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的后現代生活

我沉悶無趣，她時尚大方；24歲的我像一株青澀的植物，而48歲的她卻是盛放的花朵。

她又動了我的燈籠褲

周末的早上，我在衣柜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我新買的白色束腳燈籠褲，真是奇怪了！難道又是她？

我沖到她的臥室門口，正打算推門，只聽見她在里面得意地問老爸：“好看吧？”然后，又聽見她略帶惋惜地說：“如果是紅色就更好了！”

我忍不住推開門，只見老媽正穿著我的燈籠褲在穿衣鏡前來回臭美。

“喂！”我有點兒忍無可忍了，“媽，你怎么老偷穿我的衣服？”

她一點兒也沒有被捉贓在手的尷尬，反而悠然地說：“喲！梔梔，你可別忘記了，你小時候也是老偷穿我的高跟鞋，還偷擦我的口紅呢！”

我臉皮本來就薄，被她這樣一搶白，居然有點兒臉紅起來。

“算啦，你也別難為情！媽媽今天就借穿一下，行不？媽媽今天要去跟老同學見面呢。”趁我口拙不知如何應對時，媽媽攬著我的肩，湊到我的耳邊悄悄地說。

16歲時，我就跟母親一樣高，跟她穿一樣大的鞋，所以，我常常偷偷穿她的衣服和鞋。但是自從20歲以后，母親就常常反過來偷穿我的衣服和鞋，跟她同齡的女性都發胖了，可是她天天堅持健身，身材跟我差不多，每當我倆被人誤認為姐妹時，她都很得意，而我則一臉沮喪。

我回到房間，望著自己的衣柜鞋柜默哀了5分鐘，再見了，我的白色燈籠褲，再見了，我的米色涼鞋，再見了，我的……默哀完畢，我再次對自己說：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能再心軟了。

她說我是田螺姑娘

小學二年級的暑假里，我和住對門的娟突發奇想，想自己動手做飯，趁媽媽們都不在家，我們倆就開始行動了。

過程非常不順，娟往鍋里倒了油之后就不知所措，結果滾滾油煙冒出來嚇了我們一大跳；而我割破了手指，可能會影響到第二天的鋼琴課。但是我們很開心，這畢竟是我們頭一次做飯啊！

12點，娟的媽媽先回到家了，她一進門，看見一片狼藉的廚房就大聲尖叫起來：“你怎么這么讓我操心？這多危險！你看你把油濺得一墻都是，怎么洗得掉？真是添亂！”娟媽媽的聲音從門縫里鉆出來，很刺耳！我看看桌上的飯菜，心里開始忐忑不安起來，怎么辦？媽媽會不會也責罵我？生性就膽小的我，害怕得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媽媽開門進屋的聲音。她可能被桌子上的飯菜驚呆了，所以吹出了一聲清脆的口哨。隨后，我聽見她愉快地對我爸說：“親愛的，看來，我們家出了一個小小田螺姑娘呢！”

后來，我的被子被掀開了，媽媽抱住了我的頭：“哈哈，我抓到田螺姑娘啦！”

吃飯時，媽媽吃一口就贊嘆一句：“哎！田螺姑娘做的飯可真好吃！可真香！”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吃完飯，媽媽指派爸爸去洗碗，然后，她耐心地告訴我如何關好煤氣，如何判斷米飯的水要放多少。

我問媽媽，什么是田螺姑娘？媽媽說，田螺姑娘是個很美好、很善良的小仙子。古時候，有個很勤勞的小伙子，天天回到家都很累，卻沒有飯吃。他的勤勞感動了一個田螺，那田螺成精后，變成一個姑娘天天到他家為他做飯洗衣，等他一回來就不見了。田螺姑娘是多么惹人喜愛啊！媽媽贊嘆道。

她的一聲贊嘆恰如一聲咒語，從此以后，我對做飯無比熱愛。

沒有翅膀的天使很可愛

然而，我奇怪地發現，母親并不是無怨無悔的田螺姑娘，她跟別的母親不一樣，至少跟娟的媽媽不一樣。娟的媽媽是這樣的人，把飯菜做得很精致，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成天手里拿個抹布跟在家人背后等著抹灰，口里不停地抱怨娟和她爸，嚇得娟和她爸成天不敢在家待。

而老媽呢，她似乎并不具備那種無私的奉獻精神。我們家的客廳墻上有一張表，列明了，我負責倒垃圾、換廁紙、取報紙牛奶這類小事，她負責二四六做飯，而我爸一三五做飯，周末呢，外出就餐。老爸問她為何不每天做飯？老媽就狠狠地拍拍自己的背，問我和弟弟：“你們看看，你們看看！”看啥啊，我們莫名其妙。

“看見了吧？我的翅膀沒有了，已被家務磨平了。你爸說過我是他的天使，可我連翅膀都沒有了！”老媽表情無比悲憤，我和老爸卻笑得直不起腰來。

然而，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沒有翅膀的天使很可愛，很聰明。

老媽跟爸爸的感情一直很不錯，不過，偶爾也為了家事吵架。有一次，正吵得不可開交時，老媽突然停了下來說：“我有兩個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老爸大概覺得老媽還是很善解人意，懂得找臺階，所以就認真地聽她說。“要么，我們都承認我對了。”老媽說完，見老爸不吭聲，再拋出第二個解決方案，“要不，我們都承認你錯了。”老爸又好氣又好笑地回她：“巫婆！我還以為你有啥好點子呢！”

“叫我仙女！”老媽很果斷地糾正，然后笑了。

不管任何時候，老媽總是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常買新衣不說，12歲時，母親就給我一瓶潤膚露，要我每天洗完澡后全身涂抹。她悄悄告訴我：“我希望你香噴噴的，漂漂亮亮的，被很多男孩子暗戀，給青春留下美好的回憶。”老媽年少時家里很窮，總是穿姐姐們傳下來的舊衣服，這讓她曾經很自卑。所以，她就常常為我買新衣。關于這一點，老爸每次有意見，老媽就微笑著說：“要出口的東西，總得更講究包裝才對，你說呢？”說得老爸心服口服，還朝我眨眼，而我這個“出口商品”則羞得面紅耳赤。

打折的夢想

我20歲那年，44歲的老媽和隔壁娟的媽媽一起下崗了。

娟的媽媽開始成天跟在娟的背后嘮叨，催她談戀愛，找男朋友，人家剛一談上男朋友呢，她又開始憧憬抱孫子，嚇得娟連家都不敢回了。

我媽呢，她決定下海，去北京的潘家園賣畫。她說她從小就喜歡畫畫，一直想當個優雅的畫家，可是10年動亂，讓她的夢擱淺了。現在她把夢想打折，畫不了，賣畫也好。

可是，因為她不懂行情，進的貨價都特別高。所以不但沒賺到錢，反而虧了。

當時年薪不菲的父親，勸她在家待著算了，反正也不缺那幾個錢。母親堅決不同意，她說，要放手可以，等她做成了再放手，而不是現在。如果是因失敗而放手，她會有心理陰影的。

暑假時，她帶學美術的我跟她一起去桂林的批發市場進貨。車到桂林是早上4點，老媽帶著我馬不停蹄地來到批發市場，在我的建議下，買了一批品質較高的畫。辦完事，已是早上8點，我去找旅店睡覺，而老媽卻租了自行車游漓江。我真是服了她那旺盛的精力。

潘家園那里有很多老外，而老外的生意更好做。每個到我家的同學，都被我媽逼著教她幾句外語，到現在為止，她已學了7國外語：日語、英語、意大利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韓語。雖然都只限于問好之類的簡單用語，可是卻為她的生意帶來了很多的機會。

而且，她現在拽得很，每天早上跟爸說“早安”都用不同的語言。

小米飯VS大米飯

2006年冬天，一部《越獄》風靡全球，席卷眾多美眉的心靈，我也難以避免地成了典型的“米飯”（劇中主角邁克的飾演者米勒的影迷）。看完第一季之后，我常常用電話跟朋友交流感想，猜測下一部劇情的發展。

有一天，朋友發短信說我家的電話打不通，我到客廳一看，只見母親正眉飛色舞地與人煲電話粥呢，嘴里不斷地冒出邁克的名字。等她好不容易講完電話，我好奇地問她：“你也知道《越獄》？”她神情得意地說：“我還是米飯呢！”那神情好像是第一次穿上高跟鞋的小女孩，又得意又興奮。

我問媽媽為啥迷米勒，她說：“還能有什么？米帥他有頭有臀，是智慧加性感的最佳結合。”

我一聲尖叫：“啊，你居然迷他的臀？”

老媽優雅地白了我一眼：“我喜歡的是智慧的頭加緊實的臀，如果光是一堆肉有啥看頭？”

后話：

這就是我的現代老媽，雖然已為人妻為人母，卻保留了最大程度的女人味：可愛、感性、臭美、會撒嬌、耍小聰明，精力旺盛，喜歡新鮮事物。這樣的女人就算活到99歲，也很可愛！

（責任編輯/王小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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