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媽媽”祈求：向天再借５年，等我教會女兒談戀愛

她是荊楚十大漂亮媽媽之一，她是著名的情感記者，她寫了一本情感暢銷書《誰的婚姻沒蟲眼》。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肺部也長了蟲眼，不是一處，而是一串、一片，用醫生的話說就是“滿天星”——晚期肺癌。這樣的“滿天星”要是掛在夜空中該多美啊，但它竟殘忍地密布在人的肺葉上……

孩子，媽媽希望你未來的婚姻沒有蟲眼

1970年大年初一，樊南方出生在漢陽縣（現武漢蔡甸區），從小就眉清目秀，與她的美文相映成輝。高中畢業后，樊南方考入區物資局工作。20歲時，她熱戀上了一位愛吹笛子的小伙子輝輝，不顧父母勸阻，倉促結了婚，并有了女兒尚尚，卻沒想到丈夫迷上了賭博，常常徹夜不歸。

1996年，樊南方幾經掙扎，還是做了單親母親。離婚時，除了3歲半的女兒，她什么也沒要。她牽著女兒的手，在3個妹妹家輪流“寄居”，嘗夠了顛沛流離的滋味。一個個孤寂的夜晚，她哄女兒睡下后，在燈下苦苦筆耕，夢想有朝一日能當上記者。一次，樊南方住在二妹家，夏天的夜里，她見女兒熱得睡不著，就牽著孩子上樓頂觀景。頭上繁星閃爍，腳下蛙聲不絕，不諳世事的女兒撲閃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問：“媽媽，咱們的家在哪兒，怎么總是搬家呢？”樊南方一怔，想了想，彎腰抱起女兒，向武漢的方向一指，語氣堅定地說：“寶貝女兒你聽好，有大片燈光的地方就是咱娘兒倆的家。你看見遠處那片輝煌的燈火了嗎？那就是武漢，咱們的家就在那里！”

“真的？”尚尚歡欣地拍起了小手，一副向往至極的表情……

顛沛流離的生活磨煉著樊南方的意志。她的作品不斷見諸報端，不久，她跳槽到漢口一家外企當內刊編輯。幾個月后，一位同事結婚，大家都去吃酒，卻唯獨落下她。樊南方大惑不解，后來才知道，人家說她是個“離婚女人”，樊南方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胸口像插了把刀子，拔出來疼，不拔出來還是疼。女人一旦貼上了“離婚”的標簽，就是另類嗎？

為這事，樊南方氣病了，還發起高燒，連倒杯水的力氣都沒有，她叫尚尚喊姥姥倒杯水來，尚尚聽話地去了。不一會兒，客廳卻傳來暖水瓶爆裂的巨響，樊南方頓覺不妙，像彈簧那樣蹦起來向外沖。只見女兒驚恐地坐在地上，暖水瓶碎碴散了一地，開水也在地上流淌，女兒的左手被燙得直甩……樊南方抱起女兒沖向衛生間，拿肥皂往孩子手上涂，以便減少燙傷創面。尚尚說：“媽，姥姥買菜去了，看您病得那么厲害，我就想給您倒水，可水瓶太沉了……”這只是一個4歲多的孩子啊！樊南方連忙說：“別怕，不要哭，有媽媽在哩。”尚尚說：“我不怕，我沒哭。”可樊南方分明看見了孩子眼中的兩汪淚水……

單親母親好難啊！為早點脫貧，樊南方改行到中國人壽蔡甸分公司當了一名業務員。她憑借一顆真誠熱情、鍥而不舍的心，打動了眾多客戶，一年下來，業績竟在整個蔡甸區排名第一。1997年底，樊南方用這一年賺的十多萬元錢在漢陽區買了一套70平方米的新房。搬進新房那天，女兒像個美麗的小天使，不停地在屋內跑進跑出，還埋怨說：“媽，這么好的地方，您怎么不早點讓我住進來，以前空著多可惜呀！”樊南方一聽，笑出了淚花。

又在保險公司干了一年，樊南方不顧領導的挽留，跳到《蔡甸報》做了月薪600元的臨時記者，因為記者和文字才是她終生追求的夢想。可做了3年記者，盡管她業績斐然，卻始終沒有轉正，而女兒馬上要上初中，她需要錢啊！2002年，《武漢晨報》面向社會招聘記者，已有一定知名度的樊南方被順利錄用。

在報社，樊南方主持“情感傾訴”欄目，她以女人的視角，以既有刮骨療毒的大氣，又有撥云見日暢快的點評，將其燒成了一片熱土。許多讀者說，看了她的點評，就知道她的婚姻生活肯定不一般。這話點中樊南方的死穴，多少個深夜，自己寫累了時，寂寞便如小蟲爬出來噬咬她的身體。她是一個健全的女子，離異6年來，親友給她介紹了不少男人，她怕女兒受委屈而不敢答應，其中不乏讓她心儀的男性。直到有一天，已考上省級示范學校武漢三中的女兒突然說：“媽，您一個人太難了，給我找個新爸爸吧。只要你喜歡他，他也尊重你，我就歡迎他進門。”女兒用了“尊重”二字，樊南方感到很欣慰，忽覺女兒真的長大了。

于是，好男人虞先淼走進了樊南方的生活，終于嘗到了幸福滋味的樊南方激情四溢，作品不但在省市頻頻獲獎，還出了一本22萬字的書——《誰的婚姻沒蟲眼》，反響強烈。那天，尚尚調皮地拿來媽媽寫的書，說：“請樊老師幫我簽個名吧！”樊南方沒有笑，而是認真地在扉頁上寫下一句話：“有一天，你——我的女兒也會戀愛結婚，媽媽希望你將來的婚姻沒有蟲眼！”

尚尚羞澀地低下了頭，樊南方突然緊皺眉頭，嘴里抽了口冷氣，說了聲“好疼呀”，一只手彎到背后捶打。尚尚看她捶的位置后，驚呼：“媽媽，你捶的是雙肺的位置啊！”樊南方說：“是啊，背部不知怎的就像觸電似的疼幾下后又不疼了，可能是這段時間勞累了吧。”尚尚一邊幫媽媽捶背，一邊說：“媽，您別太累著了，錢夠花就行。”

女兒哪知媽媽的心啊！原來，樊南方想為女兒攢一筆出國留學的費用，最少也得三四十萬元，她白天采訪晚上寫稿，常常熬通宵，病魔就來了。

女兒啊，你得學會習慣沒有媽媽的日子

2006年6月6日，樊南方在體檢時查出有“肺病”，雖有些不以為然，但在領導的“逼迫”下，她還是住進了醫院。躺在病床上，樊南方有了新的人生感悟，她對女兒說：“人要學會感恩。我們是遭了罪的，可還有很多人正在遭罪，拉一把比我們更艱難的人，是義不容辭的責任！”當得知武漢市正在開展向貧困孩子捐書和書包的活動時，為培養女兒的愛心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她掏錢讓女兒去買了一些書籍和書包捐了，并說母女倆一定要在捐贈現場表演一個節目。果然，母女倆一個唱歌，一個起舞，相得益彰，反響甚好。

活動剛完，由湖北省6家單位發起的“首屆荊楚漂亮媽媽大賽”又開鑼了，樊南方報了名。此次大賽旨在希望媽媽們在精心撫育孩子的同時，不要忘了修身養性。樊南方帶病出場，以出眾的才華和獨特經歷，還有與女兒合作的各種才藝展示，成功闖過一輪輪淘汰賽，最終從1000多位候選人中勝出，當選為“荊楚十大漂亮媽媽”！尚尚卻說：“媽，我覺得漂亮媽媽還要加一條，身體健康才更加名副其實。”樊南方懂了女兒的意思，說：“我知道。這年頭，肺病好治，你放心好了。”

2007年1月28日，樊南方復檢，兩天后拿結果。30日早上出門前，尚尚一再叮囑她：“媽，結果一出來，您一定首先告訴我。” 樊南方笑著說好。她在丈夫的陪同下，來到了醫院，幾位教授正一邊看片，一邊議論。其中一位教授驚呼：“噫，都擴散了！”另一位女教授痛惜地說：“是啊，她才37歲，太年輕了！”每個字，每句話，樊南方都清晰地聽進了心里，她走上前突然插話：“醫生，你們剛才談論的是我的片子嗎？”

幾位教授一回頭，見是樊南方，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這時，虞先淼見勢不對，想將妻子騙出房間，卻被她拒絕了。樊南方強裝鎮定地說：“醫生，我在報社從事的就是心理咨詢，沒必要向我隱瞞，你說吧，我能接受！”女教授只好實話實說：“很遺憾，你患了結支氣管肺泡癌，肺部已是‘滿天星’，已失去了做手術的機會……”

晚期！這兩個字電光火石般跳進樊南方的大腦里，她拿著手機的手劇烈顫抖，身子也隨著搖晃起來，她說：“我在8個月前體檢時，只是普通肺病啊！”女教授說：“那是誤診，從片子上看，你早就患上了癌癥，只是沒警覺而已！”樊南方的臉色一下變得像日光燈那樣慘白，她抱住丈夫：“老虞，我現在該怎么辦？我感覺四周全黑了，天真的塌了，女兒還在等我的電話哩。”女兒正在念初三，這個電話不好打啊！樊南方依在愛人懷里，咬牙切齒地哭罵：“我才37歲，閻王就慌著接我去，老娘偏不去！”也只有樊南方，在這個時候有這樣的冷幽默，一如她的文筆，嘎嘣脆！

這時，手機響起來，女兒的電話追來了，樊南方慌亂地從丈夫懷里抬起頭，揩揩淚，調整一下情緒才接聽電話，盡量讓聲音顯得輕松：“尚尚，結果出來了，還好。媽媽要繼續吃藥，你放心吧！”

尚尚還是聽出了端倪，警覺地問：“媽媽，為什么電話響了半天您才接？您的聲音不自然，您好像哭過，是不是病情有變？媽，您在騙我——”最后一個字，女兒拖長了聲調，樊南方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剛剛干了的淚水洶涌而出。她一下合上手機，尚尚打來的電話不停地響著，樊南方沒勇氣去接，尚尚就改為發短信：“媽媽不要哭，媽媽要堅強，女兒會一直陪著您！”

多懂事的孩子啊！樊南方的心像觸到了碎玻璃，一下變得血淋淋。上天啊，你太殘忍無情了，你知道我曾做過6年單身媽媽嗎？女兒從小缺失父愛，你還忍心剝奪她享受母愛的權利？老天啊，能否借我5年時間，讓我多陪陪女兒，最好能看到她考上大學，看到她組成幸福家庭……

拿著“判決書”，樊南方無力地上了車。曾幾何時，她的筆尖總在書寫漫漫人生，可她的人生卻瞬間變得這樣短促……

終于回到家，女兒放學歸來，母女倆對視一眼，笑了笑，都極力克制住內心的海嘯。這個夜晚，母女倆又一次睡在一張床上，無聲勝有聲，誰都無法合眼。樊南方想了想，開口問道：“尚尚，3個小姨你最喜歡哪個？”尚尚說都喜歡。“假如有一天媽媽不幸走了，你就挑一個小姨和她一起過，好不好？”尚尚一聽，發瘋般從床上坐起：“媽，您不要說這樣的話嚇我，女兒還沒長大，您怎么能走呢？媽媽，我不想學林黛玉那樣寄人籬下，我要自己的家，要自己的媽媽……”女兒伏在媽媽懷里，將憋了一天的淚水盡情宣泄出來。

夜深了，兩人都強迫自己睡去，樊南方知道，如果自己不睡著，女兒是睡不著的。于是，過了一會兒，樊南方假裝打起了微鼾，尚尚放心了，大約過了20分鐘，黑暗中，女兒的一只手悄悄摸向媽媽的眼眶，看媽媽是否流淚，然后才放心睡去。樊南方紋絲不動且保持著鼾聲，可女兒的手一離開，樊南方的淚便無聲滑落……

摘下“滿天星”：來吧孩子，媽媽教你談戀愛

樊南方很快住進了武漢協和醫院腫瘤中心。單位領導和同事迅速為她募捐近3萬元，一些知情的讀者聞訊趕來，將鮮花和水果塞滿了病房。她的房號很特別，6樓66號，并沒刻意挑選。面對厄運，樊南方也沒忘記幽默一把：“我出了本書叫《誰的婚姻沒蟲眼》，現在我的肺部長了蟲眼，正好用666殺蟲粉來滅。”主治醫生程晶教授說，樊南方只能采取生物靶向治療，加上其他輔助治療，每月將有不低于4萬元的費用。由于醫保有限，報社又盡了最大努力，所以每月4萬元的費用大部分需要樊南方自掏。

尚尚自作主張，要賣房救母，按現在的房價，最少賣20萬元，基本可以支撐半年，也許那時媽媽的病就好了。樊南方拉著女兒的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即使我多活一年半載，卻留下一個天大的債洞，有什么意義？這是人財兩空的買賣，我不會準許你做。這房子是媽媽留給你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唯一財產。你跟著媽媽曾嘗過沒有房子的痛楚，打死我也不愿你再次過上漂泊流浪的生活。這房子是你的家，有了它，你會感到很安全。將來，你會從這房子里穿上潔白的婚紗，被愛人抱出門，去過幸福生活。但我是看不到了，我的婚姻曾那么不幸，絕不愿你重蹈覆轍。女兒的私密難題只有媽媽才能聆聽和解決，現在，媽媽只想請求上天再給我5年時間，讓我教會你談戀愛，讓你規避社會上的感情風險，幫你度過花季和雨季，幫你參考一個你愛也愛你的男孩，媽媽即使離去了，也會在天上看著你們……”

樊南方的話未說完，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哭了。虞先淼說：“你是漂亮媽媽，我也想要個漂亮妻子。只要治療有效，我會想辦法籌錢，昨天我與我媽商量好了，把她準備留給我的房子賣掉。所以，你繼續好好治病，尚尚繼續好好讀書，我們是一家人，不離不棄的一家人！”

真情，親情，愛情，一瞬之間，在這個小小病房里流淌……

樊南方受到了極大觸動，挺直身子對女兒說：“好！為了讓你虞叔下班回來有熱飯吃，脫下的衣服有人洗，也讓你在這個世上還有媽媽可叫，有私密話可說，我一定堅強地活下去……”尚尚的圓臉頓時像花兒一樣開放，伸出小指：“媽媽，您一定要戰勝病魔，我一定要考上重點高中，咱們拉個鉤，好嗎？”樊南方毫不含糊地勾住女兒的小指：“一言為定！”

虞先淼將母親留給他的住房賣了，醫生送來一盒從美國進口的“鹽酸厄洛尼片”，還沒有普通牙膏盒大，僅僅30片藥，卻要兩萬元，每顆大約660元，每天服一顆。樊南方一手拿杯，一手托著藥丸，每次服藥前，她都會呆呆地盯著藥丸很久，660元啊！10年前不吃不喝得奮斗一個月的工資，此刻只能買一顆小小的藥丸，我怎能吃得下去啊！女兒看出她的心事，連連催：“媽，快喝吧，不要擔心錢，我還可以為您貢獻幾顆藥哩，我可是有私房錢的喲！”

女兒將自己歷年攢下的3800元壓歲錢拿出來，當著媽媽的面交給繼父：“這錢可以買將近6顆神藥哩。姥姥說了，錢是人賺的，人是本，有本才有利，只要媽媽病好了，將來賺錢的日子多的是。”

樊南方不敢看女兒的眼睛，一仰脖將藥吞下去，而手掌半晌都不敢從臉上挪開，她怕女兒看見她滿臉的淚水……

強大的藥物作用在樊南方身上出現了不良反應，她那曾經清秀漂亮的臉長滿了黑斑，舌頭周邊開始出現水泡，每到吃飯時，她忍著強烈的惡心，大聲對丈夫說：“上飯！”她強迫自己一點點吞咽，她說，我每吃進一粒飯，也許就會多陪女兒一分鐘，這樣的買賣很劃算，我要吃，要吃……樊南方的腹瀉很厲害，這是折磨她的最大困擾，一天至少六七次……她堅強頂著：只有自己狠了，死神才會望而卻步，才會后退。私下里，她卻對丈夫說：“如果我真的有一天變得很難看，不要讓女兒來見我，因為我是她心中的漂亮媽媽！”她停頓了一下，輕輕地說：“不能嚇著女兒！”

身體稍微平靜時，樊南方就會想起自己未了的心事，她將14歲的女兒叫到床前：“尚尚，你知道什么是戀愛嗎？呵呵，人成年了，就會談戀愛，戀愛是將自己的快樂放進別人的快樂里，可有意思了，你聽媽媽慢慢給你講……”

上天終于睜眼了！

2007年3月26日上午，協和醫院腫瘤中心9名醫護人員同時涌進6樓66號病房，個個臉上帶著喜氣，醫生費世宏拿著樊南方的片子，興奮地說：“真是奇跡啊！經過強化治療，最新拍片顯示，你有‘兩明顯’，肺腫瘤明顯縮小，淋巴縱隔明顯縮小，相對比較光潔。我們為這樣的奇跡而感動，您的病例可以給很多病友增強信心，祝賀你，偉大的漂亮媽媽！”

激動萬分的樊南方一手拉著24小時陪護她的丈夫虞先淼，一手拉著女兒尚尚，說：“一家人不說謝謝，我還是要誠懇地說，謝謝你們，是你們幫我摘掉了滿天星！”尚尚晶亮的眸子里泛著一池春水，她俯身過去，在媽媽臉上親了一下：“我是您親親的女兒，我還媽媽一個吻，我們是永遠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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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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