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的世界里周游列國，我輸?shù)靡粩⊥康?/h1>
2007-04-12 00:00:00程子強王小艾
婚姻與家庭·婚姻情感版 2007年16期
■口述/程子強
■文/王小艾
我和形形色色的女人結(jié)過4次婚，比較來比較去，沒有一個人可以代替原配妻子。只可惜我懂得太晚，已來不及回頭。
一再提出離婚，只為尋找愛的激情
和第一個妻子離婚時，我們的兒子剛過一歲，睜著圓骨碌的眼睛吮著手指，正是天真可愛的時候。我和妻子張騫是自由戀愛，她是一個知識分子，在出版社做編輯。為人善良溫和，比我大4歲，在生活上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戀愛的時候我很享受她的賢惠，那種體貼仿若一層透明的繭，靜謐而溫暖地籠罩在周圍。但婚后，生活不可避免地變得機械而平淡，同樣的早晨、同樣的黃昏、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不知從哪一天起，生活在我的眼里變成了乏味，張騫的溫柔體貼變成了呆板無趣。我知道，她是一個好妻子，無論是對家庭還是對我，都付出了全部的精力?；楹蟮倪@幾年，我無數(shù)次看見她在廚房的背影，被斜斜打進來的陽光鍍上一層薄薄的光暈，我站在她后面，心里總是會涌起一種不可名狀的感激。但是同時，我對她越來越缺乏激情，就連夫妻生活也由原來的兩天一次變成了兩周一次。
我骨子里的不安分像破土而出的芽蠢蠢欲動。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比自己小兩歲的孫小慧。她是和張騫完全不一樣的女人，身上永遠充滿活力，開朗外向，活潑伶俐，和她在一起，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久違的青春仿佛一瞬間涌回了身邊。我迷戀她抽煙的姿勢、眉眼間無意流動的嫵媚和恣意，這一切，都是張騫身上沒有的。我開始夜不歸宿。
張騫對此毫不知情，她相信我那再明顯不過的謊言——天天加班應(yīng)酬。但我不愿意兩個人繼續(xù)耗下去，我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或許，還有那么一點兒如鯁在喉的愧疚。3個月后，我向張騫提出了離婚。
她當時震驚得有十幾秒都呆著不動，然后不可遏止地捂著嘴哽咽起來，熟悉的背影一抽一抽地顫抖著。我忽然覺得心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擊到另一邊，旋即又重重地擺回來。我甚至張了張嘴，但終于，仍然只吐出了沉寂。我覺得，離婚對兩個人都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這場離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我的父母見到我，劈頭就是一句：“你要是和張騫離婚，我們就和你斷絕關(guān)系?！?/p>
張騫在最初的暴怒后變得越來越平靜，最后她對我苦苦哀求。
一天我給她打了個電話，我只是通知她晚上會回家取一點兒東西。但她卻精心做了我最愛吃的菜，甚至為討我歡心還去美容院把直發(fā)換成了卷發(fā)。我看著她努力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用盡全力笑出來的樣子，回想起這些年來她的付出，也動了惻隱之心。在紅酒的刺激下，我擁著她度過了一個激情之夜。第二天一大早，張騫在廚房忙碌，看著那羅列的碗碟和材料，我知道，她起得很早。她的背影還是那么熟悉，那個瞬間我想，算了吧，就這樣吧。
但是當我打開手機，翻涌而來的是孫小慧的十幾條短信：“親愛的，你在哪里？我好想你?！蔽椅⑿Τ雎?，這樣的朝氣和熱情讓我迷醉，一如那個清晨窗外嫩綠的樹葉和清脆的鳥鳴。于是我悄悄穿好衣服，做賊一樣地溜出了家門，任憑張騫在門口聲嘶力竭地叫喚。那一刻，我想起一個成語，叫做身不由己。
沒想到這一夜后，張騫懷孕了，離婚的日程理所當然地被擱淺。我已經(jīng)搬出家，我一再給張騫電話，讓她打掉孩子，我們各自開始新的生活。但固執(zhí)的她死活不同意，執(zhí)意把孩子生下來。我站在電話的另一端，煩躁翻卷而至，曾經(jīng)的溫柔隱忍化成了猙獰的執(zhí)拗，扯著我的衣袖，不讓我走向自己所選擇的未來。張騫懷孕期間，我一次也沒去看過她。我覺得她簡直是不可理喻，明明感情已經(jīng)沒有了，還要一個孩子做什么呢？為此父母朋友都和我斷絕了來往，很多人都罵我無情無意。
但一個男人追求自己的真愛有錯嗎？沒有感情了就不在一起，這不是最負責(zé)任的做法嗎？我一直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兒子生下來后，我買了很多禮物送到醫(yī)院里，奶粉、尿片、小衣服、小鞋子，都是高級貨。我對這段婚姻早已不抱希望，對新生的孩子也沒有一點兒做父親的喜悅。累贅，只不過是個累贅，阻礙自己以后生活的一個累贅。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血濃于水，看著那粉嘟嘟的小臉我還是忍不住撫摩起來。他抿了抿嘴，忽然沖我“啊”地一笑，眼睛擠成彎月。張騫的臉色慘白，眼窩深陷，聽說她從鬼門關(guān)上掙扎了十多個小時才將兒子生下來。
但她的嘴角帶著笑，眼里充滿了期待，她希望孩子能挽回我的心。對張騫我覺得深深的愧疚，我會為了孫小慧滿大街地找痛經(jīng)的止疼藥，但在張騫生孩子的艱難時刻，我卻沒在身邊陪伴。
有一段時間我猶疑著是不是該繼續(xù)和張騫重新生活。但沒過多久我依然覺得和她生活索然無味，生孩子后，她蓬頭垢面、不修邊幅，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我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親近她。
我自私而向往自由的心不甘被束縛，于是在孩子一歲多的時候再度提出了離婚。那一刻，張騫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淚，只對我說了一句：“變了心的男人，是什么都留不住的。”在離婚協(xié)議里，她提出，不要我一分錢的撫養(yǎng)費，但以后，我不可以來看孩子。
我知道我徹底地傷了她的心，只要她覺得不見我能讓自己好受，我答應(yīng)。離婚對我來說，就是和過去不幸福的生活畫上句號，然后開始尋找屬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對她，我覺得也應(yīng)是如此。
4進4出婚姻的圍城，追尋的腳步開始迷茫
離婚不久，我就迅速和孫小慧結(jié)了婚。這一次我以為找到了真愛，拿到結(jié)婚證時，看著我們的名字，我覺得陽光那么燦爛。但令我沒想到的是，結(jié)婚后兩個人的狀態(tài)，反而比不上同居時了。
我曾欣賞孫小慧的豪爽，曾為她能喝倒一群男人而自豪，但結(jié)婚后我希望她在外面少喝一點兒酒。她口頭上答應(yīng)得很好，但一到應(yīng)酬時，還是照喝不誤，有好幾次都酩酊大醉地給我打電話。這個時候，我不禁開始回憶起張騫的溫柔和懂事來。以往和孫小慧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大多數(shù)都在外面吃，我也樂意為她花錢。但過日子不能這樣，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孫小慧做了幾次飯，但實在是難以下咽。我的胃這些年來都被張騫養(yǎng)得很舒服，現(xiàn)在卻一再犯病。幾乎是無意識地我開始提及張騫的好，而性格剛烈的孫小慧每一次聽見都和我大吵。
然后，我得花很長時間來哄她高興，給她買喜歡的鮮花巧克力、名牌裙子，買VIP票帶她去看歌劇，周而復(fù)始。
慢慢地我覺得太耗費精力了，覺得孫小慧身上的缺點完全暴露無疑，任性而俗氣。我對她的熱情也慢慢消退，到最后兩個人都覺得過得沒意思了。
于是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就離婚了。離婚的原困我倆都心知肚明，于是和平分手。
第二次離婚，并沒有阻礙住我追求愛情、追逐女人的腳步。
一次吃飯的時候，我喝得大醉，等醒過來發(fā)現(xiàn)那個為我們服務(wù)的小女孩還守候在我身邊。我躺在餐廳的一條沙發(fā)上，身上搭著一條她給蓋上的小毯子，有著干凈的洗衣粉香味?？匆娢冶犻_眼，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后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那兩個小酒窩如同兩個甜蜜的陷阱，在我面前不停旋轉(zhuǎn)著，直到把我的心吸了進去。于是我向這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女孩展開了強烈的攻勢。我想，也許年輕的女孩沒有那么多事，思想簡單，更適合生活。
在接觸一段時間后，我向她求婚了，她笑著攬住我的脖子，酒窩從我耳畔擦過。在眾人的非議之中，我很堅定地第三次結(jié)婚了。但生活又和我開了個玩笑，結(jié)婚后，不協(xié)調(diào)的音符就像交響曲里最激烈的樂章，切分著三連音目不暇接地蹦出來。由于年齡和背景的差距，我們難以溝通，她的偶像我一個都不認識，而我喜歡的那些演員，她從來都沒聽說過。
我們之間的代溝越來越深。她的生活好像是我無法掌控的，每天到了深夜，還有人往家里打電話，那些小男生即使知道她結(jié)婚了，也仍然肆無忌憚，而她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正常。每當我想要跟她發(fā)火的時候，她就用楊柳腰把我一纏，開始撒嬌。曾經(jīng)我最喜歡的就是女人的撒嬌，覺得千嬌百媚，但現(xiàn)在只讓我覺得深深的無奈。
為什么女人一旦做了妻子后，原來可愛的地方全都變成了缺點？
我有一次實在忍不住，罵了她一句。沒想到她馬上向我沖過來，揪著我的衣領(lǐng)撕扭起來，曾經(jīng)甜蜜的酒窩陷得那么深，聲音尖得如傷人的錐，甜蜜的天使在一瞬間墮落為人間的潑婦。從那天起我們就開始分居了。她依然和那些小男生眉來眼去，而我也會在寂寞的時候，去酒吧尋找可以一夜情的女人。
這一次，我沒有輕易地提離婚，一個離三次婚的男人，不管是不是他本身存在什么問題，都會招來社會上的很大非議。有一次喝醉了，我在暈暈乎乎中走到自家的樓下。別人家都閃著溫馨的燈光，傳出一陣陣歡笑；而我家卻一片漆黑，她肯定是出去玩，樂不思蜀。那一刻我一下子清醒了，忽然很想念張騫和離婚后再沒見過的兒子。我把手機拿出來，坐在臺階上，翻出了張騫的號碼，卻沒有勇氣撥響。接通后我跟她說什么呢？你好？我想你？我想兒子？不，無論是哪一句，我都說不出口。
夜幕里，藍黑色的天空像一塊褪掉了光澤的絲綢。我忽然想起那個奪門而出的清早，而此刻，嫩綠的樹葉變成了凄厲的樹影，清脆的鳥鳴變成了蒼涼的鴉聲。我拿著電話，看著屏幕暗下去，原來此情此景，也可以用那個成語來形容——
身不由己。
第三段婚姻還是以離婚告終，我把房子留給了她。正巧單位安排我去美國做訪問學(xué)者，于是我?guī)е约旱男膫x開了北京，飛往了加州。在美國期間，我考上了州立大學(xué)的研究生。
畢業(yè)后，我和幾個同學(xué)共同出資開辦了一個電腦公司。在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我認識了第四任太太，美籍華人琳達。說實話，我并不是很了解她，但我覺得同手持綠卡的她在一起，虛榮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同居半年后，我們結(jié)婚了。兩個人的錢都放在一起，從中國人的觀點來看結(jié)婚了就是一家人了。但沒過多久，有一天她忽然失蹤了，無論我怎么樣都聯(lián)系不上。我查了一下我們的聯(lián)合賬號，結(jié)果里面一分錢都沒有了！我才忽然想起前一段時間，她和一個南美的商人來往密切，但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私奔了。我只有把電腦賣了來還房租和欠別人的債。在美國發(fā)生這樣的情況，警察一般是不會過問的，除非牽扯到孩子。沒有了錢，我不僅買不起保險，甚至連生活都陷入了困境。精神瀕臨崩潰的我開始流連于教堂，希望借助信仰來幫我擺脫內(nèi)心的痛苦和絕望。
我曾經(jīng)自殺過兩次，但每一次都被教友及時送往了醫(yī)院。我跟牧師懺悔，牧師說：“你應(yīng)該回到你的本土去，向你的孩子懺悔，那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p>
我的生活為何會這樣一敗涂地？難道是上天對我放縱情感的懲罰嗎？在異鄉(xiāng)我倍感凄涼，肝和心臟都出了問題。在萬般寂寞和絕望之中，我回到了北京，我想找到我的孩子和原配妻子，向他們深深懺悔。
世上沒有后悔藥，我再也得不到他們的原諒
父母在我留美期間相繼去世，而我又是獨生子，所以回國后基本沒什么人可聯(lián)系。我找到了張騫以前的住所，但那一帶已經(jīng)城建改造，房子早已拆遷了。
后來我向北京電臺一個情感節(jié)目的主持人求救，懇求她們幫我找孩子，最后她們終于幫我查到兒子已經(jīng)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學(xué)。
當主持人把我的照片和兒子一周歲的照片放在他面前的時候，兒子沉默了十幾分鐘。最后說了一句話：“我不認識這個男人，假如他就是我父親的話，他就只貢獻了一顆精子?！?/p>
當善良的主持人把這些話盡量委婉地轉(zhuǎn)告給我的時候，我頓時淚如雨下，最后當著她們的面號啕大哭。這些年來為了追求自己所謂的幸福，我從來沒有過問一下兒子的生活，沒有見證過他成長的任何一個階段。時過境遷之后我方才明白，我是這個世上最不負責(zé)任的父親。
不管怎么說，知道兒子在這個世上活得好好的，心里還是欣慰的。
后來她們又幫我找到了張騫。十多年來，她沒有再婚，一個人艱難地撫養(yǎng)著兒子。當主持人再次把那兩張照片掏出來后，她的眼淚“刷”地下來了，表情十分痛苦。“這讓我想起了十多年前，他拋棄我們母子的情景，那樣義無反顧?！?/p>
“離婚時孩子才一歲半，從上幼兒園起，他就開始向我要爸爸，我擔(dān)心孩子心里留下陰影，一直告訴他爸爸生病去世了。這樣孩子就不會去找，就不會心里懷有希望，同時也不會恨他。但他這么多年來，從沒給我打過一次電話。而孩子每問一次，我心里的痛苦就會增加一分。當年我曾經(jīng)那樣的苦苦哀求，都沒讓他回心轉(zhuǎn)意。我不愿意再回味這種痛苦了，請轉(zhuǎn)告他，讓他自己好好生活吧，別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了?！?/p>
聽完了張騫的錄音，我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整整一天。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從我腦海中閃過。這么多年來，我第一次靜靜地坐下來，回味和反省自己走過的路。
我的心一陣陣地絞痛，含著淚，給電臺的主持人寫了一封信：“請轉(zhuǎn)告那些徘徊在情感十字路口的男人，告誡他們?nèi)级笮小Ｎ以?jīng)在女人的世界里周游列國，想找一個完美的愛人，經(jīng)歷過比自己年齡大、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也有不同膚色的種種女人，比較來比較去，沒有一個人可以代替你的原配，給你最純沒有雜質(zhì)的感情。特別是當她給你生了一個孩子后。我現(xiàn)在已來不及回頭了，希望那些和我有一樣想法的男人，能及早回頭，不要和我一樣走上一條情感不歸路。”
聽主持人說，我的信播出以后，有一百多位男士給她們回信。有很多男人也開始在信里懺悔。我想，我終于做了一點兒有意義的事。
經(jīng)歷了4次婚姻，人到中年以后，我終于徹底地醒悟，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福。愛永遠是和責(zé)任聯(lián)系在一起的，一個人不是活他的年輕、他的沖動和激情，而是應(yīng)該珍惜他現(xiàn)在的婚姻、他的孩子。這個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女人，每一段婚姻都是有瑕疵的，當出現(xiàn)問題的時候，不應(yīng)認為下個女人才是適合的，而應(yīng)面對問題解決問題。
到現(xiàn)在我一無所有，疾病纏身，如果不是為了追求所謂的激情和新鮮，或許我仍可以坐在沙發(fā)里看著夕陽余輝里張騫的背影，聽進門的兒子輕快地叫我一聲“爸爸”。
我希望自己能努力地生活，不這樣落魄，在有生之年里，能坦然地站在兒子面前懺悔，能向辛苦撫養(yǎng)他的張騫深深鞠一躬，道一聲謝謝。
（責(zé)任編輯/王九）
E-mail:wangrong9413@vip.163.comTel:(010)51026391
■口述/程子強
■文/王小艾
我和形形色色的女人結(jié)過4次婚，比較來比較去，沒有一個人可以代替原配妻子。只可惜我懂得太晚，已來不及回頭。
一再提出離婚，只為尋找愛的激情
和第一個妻子離婚時，我們的兒子剛過一歲，睜著圓骨碌的眼睛吮著手指，正是天真可愛的時候。我和妻子張騫是自由戀愛，她是一個知識分子，在出版社做編輯。為人善良溫和，比我大4歲，在生活上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戀愛的時候我很享受她的賢惠，那種體貼仿若一層透明的繭，靜謐而溫暖地籠罩在周圍。但婚后，生活不可避免地變得機械而平淡，同樣的早晨、同樣的黃昏、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不知從哪一天起，生活在我的眼里變成了乏味，張騫的溫柔體貼變成了呆板無趣。我知道，她是一個好妻子，無論是對家庭還是對我，都付出了全部的精力?；楹蟮倪@幾年，我無數(shù)次看見她在廚房的背影，被斜斜打進來的陽光鍍上一層薄薄的光暈，我站在她后面，心里總是會涌起一種不可名狀的感激。但是同時，我對她越來越缺乏激情，就連夫妻生活也由原來的兩天一次變成了兩周一次。
我骨子里的不安分像破土而出的芽蠢蠢欲動。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比自己小兩歲的孫小慧。她是和張騫完全不一樣的女人，身上永遠充滿活力，開朗外向，活潑伶俐，和她在一起，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久違的青春仿佛一瞬間涌回了身邊。我迷戀她抽煙的姿勢、眉眼間無意流動的嫵媚和恣意，這一切，都是張騫身上沒有的。我開始夜不歸宿。
張騫對此毫不知情，她相信我那再明顯不過的謊言——天天加班應(yīng)酬。但我不愿意兩個人繼續(xù)耗下去，我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或許，還有那么一點兒如鯁在喉的愧疚。3個月后，我向張騫提出了離婚。
她當時震驚得有十幾秒都呆著不動，然后不可遏止地捂著嘴哽咽起來，熟悉的背影一抽一抽地顫抖著。我忽然覺得心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擊到另一邊，旋即又重重地擺回來。我甚至張了張嘴，但終于，仍然只吐出了沉寂。我覺得，離婚對兩個人都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這場離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我的父母見到我，劈頭就是一句：“你要是和張騫離婚，我們就和你斷絕關(guān)系?！?/p>
張騫在最初的暴怒后變得越來越平靜，最后她對我苦苦哀求。
一天我給她打了個電話，我只是通知她晚上會回家取一點兒東西。但她卻精心做了我最愛吃的菜，甚至為討我歡心還去美容院把直發(fā)換成了卷發(fā)。我看著她努力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用盡全力笑出來的樣子，回想起這些年來她的付出，也動了惻隱之心。在紅酒的刺激下，我擁著她度過了一個激情之夜。第二天一大早，張騫在廚房忙碌，看著那羅列的碗碟和材料，我知道，她起得很早。她的背影還是那么熟悉，那個瞬間我想，算了吧，就這樣吧。
但是當我打開手機，翻涌而來的是孫小慧的十幾條短信：“親愛的，你在哪里？我好想你?！蔽椅⑿Τ雎?，這樣的朝氣和熱情讓我迷醉，一如那個清晨窗外嫩綠的樹葉和清脆的鳥鳴。于是我悄悄穿好衣服，做賊一樣地溜出了家門，任憑張騫在門口聲嘶力竭地叫喚。那一刻，我想起一個成語，叫做身不由己。
沒想到這一夜后，張騫懷孕了，離婚的日程理所當然地被擱淺。我已經(jīng)搬出家，我一再給張騫電話，讓她打掉孩子，我們各自開始新的生活。但固執(zhí)的她死活不同意，執(zhí)意把孩子生下來。我站在電話的另一端，煩躁翻卷而至，曾經(jīng)的溫柔隱忍化成了猙獰的執(zhí)拗，扯著我的衣袖，不讓我走向自己所選擇的未來。張騫懷孕期間，我一次也沒去看過她。我覺得她簡直是不可理喻，明明感情已經(jīng)沒有了，還要一個孩子做什么呢？為此父母朋友都和我斷絕了來往，很多人都罵我無情無意。
但一個男人追求自己的真愛有錯嗎？沒有感情了就不在一起，這不是最負責(zé)任的做法嗎？我一直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兒子生下來后，我買了很多禮物送到醫(yī)院里，奶粉、尿片、小衣服、小鞋子，都是高級貨。我對這段婚姻早已不抱希望，對新生的孩子也沒有一點兒做父親的喜悅。累贅，只不過是個累贅，阻礙自己以后生活的一個累贅。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血濃于水，看著那粉嘟嘟的小臉我還是忍不住撫摩起來。他抿了抿嘴，忽然沖我“啊”地一笑，眼睛擠成彎月。張騫的臉色慘白，眼窩深陷，聽說她從鬼門關(guān)上掙扎了十多個小時才將兒子生下來。
但她的嘴角帶著笑，眼里充滿了期待，她希望孩子能挽回我的心。對張騫我覺得深深的愧疚，我會為了孫小慧滿大街地找痛經(jīng)的止疼藥，但在張騫生孩子的艱難時刻，我卻沒在身邊陪伴。
有一段時間我猶疑著是不是該繼續(xù)和張騫重新生活。但沒過多久我依然覺得和她生活索然無味，生孩子后，她蓬頭垢面、不修邊幅，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我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親近她。
我自私而向往自由的心不甘被束縛，于是在孩子一歲多的時候再度提出了離婚。那一刻，張騫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淚，只對我說了一句：“變了心的男人，是什么都留不住的。”在離婚協(xié)議里，她提出，不要我一分錢的撫養(yǎng)費，但以后，我不可以來看孩子。
我知道我徹底地傷了她的心，只要她覺得不見我能讓自己好受，我答應(yīng)。離婚對我來說，就是和過去不幸福的生活畫上句號，然后開始尋找屬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對她，我覺得也應(yīng)是如此。
4進4出婚姻的圍城，追尋的腳步開始迷茫
離婚不久，我就迅速和孫小慧結(jié)了婚。這一次我以為找到了真愛，拿到結(jié)婚證時，看著我們的名字，我覺得陽光那么燦爛。但令我沒想到的是，結(jié)婚后兩個人的狀態(tài)，反而比不上同居時了。
我曾欣賞孫小慧的豪爽，曾為她能喝倒一群男人而自豪，但結(jié)婚后我希望她在外面少喝一點兒酒。她口頭上答應(yīng)得很好，但一到應(yīng)酬時，還是照喝不誤，有好幾次都酩酊大醉地給我打電話。這個時候，我不禁開始回憶起張騫的溫柔和懂事來。以往和孫小慧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大多數(shù)都在外面吃，我也樂意為她花錢。但過日子不能這樣，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孫小慧做了幾次飯，但實在是難以下咽。我的胃這些年來都被張騫養(yǎng)得很舒服，現(xiàn)在卻一再犯病。幾乎是無意識地我開始提及張騫的好，而性格剛烈的孫小慧每一次聽見都和我大吵。
然后，我得花很長時間來哄她高興，給她買喜歡的鮮花巧克力、名牌裙子，買VIP票帶她去看歌劇，周而復(fù)始。
慢慢地我覺得太耗費精力了，覺得孫小慧身上的缺點完全暴露無疑，任性而俗氣。我對她的熱情也慢慢消退，到最后兩個人都覺得過得沒意思了。
于是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就離婚了。離婚的原困我倆都心知肚明，于是和平分手。
第二次離婚，并沒有阻礙住我追求愛情、追逐女人的腳步。
一次吃飯的時候，我喝得大醉，等醒過來發(fā)現(xiàn)那個為我們服務(wù)的小女孩還守候在我身邊。我躺在餐廳的一條沙發(fā)上，身上搭著一條她給蓋上的小毯子，有著干凈的洗衣粉香味?？匆娢冶犻_眼，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后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那兩個小酒窩如同兩個甜蜜的陷阱，在我面前不停旋轉(zhuǎn)著，直到把我的心吸了進去。于是我向這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女孩展開了強烈的攻勢。我想，也許年輕的女孩沒有那么多事，思想簡單，更適合生活。
在接觸一段時間后，我向她求婚了，她笑著攬住我的脖子，酒窩從我耳畔擦過。在眾人的非議之中，我很堅定地第三次結(jié)婚了。但生活又和我開了個玩笑，結(jié)婚后，不協(xié)調(diào)的音符就像交響曲里最激烈的樂章，切分著三連音目不暇接地蹦出來。由于年齡和背景的差距，我們難以溝通，她的偶像我一個都不認識，而我喜歡的那些演員，她從來都沒聽說過。
我們之間的代溝越來越深。她的生活好像是我無法掌控的，每天到了深夜，還有人往家里打電話，那些小男生即使知道她結(jié)婚了，也仍然肆無忌憚，而她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正常。每當我想要跟她發(fā)火的時候，她就用楊柳腰把我一纏，開始撒嬌。曾經(jīng)我最喜歡的就是女人的撒嬌，覺得千嬌百媚，但現(xiàn)在只讓我覺得深深的無奈。
為什么女人一旦做了妻子后，原來可愛的地方全都變成了缺點？
我有一次實在忍不住，罵了她一句。沒想到她馬上向我沖過來，揪著我的衣領(lǐng)撕扭起來，曾經(jīng)甜蜜的酒窩陷得那么深，聲音尖得如傷人的錐，甜蜜的天使在一瞬間墮落為人間的潑婦。從那天起我們就開始分居了。她依然和那些小男生眉來眼去，而我也會在寂寞的時候，去酒吧尋找可以一夜情的女人。
這一次，我沒有輕易地提離婚，一個離三次婚的男人，不管是不是他本身存在什么問題，都會招來社會上的很大非議。有一次喝醉了，我在暈暈乎乎中走到自家的樓下。別人家都閃著溫馨的燈光，傳出一陣陣歡笑；而我家卻一片漆黑，她肯定是出去玩，樂不思蜀。那一刻我一下子清醒了，忽然很想念張騫和離婚后再沒見過的兒子。我把手機拿出來，坐在臺階上，翻出了張騫的號碼，卻沒有勇氣撥響。接通后我跟她說什么呢？你好？我想你？我想兒子？不，無論是哪一句，我都說不出口。
夜幕里，藍黑色的天空像一塊褪掉了光澤的絲綢。我忽然想起那個奪門而出的清早，而此刻，嫩綠的樹葉變成了凄厲的樹影，清脆的鳥鳴變成了蒼涼的鴉聲。我拿著電話，看著屏幕暗下去，原來此情此景，也可以用那個成語來形容——
身不由己。
第三段婚姻還是以離婚告終，我把房子留給了她。正巧單位安排我去美國做訪問學(xué)者，于是我?guī)е约旱男膫x開了北京，飛往了加州。在美國期間，我考上了州立大學(xué)的研究生。
畢業(yè)后，我和幾個同學(xué)共同出資開辦了一個電腦公司。在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我認識了第四任太太，美籍華人琳達。說實話，我并不是很了解她，但我覺得同手持綠卡的她在一起，虛榮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同居半年后，我們結(jié)婚了。兩個人的錢都放在一起，從中國人的觀點來看結(jié)婚了就是一家人了。但沒過多久，有一天她忽然失蹤了，無論我怎么樣都聯(lián)系不上。我查了一下我們的聯(lián)合賬號，結(jié)果里面一分錢都沒有了！我才忽然想起前一段時間，她和一個南美的商人來往密切，但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私奔了。我只有把電腦賣了來還房租和欠別人的債。在美國發(fā)生這樣的情況，警察一般是不會過問的，除非牽扯到孩子。沒有了錢，我不僅買不起保險，甚至連生活都陷入了困境。精神瀕臨崩潰的我開始流連于教堂，希望借助信仰來幫我擺脫內(nèi)心的痛苦和絕望。
我曾經(jīng)自殺過兩次，但每一次都被教友及時送往了醫(yī)院。我跟牧師懺悔，牧師說：“你應(yīng)該回到你的本土去，向你的孩子懺悔，那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p>
我的生活為何會這樣一敗涂地？難道是上天對我放縱情感的懲罰嗎？在異鄉(xiāng)我倍感凄涼，肝和心臟都出了問題。在萬般寂寞和絕望之中，我回到了北京，我想找到我的孩子和原配妻子，向他們深深懺悔。
世上沒有后悔藥，我再也得不到他們的原諒
父母在我留美期間相繼去世，而我又是獨生子，所以回國后基本沒什么人可聯(lián)系。我找到了張騫以前的住所，但那一帶已經(jīng)城建改造，房子早已拆遷了。
后來我向北京電臺一個情感節(jié)目的主持人求救，懇求她們幫我找孩子，最后她們終于幫我查到兒子已經(jīng)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學(xué)。
當主持人把我的照片和兒子一周歲的照片放在他面前的時候，兒子沉默了十幾分鐘。最后說了一句話：“我不認識這個男人，假如他就是我父親的話，他就只貢獻了一顆精子?！?/p>
當善良的主持人把這些話盡量委婉地轉(zhuǎn)告給我的時候，我頓時淚如雨下，最后當著她們的面號啕大哭。這些年來為了追求自己所謂的幸福，我從來沒有過問一下兒子的生活，沒有見證過他成長的任何一個階段。時過境遷之后我方才明白，我是這個世上最不負責(zé)任的父親。
不管怎么說，知道兒子在這個世上活得好好的，心里還是欣慰的。
后來她們又幫我找到了張騫。十多年來，她沒有再婚，一個人艱難地撫養(yǎng)著兒子。當主持人再次把那兩張照片掏出來后，她的眼淚“刷”地下來了，表情十分痛苦。“這讓我想起了十多年前，他拋棄我們母子的情景，那樣義無反顧?！?/p>
“離婚時孩子才一歲半，從上幼兒園起，他就開始向我要爸爸，我擔(dān)心孩子心里留下陰影，一直告訴他爸爸生病去世了。這樣孩子就不會去找，就不會心里懷有希望，同時也不會恨他。但他這么多年來，從沒給我打過一次電話。而孩子每問一次，我心里的痛苦就會增加一分。當年我曾經(jīng)那樣的苦苦哀求，都沒讓他回心轉(zhuǎn)意。我不愿意再回味這種痛苦了，請轉(zhuǎn)告他，讓他自己好好生活吧，別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了?！?/p>
聽完了張騫的錄音，我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整整一天。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從我腦海中閃過。這么多年來，我第一次靜靜地坐下來，回味和反省自己走過的路。
我的心一陣陣地絞痛，含著淚，給電臺的主持人寫了一封信：“請轉(zhuǎn)告那些徘徊在情感十字路口的男人，告誡他們?nèi)级笮小Ｎ以?jīng)在女人的世界里周游列國，想找一個完美的愛人，經(jīng)歷過比自己年齡大、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也有不同膚色的種種女人，比較來比較去，沒有一個人可以代替你的原配，給你最純沒有雜質(zhì)的感情。特別是當她給你生了一個孩子后。我現(xiàn)在已來不及回頭了，希望那些和我有一樣想法的男人，能及早回頭，不要和我一樣走上一條情感不歸路。”
聽主持人說，我的信播出以后，有一百多位男士給她們回信。有很多男人也開始在信里懺悔。我想，我終于做了一點兒有意義的事。
經(jīng)歷了4次婚姻，人到中年以后，我終于徹底地醒悟，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福。愛永遠是和責(zé)任聯(lián)系在一起的，一個人不是活他的年輕、他的沖動和激情，而是應(yīng)該珍惜他現(xiàn)在的婚姻、他的孩子。這個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女人，每一段婚姻都是有瑕疵的，當出現(xiàn)問題的時候，不應(yīng)認為下個女人才是適合的，而應(yīng)面對問題解決問題。
到現(xiàn)在我一無所有，疾病纏身，如果不是為了追求所謂的激情和新鮮，或許我仍可以坐在沙發(fā)里看著夕陽余輝里張騫的背影，聽進門的兒子輕快地叫我一聲“爸爸”。
我希望自己能努力地生活，不這樣落魄，在有生之年里，能坦然地站在兒子面前懺悔，能向辛苦撫養(yǎng)他的張騫深深鞠一躬，道一聲謝謝。
（責(zé)任編輯/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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