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連載之七

第八章 來自異鄉(xiāng)

一隊一隊的軍車源源不斷的從成都向西昌衛(wèi)星城開去，轟轟作響的軍用飛機和天車也頻繁地從四面八方飛向西昌，火車拖著巨大的飛船船體優(yōu)先通行，也向西昌飛馳。

大渡河兩岸已全部被封鎖，不許民間車輛通行。

紅葉谷開出的那輛越野車只得繞道，翻二郎山而行。

寬敞的車廂里，坐著桂相、岫芩、桂辰和魏子健，桂彬開著車。

4個小時后，他們到達了成都來到國際知名的仁心醫(yī)院。這座醫(yī)院建在中心區(qū)邊緣，規(guī)模十分宏大，近來以頻頻攻克醫(yī)學尖端難題而享譽國內(nèi)外。

那個智能人血液病專家看了一下桂相，又聽了魏子健對病癥的描述，便要求桂相住院檢查。

但是，住院部卻說沒有床位。

桂辰當然明白這不過是刁難，就因為他們是自然人，好像注定便應該到那種狹小而骯臟的地下診所去，但她一定要讓父親住最高級的病房，接受最好的治療。

她對收費員說要頭等病房。她知道這種收費十分昂貴的病房一向不可能同時住滿病人，總有空房的。“如果你說沒有，而我查到有空房，我一定會投訴你。”桂辰的態(tài)度十分強硬，“我是東盟國家議會辦公廳助理。”

克隆人收費員懷疑地看著她：“你知道那種病房多少錢一天嗎?”

“知道。”

收費員哼了一聲，硬梆梆地說：“先預付20萬元。”

桂彬?qū)⑿庞每ㄟf了過去。收費員刷了卡，又懷疑地看了他們一眼。在這個時代，自然人連找一個能糊口的工作都難，怎么一下子就能拿出這樣一筆巨款?

“這錢哪來的?”收費員像審問犯人一樣地追問。

桂辰冷冷地看著她：“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收費員一下跳了起來：“我懷疑你們跟恐怖組織有關(guān)系，否則怎么會有這么多錢?這根本不正常!”

桂辰的眼光更冷：“什么恐怖組織?”

“哼，當然是‘自然人人權(quán)保障促進會’。”

“你怎么知道他們是恐怖組織?”

收費員大叫起來：“保安，保安!”

很快，有幾個克隆人保安沖了進來。他們齊齊拔槍對準了桂辰和桂彬：“不許動!舉起手來!慢慢趴下!”

桂辰和桂彬動也不動，只是冷冰冰地看著他們。

桂辰咬著牙說：“我要見你們的上司。你們就這樣對待病人的嗎?”

保安們有些不安，一齊看向那個收費員：“怎么回事?”其中一個人問。

那個收費員尖叫：“他們是自然人恐怖分子。”

桂辰一字一頓地說：“我們是自然人，但不是恐怖分子。”

“那你們這么多錢是怎么來的?”

桂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憤怒地說：“告訴你，我父親退休前，曾經(jīng)是國家科學院首席科學家，是國際知名的航天專家，被譽為‘太空遠航之父’。我父親把一生獻給了國家，并且因為長期在輻射下工作，才會患上今天這個病……你還有什么問題?”

那個收費員愣了半天，才訕訕地坐了下來，開始打印住院費收據(jù)。

辦好住院手續(xù)，他們推著桂相到了病房。那個房間是套房，裝修得像高級酒店一樣，配有智能電視、電腦等全套電器。

桂彬和岫芩扶著桂相躺到病床上。

桂辰不放心，出門去撥通了北京的電話：“聃哥。”

東盟國家科學院首席科學家葛聃高興地說：“辰辰啊，很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

桂辰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聃哥，我父親病了。”

“啊?”葛聃顯然吃了一驚，“老師病了?什么病?”

“目前表現(xiàn)為嚴重貧血、肺炎……很可能是白血病。”

葛聃大為焦急：“那趕緊送醫(yī)院呀。”

“我們現(xiàn)在就在仁心醫(yī)院。”

葛聃這才平靜了一些：“現(xiàn)在怎么樣?”

“今天才住進來。我想你能不能想辦法給這邊的醫(yī)院打個招呼。你知道，他們對自然人的態(tài)度一向是怎么樣的。”

葛聃一聽她的話就明白了：“辰辰，你放心吧。我有個朋友是衛(wèi)生部的副部長，我馬上請他打電話過去，關(guān)照一下。”

大約兩個小時后，幾個醫(yī)生護士開始走馬燈似地進來，給佳相做各種檢查。

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證實桂相患的是骨髓增生異常綜合癥Ⅳ型，簡稱MDS，也稱白血病前期。

桂相的主治醫(yī)生I·周杰是個中年男子，是國際知名的血液病專家。

周杰告訴桂辰，這種病比白血病還難治，目前最基本的治療手段就是輸血。但大量輸血其實是飲鴆止渴，因為頻繁輸血會破壞人體自身制造紅血球和血小板的能力，造成嚴重的惡性循環(huán)，最后仍然不能幸免。

桂辰焦灼地問：“完全沒有治愈的方法嗎?”

周杰說：“惟一的辦法就是移植造血干細胞。不過，像你父親這樣高齡的老人，只怕抗不過排異反應。我們一般對60歲以上的人都不考慮用這種方法。”

桂辰看著魏子健。魏子健想了一會兒，輕聲說：“可不可以克隆他自己的造血干細胞，然后給他植入?”

“當然也是可以的。”周杰推了推眼鏡，“我們早已可以在自體克隆的胚胎中提取各種于細胞了。”

桂辰大喜：“那就用這個方法。”

周杰猶豫地看著他們：“這種治療方法費用十分昂貴。桂相先生參加了社會保險嗎?”

“沒有。”桂辰說，“你知道，社會保險不接受自然人投保。”

“那你們有沒有能力支付醫(yī)療費用呢?”

“需要多少錢?”

“大約500萬。”

桂辰倒抽了一口涼氣，但她最后斬釘截鐵地說：“沒問題，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周醫(yī)生，我希望能夠立刻進行這個醫(yī)療方案。”

“好。”周杰馬上點頭，“我去著手安排用你父親的自體細胞克隆胚胎的事宜。你們現(xiàn)在交了多少錢?”

“20萬。”

“可能住院部還會通知你們交錢的。克隆胚胎大約需要200萬。”

“這沒問題，200萬我們還有。”

“好，我馬上就安排。”

走出醫(yī)院大門，魏子健擔憂地問桂辰：“你打算怎么籌錢?”

“我得先想想。”桂辰有些茫然，“紅葉谷沒多少錢，最多也就只有50萬。我想找別的朋友借點看行不行。”

這天夜里，焦灼的桂辰忽然又感到了那個奇異的呼喚，而且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她不由得從床上起來，悄悄出了農(nóng)場在成都的辦事處。

深夜的城市仍然燈火輝煌，熱鬧無比。

她悄悄循著那個呼喚走進一條小街。這條小街屬于保護性街道，十分古老，政府只維修而不遷拆的。小街很狹窄，青石板鋪成的路在月光下反射著熒熒的光，兩旁都是青磚青瓦修起的建筑，木制的飛檐雕刻著精美的圖案。

桂辰一直向小街深處走去，最后停在小街盡頭的一個小屋前。

她抬頭向門上看去。那上面掛著一個小木匾，刻著“蒼月酒吧”四個字。

她定定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

果然，門被哨然打開了。年輕清秀的蒼月靜靜地站在門邊。她著了魔一樣地走過去。蒼月閃身讓她進門。

在幽黯的房間里，蒼月的眼里滿是歉意地說：“對不起。”

自那個不堪回首的掘金鎮(zhèn)之夜以來，桂辰第一次流下了眼淚。蒼月過去，將她緊緊地摟進懷中：“對不起，對不起……”

掘金鎮(zhèn)之夜后，長久積聚在桂辰心中的痛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噴涌而出。她伏在蒼月的懷里，痛哭起來。

蒼月緊緊地擁抱著她，眼里滿是痛苦。

哭了很久，桂辰才恢復平靜。她抬起頭來，忽然說：“你給我的那本書，不見了。”

蒼月輕撫著她的頭發(fā)，聲音仍很輕柔：“不要緊，我又找到了。”

桂辰有些不明白。

“那天夜里，我出去遲了……沒找到你，只找到了書。”蒼月握著她的手。桂辰感覺到蒼月的手比自己的手還要涼。

“我還看到了……你的馬，我把它好好地葬了。”蒼月沉聲說。

桂辰的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

蒼月牽著她來到吧臺邊，讓她坐下，然后進了吧臺，又拿出了那本薄薄的書。

桂辰翻開，忽然震驚地抬起頭看著蒼月：“這字……這字……我全都認識。”

蒼月緩緩地點了點頭。

“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你去過我們那兒了。”

桂辰有些迷糊：“哪兒?”

“你想想，你到過什么你不明白的地方?”

只一瞬間，桂辰便明白過來：“那兒?”

“對。”蒼月緩緩地點頭，“你去過。”

“那是哪兒?”

蒼月低沉地說：“是我的故鄉(xiāng)，我從那兒來。”

“原來，真的有那樣的地方?”

“是的，真的有。”

“我還以為……是人死后靈魂會到達的地方。”

“你說得不錯。你們中間，有些非常有靈性的人，元神會到我們那個地方。我們發(fā)現(xiàn)過很多次了，感到非常驚詫。這也是吸引我們前來看個究竟的原因。經(jīng)過我們長期的觀察和研究，證實了我們和你們之間的親緣關(guān)系，所以我們那個地方對你們一些充滿靈性的元神有著很強的引導力。”

“你們……那個世界……叫什么?”桂辰有些好奇。

“天堂星。”

“天堂?”桂辰笑起來。“原來真的有天堂啊。”

“是啊。”蒼月也笑，“我們真的就叫自己的星球為天堂星。”

“那你們是在宇宙的什么位置?離地球有多遠呢?”

“從地球上看，天堂星在你們稱作飛馬座的D星系中。天堂星圍繞著公轉(zhuǎn)的恒星，我們叫做盧孚，意思是光明。我們的盧孚星系距地球有2.8億光年。”

桂辰大吃一驚：“2.8億光年?那你們來我們地球，要用多長時間?”

“地球時間大約半年。”

桂辰呆了半晌，不由得驚嘆：“了不起。”

蒼月微笑：“如果我們野蠻一點，其實只用地球時間一個月就能來去。但這會破壞太陽系的秩序，所以，我們一般不會用。”

“那你們一定不是使用常規(guī)的航行技術(shù)吧?”

“當然不是。”蒼月笑道，“你們現(xiàn)在處身的這個宇宙，通常意義上的速度極限就是光速。我們早已能夠突破光障，實現(xiàn)超光速了。但將之運用到宇宙航行上。技術(shù)太復雜，也太危險。所以，我們用的仍然是最古老的一種技術(shù)，那是來自另一個宇宙的技術(shù)。”蒼月微笑，“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桂辰在震驚中感到有些微微的暈眩。她無意識地胡亂翻著那本書。現(xiàn)在，那些上次含義不明的文字都變得熟悉起來，如水一般清晰地流淌在她面前。她看著看著，忽然急急忙忙地翻回第一頁，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等到看完，已是黎明時分。她也什么都明白了，抬頭看向蒼月。像看自己的兄弟一般。

蒼月的雙眼清亮，欣喜地說：“你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

“唉，我在地球上呆了很多年了，一直在找能夠激活自己潛意識的人類。希望他們的元神能到我們天堂星去，然后再回來。可惜，凡是去了的人很少有人愿意回來。過去的年代里，人類的科技還很落后，常常落人唯心的‘神靈’的虛幻中，或者是宗教的不可知論。可我們不是神，只不過是地球人類的兄弟。我們一直想激活整個人類的潛意識，讓大家明白自己的來歷。可是，地球人類的科技越發(fā)展，自身越退化了。就像你那天夜里忽然到了我們的世界，你內(nèi)心的悲戚和黑暗的情緒令我們世界的人感到震驚。他們盡量使你快樂起來。后來，你忽然記掛起你的家人，還是決定回來。”桂辰聽到“家人”一詞，忽然說：“我要救我父親，你能幫我嗎?”

“當然可以。”蒼月立刻說，“你要什么?”

桂辰略一遲疑，坦然道：“我需要500萬。”

蒼月毫不猶豫地從柜臺下拿出一本支票，給她開了一張1000萬的劃線支票，這種支票銀行見票即兌，與現(xiàn)金相同。

桂辰接過支票，見上面的印鑒是國際聯(lián)合珠寶公司。不由失笑：“原來你們在地球上做大買賣。這家最有名的珠寶公司竟然是你們的。”

蒼月也笑：“我們有先進技術(shù)，可以找到天然鉆石。另外，我們也可以把煤炭稍作處理，將其變成鉆石，其實都不過是碳原子的排列而已。這種東西，我們都是用于工業(yè)和航空航天技術(shù)，日常生活中沒什么大用處，沒想到地球上的人竟然愿意花天價，買來只是為了戴在脖子上或者手上。所以，這個數(shù)目不過是一塊石頭的價錢而已，你盡管拿去吧。1000萬夠嗎?”

“夠了。”桂辰感激地握著支票。知道父親有救了，她的內(nèi)心感到無比的寬慰。

“如果不夠的話，隨時來找我。”蒼月的語氣中滿是溫暖與真摯。

“好。”桂辰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蒼月送她出了門。

整個世界此時顯得異常的清亮，淡藍色的天空中，圓圓的月亮仍然掛在天上，只是變得極淡，像塊正在融化的冰圓一般。

而在海拔1538米的西昌，茳雪抬頭望著的月亮，則更加美麗。

西昌又名月城，這里海拔較高，又沒有污染，空氣能見度很高，月光顯得特別的皎潔明亮。茳雪倚在一座豪宅的陽臺上，正呆呆地看著月色。

自從茳雪跟著黎丹陽到達西昌后，黎丹陽便一直在衛(wèi)星發(fā)射基地指揮各項準備工作，晚上很晚才回來。茳雪什么也不問，只享受與他在一起的短暫時光。

茳雪與黎丹陽認識已經(jīng)5年了，無論黎丹陽對她多好，但他們都不可能結(jié)婚，因為她是自然人，并且堅決拒絕轉(zhuǎn)為智能人。如果黎丹陽娶了她，必然舉國嘩然，他的智商會受到嚴重置疑。黎丹陽在軍界前途一片光明，升遷極快，因此不可能自毀前程。同時，黎丹陽的父體是現(xiàn)任東盟國防部長的C·黎世民，是舊時代驍勇善戰(zhàn)的一代名將。他知道了黎丹陽與茳雪的事情后，激烈反對。茳雪十分灰心，這才躲到了紅葉谷中。

這次黎丹陽這么大膽，居然將她直接從紅葉谷接到西昌，也不過是因為此次任務十分危險，很可能有去無回，所以他才能夠不顧一切。茳雪知道，這次相聚也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

今夜，黎丹陽沒有回來。因為他要參加全球性的軍事協(xié)調(diào)會議，確定太空聯(lián)合編隊的司令官。

茳雪對此事并不關(guān)心。她根本就不相信外星人會來挑釁的說法。人家飛越了茫茫太空，也許只是到這里來看看，考察一下。

不過她也沒對黎丹陽說這些，因為好戰(zhàn)的黎丹陽對此次行動興奮到了極點。新秩序建立之后，黎丹陽幾乎沒再打過什么仗，只指揮過幾次演習，很不過癮。這次可以飛到深遠的太空中，與外是人干一仗，他一說起來便眉飛色舞。

天快亮了，月亮隱沒在天光里。茳雪回到室內(nèi)，正準備打開電視看新聞報道，黎丹陽便打開門，笑微微地走了進來。

“怎么了?”茳雪笑著問道，“又有什么好事了?”

黎丹陽摘下軍帽扔到桌上：“由我擔任太空聯(lián)合艦隊的司令官。”

“理由是什么?”茳雪笑盈盈地問他。

“理由是，我們東盟一向愛好和平。由我們東盟的將軍擔任指揮官，可以最大限度地克制，盡量避免與外星人直接發(fā)生武力沖突。”

茳雪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好一會兒。茳雪止住笑，問他：“那你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20天后。”

茳雪沒有了笑意，良久，輕輕嘆了口氣。黎丹陽正要將她擁進懷中，忽然通訊機傳出急促的呼叫：“黎將軍，黎將軍，請速回基地開會，請速回基地開會。”

黎丹陽大聲咒罵了一句，跳起身來，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