在幼兒園（學校），重要的學習、游戲或娛樂活動主要由園（校）方和教師來決定，兒童必須服從園（校）方或教師的安排，兒童的自主性消失了。在社會上，多數情況下由成人社會單方面決定有關兒童的事項，很少征求兒童的意見。

兒童參與權的錯位在教育教學活動中有諸多體現。巴西教育家保羅·弗萊雷在《被壓迫者教育學》一書中就有深刻描述：教師教，學生被教；教師無所不知，學生一無所知；教師講，學生聽；教師制定紀律，學生遵守紀律；教師作出選擇并將選擇強加于學生，學生唯命是從；教師作出行動，學生則幻想通過教師的行動而行動；教師選擇學習內容，學生（沒有人征求其意見）適應學習內容；教師把自己作為知識權威和專業權威，與學生自由相對立。〔4〕同樣地，在我們的課堂中往往也只有教師擁有話語權，課堂上充斥的是教師的聲音，兒童的話語權被限制，兒童的聲音被遏制，對兒童的生命來說更有意義、更有價值的個性、創造性也被抹殺了。

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國傳統文化和現行教育體制較少鼓勵兒童參與。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在諸多有關兒童發展的研討會上，與會者經常提到兒童的生存權、發展權和受保護權，但很少提到兒童的參與權。長期以來，由于兒童未被鼓勵參與家庭、學校或公共事務，兒童的參與意識和能力偏弱。在大多數情況下，兒童是沉默的，即使有機會說話，也難以形成獨立的聲音；即使有機會選擇和決策，通常也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成人對他們的控制和影響；即使有機會參與活動，也很難做到不被成人牽著走。我們不習慣于聽兒童獨立的聲音，我們只習慣于用自己的價值觀來判斷兒童的對錯；我們不習慣于聽取兒童的表達，我們只習慣于“我講你聽”、“我說你做”；我們不習慣兒童的參與，因為那是“搗亂”，我們只習慣于按部就班、秩序井然。在這種教育中，服從高于自主性決斷，聽話高于主動性探索，一致高于獨立性生活，接受高于創造性參與。傳統文化和傳統教育觀念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三、兒童參與權的回歸

兒童參與權錯位帶來的后果是：忽視了兒童健康發展的基本需要；剝奪了兒童作為人來說所擁有的權利，也剝奪了兒童成為民主公民的可能；阻礙了兒童素質的發展，也阻礙了基礎教育課程的改革與推進。作為有生命、有個性的個體，兒童理應擁有與發展權、生存權和受保護權相等同的參與權。說到底，兒童的參與權應回歸于兒童，以保證兒童享有如下權利。

1.知曉權——兒童有被告知他所擁有權利的權利

兒童擁有受教育權、健康權、受父母照料權、娛樂權、閑暇權、隱私權、表達權等。教師和其他成人有義務告知兒童享有這些權利；作為媒介，有責任宣傳兒童擁有這些權利。對正在接受教育的兒童，教育者應告知他們擁有除如上權利之外的諸如游戲權、話語權、文體娛樂活動權、參與教師教學權、決定是否完成課外作業權等權利；甚至告知他們擁有選擇參與活動的時間、地點、方式和內容的權利。作為與成人一樣有鮮活生命、有完整個性的個體存在，每個兒童都應是自我決斷和選擇的主體。因此，任何人為因素和力量對兒童參與權的干預和壓制都是不正義的、不合理的。教育者告知兒童他所擁有的權利，就是要把權利歸還給每一個兒童。兒童的權利不是教育者的饋贈，也非教育的恩賜，而是教育必須保障的權利，是必須實現的一種教育狀態。〔5〕

2．獲益權——兒童有從一個鼓勵參與的環境氛圍中獲益的權利

《兒童發展權利宣言》指出：“人是發展的主體，因此，人應成為發展權利的積極參與者和受益者。”〔6〕為兒童營造一個積極的、被鼓勵的參與環境，是兒童參與權得以保障的基本前提。鼓勵兒童參與的環境具有兩大作用：其一，這樣的環境有益于促進兒童自我的實現。兒童是變化中的人，變化意味著不斷超越，實現自我。如果教育給予兒童的是自我的強制和壓迫，痛苦和恐懼，限制和馴服，教育就是非人的。其二，這樣的環境有益于成就兒童的自主參與。自主參與包含實現自我的能力、發展個性的能力、自由表達和自主決定的能力。兒童的自主參與意味著兒童既要消除外在的障礙，又要驅除內在的障礙。不論是教育機構，還是教師和家長，都不能為了任何緣由強制、干預兒童的自主，至少也應將這些限制降低到最低程度。教育者應該考慮兩個相互關聯的問題：一是兒童應受到哪些合理限制，怎樣保證兒童最大程度達到參與權階梯的更高級狀態；二是兒童的自主應在怎樣的條件下存在，自主的空間有多大。可以想象，如果兒童被限制了活動的權利，如果兒童被剝奪了話語權，如果兒童被剝奪了自主選擇權和決策權，兒童可能只有在被控制中被動地活著，兒童可能永遠處于一種“他治”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中，兒童很難學會判斷，很難學會自主，因而也就沒有實踐自主的機會，也就不能獲得自主發展的能力。

3．學習權——兒童有從參與實踐中學習參與技巧的權利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學會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中提出：“每一個公民享有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自由取得學習、訓練和培養自己的各種手段的權利。”〔7〕兒童因其年齡、知識經驗、閱歷的有限性，需要學習參與技巧。我國大多數兒童面對媒體、身處陌生環境或直面陌生人時表達不暢或羞于表達和參與，即使兒童有機會表達和參與，他們的聲音也是微弱的，他們的參與也是被動的。所以，他們更需要學習參與技巧。讓兒童在參與實踐中學習參與技巧是有效的。比如，教育者可以讓兒童自己決定文體娛樂活動的內容、時間、地點和開展方式；與兒童共同商量決定是否參加節日慶祝活動演出；為兒童布置課外作業時聽聽兒童的聲音，并盡力采納兒童的意見；學習中盡量接納兒童自主確定的探究學習項目或內容、合作的對象以及具體安排，等等。但要注意的是，這一過程中應避免教育者的聲音彌漫，否則，我們仍然會忽略兒童，使兒童成為一種“裝飾品”，而不是具有獨立聲音、獨立參與的主體。

參考文獻：

〔1〕〔3〕卜衛.媒介與兒童教育〔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2：77，78-80.

〔2〕桂杰.兒童參與權：我們是不是一直在忽視它〔N〕.中國青年報，2001-01-24（2）.

〔4〕保羅·弗萊雷.被壓迫者教育學〔M〕.顧建新，等，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25-26.

〔5〕金生鈜.論個人自由在教化中的地位〔J〕.教育理論與實踐，2002，（11）：1-5.

〔6〕陳恩倫.論學習權〔J〕.中國教育學刊，2003，（2）：24-26.

〔7〕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教育發展委員會.學會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M〕.華東師范大學比較教育研究所，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6：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