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循著蛙鳴回到故鄉的。
鄉間蛙鳴,這夏夜里悠揚的樂曲,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輕盈。這個季節里,活潑快樂的蛙鳴,無時不在有節奏地敲打我耳鼓的渴盼,癢酥酥地撩撥我青春的思緒……
最初的那一聲蛙鳴,怎能不叫人心里激動。因為鄉間有民謠:“青蛙打呱,四十天吃粑”,是說從青蛙的第一聲鳴叫,四十天后就收麥了。新麥蒸的饃,叫粑。這種莊稼人盼豐收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
在諸多傳遞季節信息的萬事萬物中,蛙鳴,無疑是響亮而充滿生機的。在夏夜里,在朦朦朧朧的睡夢中,忽然被一陣蛙鳴驚醒,會是一種驚喜。這田野的衛士,真的就拱破泥土走進農人的夢里來了。隨著這青蛙的叫聲,感覺到那片渠水就洋溢到枕邊來,涼絲絲的。你就感覺到自己與那片田野貼得很近,一顆心就完全融入這夜和鄉村的意境里了。
我喜歡鄉間蛙鳴,這是一種農家子女的特殊感情。從小長在鄉村,生長在泥土和莊稼之間,對季節和節氣特別敏感。而蛙鳴與這些特別密切。常常回老家,夜里睡下,最大的享受就是聽那蛙鳴,聽到這蛙鳴,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是睡在老家里,親切又熟悉。
老家在村邊上,籬笆圍的院落,栽滿藤蔓植物,院子邊就是水塘,青蛙很多,常常跳到院子里來,夜晚一片喧鬧,枕下仿佛就是一片水塘,水塘就是鄉間的海洋,那高高低低的蛙鳴就是一朵朵起伏的浪花, 蛙鳴是夏夜里的一種催化劑,點點滴滴,豐富了自然的內涵。
蛙鳴如水,清亮、潔凈,輕輕淋濕了鄉村;蛙鳴如月光,皎潔、新穎,盈盈親吻著天地;蛙鳴如清風,爽朗、親切,如母親溫情脈脈的目光凝視甜甜的嬰娃;蛙鳴是露珠,晶瑩、透明、生動,如調皮童子眨動機靈的眸子尋覓希望的夢……
心中的蛙鳴就是鄉土的一層厚厚的堆疊。當然,蛙鳴并不是日夜不停,有時候逢旱天,就聽不到它們的叫聲,甚至連青蛙的影子都見不到,不知它們都躲到哪里去了。如果沒有蛙鳴,這夏天還有如此熱烈嗎?一個人的童年里沒有蛙鳴,兒時的生活就少了一個高調的音符,少了歡樂。
如果忽然聽到它們叫起來,就必定有喜雨來臨。果然是一場甘霖!那蛙鳴在農人的心里聽起來也就特別地舒服。要是雨下得溝滿渠平,嘩嘩啦啦地在田里流,那蛙鳴更是一片歡騰。于是童年的日子里,我們尋覓著蛙鳴,尋覓蛙的影子,像童年的一首歌追隨人的一生。
一路蛙鳴中,我到了故鄉。故鄉有山,有水。月光下,莊稼在無聲地拔節,白日里在麥秸垛旁蹦跳的山羊已入圈……這一刻,我覺得還是擁抱故鄉的蛙鳴更地道,它是一種靈性的啼鳴,開啟了我蒙塵許久的智慧。
豆棚瓜架月如水,在故鄉的蛙鳴中,我終于做了一個真實的、舒暢的夢。
(遼寧省寬甸縣硼海鎮中學)
指導教師:王義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