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俞華今天向弟弟俞光保證:從今以后再不犯法,掙錢供弟弟讀書!弟弟俞光也要刻苦學習,將來一定考取重點大學,我們兩兄弟比賽為俞家爭光……”
寒門之家,頂梁柱大哥走上邪路
俞華出生于湖北省荊州市沙市區(qū)紅門路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原名叫李峰,父親李家松是當地的建筑工人。李家松有一個師兄叫俞大坤,兩人同時從市建筑公司下崗后,經常結伴攬活做,彼此像親兄弟一樣。李峰13歲時,李家松病逝,從此,左腿殘疾的母親,擔負起養(yǎng)育兒子的重任。
那年,李峰讀小學六年級,母親一人靠打零工維持全家的生計。懂事的他看到母親瘸著腿艱難勞作的身影,心里異常難受,便不顧母親的反對輟學回家跟隨俞大坤到建筑工地打工。一年的正月十四,俞大坤和妻子一道將1歲多的兒子俞光送到妻子娘家,他們便帶著李峰乘當日上午沙市開往廣州的汽車去廣州工地。路上,他們所乘的汽車失控滑向江里,俞大坤打破玻璃,和妻子用力將李峰托出車窗外,而他們則和其他乘客隨汽車沉入江中被淹死。為了報恩,李峰的媽媽將俞大坤的兒子俞光接過來撫養(yǎng),并將李峰改名為俞華。俞華16歲那年,俞大坤的同門師兄劉家明主動收他為徒,20歲時他已成為一名技術精湛的建筑工。經過多年努力,他將父親治病所欠的債務全部還清,還給家里添置了幾件像樣的家具。
俞光5歲開始上學,成績從來都是年級的一二名。俞華很為這個爭氣的弟弟自豪,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全力培養(yǎng)弟弟。
不久,俞華與另外兩個師兄遠赴甘肅天水,從當地建筑工頭手中轉包了一幢住宅樓。合同簽訂后俞華非常高興,因為兩年前別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友,由于沒錢一直沒完婚,他決定等這個工程完成后就結婚。此時,俞光已升入重點初中,他盤算著結婚之余還得給弟弟存一大筆學費。
然而,2000年5月,當地工頭將一期工程款全部卷走,為此俞華賠償工人的工資和材料款共計14萬余元,工程被另轉他人承建。俞華不得不將準備結婚的錢,以及給弟弟存的學費全部賠上,還欠下8萬多元的外債。女友得知情況后,離開了他。俞華整天垂頭喪氣,坐立不安。最后,他想起一個叫孫彬的小學同學來。孫彬是當地有名的扒手,近年來發(fā)了財,不僅建了三層小洋樓,銀行還有5位數的存款。俞華來到孫彬家里,要借5000元,孫彬一口就答應下來。
俞華說等掙到錢后才能還,孫彬卻說:“區(qū)區(qū)5000元還什么!”俞華說:“不還我就不借了。”孫彬說:“你既然要還,那就與我一起去‘做業(yè)務’,保證當‘鉗工’比當瓦工強。”俞華連忙搖頭,說:“不行,我怕做丟臉的事。”“什么叫丟臉?你被人家逼債不丟臉嗎?”俞華啞然。孫彬又說:“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想通了就來找我,我決不勉強。”
當天晚上,俞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經過一夜的思想斗爭,他決定去當“鉗工”。
第二天上午在孫彬的帶領下,俞華來到沙市長途車站,登上了沙市開往武漢的客車。當天俞華只給孫彬做了個伴,孫彬就給他分了500元錢,連續(xù)一個星期俞華共分得4000元的“勞務費”。一個周六的晚上,俞華將孫彬請到家里喝酒。俞光見哥哥與扒手交往,心里很納悶。
等孫彬走后,俞光說:“哥,孫彬名聲不好,你可要少與他來往。”俞華連忙敷衍說:“做哥哥的曉得。”
欲罷不能,哥哥在弟弟的淚光中沉淪
俞華口頭上說得好,實際上在孫彬的唆使下,他已經開始學習扒竊技巧,雖然不是每次都得手,但還是有些收獲。
2000年9月1日是開學的日子,當天上午8點多鐘俞華特意乘車到石首市,再登上石首開往荊州的客車,此車載滿了學生和家長。俞華一連偷了3個家長的錢包,其中一個婦女的錢最多,共有1100元。當車行至埠河車站時,俞華就下了車,另換一輛車趕往學校,將弟弟的學雜費、生活費全交齊了。
而那個被俞華偷走1100元錢的中午婦女,是俞光同學的媽媽,她在報名處交費時才發(fā)現錢不見了,頓時嚎啕大哭,因為那是她賣掉兩頭豬換來的錢,凝聚著全家人一年的心血。事后,學校領導號召全校師生為其捐款。
俞光的心情卻十分復雜,同學失蹤的錢該不會與哥哥有關吧?他以媽媽生病為由請假回家,向哥哥問個究竟。他還未進門,就聽到哥哥對孫彬說:“今天真劃算,沒費多大的工夫就將1100元弄到手……”俞光踢門而入,指著哥哥大吼:“你太可恥了,連同學的學費都忍心偷……你趕快把錢還給人家,否則我不上學了!”
俞華不敢正視弟弟,只是低著頭說:“如果現在去給人家退錢,對你沒好處……”孫彬也在一旁附和道:“是的,是的……”俞光更加氣憤,說:“住口,我哥就是被你帶壞的,你給我滾!”孫彬溜走了。
俞光逼著哥哥去退錢。俞華發(fā)誓以后一定改邪歸正,以后他再用其它方式還那個學生的錢。俞光怎么也不肯相信。俞華見無法說通弟弟,急得打了弟弟一巴掌。屋外的媽媽聽到兩個兒子的吵架聲,拖著殘腿往屋里跑。俞光當著媽媽的面將哥哥偷東西的事說了出來,媽媽一下子氣得昏了過去。媽媽醒過來后,指著俞華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這樣做怎么對得起死去的師叔師娘。”
俞光執(zhí)意不再用哥哥掙的“臟錢”讀書,他以媽媽生病住院為由,給班主任寫了份“休學報告”,并將退回的學費,以捐款方式退給了失主。休學后他外出打工,開始在武漢一家賓館后勤部打雜,干了十多天,轉到湖南常德鼎城區(qū)常陵路一家餐館學廚師。
俞光一連幾個星期都沒有回家,媽媽要俞華到學校去問情況。俞華這才知道弟弟早就休學了。媽媽寢食難安,叫大兒子一定將小兒子找回來。俞華借來路費出門去尋找俞光,他從周邊的縣市找到了廣東的惠州和黃江、章木頭等地,前后找了一個多月,仍毫無音訊。此時,路費也花光了,俞華只好萬分失望地回到家里。媽媽因思念兒子一病不起,2000年11月17日晚上,媽媽帶著對小兒子的無限牽掛離開了人世。
當年臘月二十四,俞光帶著半年近3000元的工資回家過年,他還特意給媽媽買了補品。臘月二十六的下午,俞光回到了離別半年的家里。然而,一進門,他卻看到了媽媽的遺像,他跪在遺像前痛哭不已。
正月初七俞光早早就起了床,準備到湖南常德的餐館去上班。俞華攔住了他,求他不要再去打工,等開學后到學校上學去,他還對天發(fā)誓:“從此再不偷東西!”
然而,俞光不相信哥哥的話,堅持要出門打工。情急之下,俞華拿著俞光的一件白襯衫鋪在桌上,砍下自己的右手食指,寫下:“與扒決裂,改邪歸正。” 俞光放下了手中的行李。
第二天晚上,俞華忍著劇痛,寫下了一份“兄弟競賽書”:“哥哥俞華今天向弟弟俞光保證:從今以后再不犯法,一心一意走正道,掙錢供弟弟讀書,請弟弟放心!弟弟俞光也要刻苦學習,將來一定考取重點大學,我們兩兄弟比賽為俞家爭光……”
捧著這份字字真情的“兄弟競賽書”,看著哥哥那只打著厚厚繃帶的斷指,俞光的眼淚奔涌而出,他一把抱住哥哥大哭起來,兩兄弟緊緊擁抱在一起。新學期開學后,俞光重新回到了校園。
2002年10月,為了能讓弟弟全身心地讀書,俞華只身到城里邊打工邊陪讀。后來,他干脆在弟弟讀書的學校東方紅中學旁租了一間廉價房子住下來,在附近的建筑工地上打工。每天收工后,就是再累,他都要燒一道好菜給弟弟送去。
有了哥哥做后盾,俞光很快將學業(yè)趕了上來。學校每次開家長會,俞華都作為家長參加。2004年7月初,俞光中考得了全校第一名,學校通知俞華參加頒獎大會。頭天俞光跟哥講好一定要去,可第二天頒獎大會結束時,卻還未見俞華人影。
俞光一顆心懸了起來,他猜想哥哥該不會又去干歪門邪道的事了吧?他跑回出租屋,沒看到哥哥,又趕往哥哥干活的工地。然而,當他來到沙市江漢北路的工地時,卻只見幾個工人正將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抬上救護車。他擠進人群一看,正是俞華,他急得大喊哥哥。原來,當天俞華在干活時,被一塊飛落的磚頭砸中前額,頓時血流滿面昏了過去。俞華被送到荊州一醫(yī)院外傷科,進行了3個多小時的急救才終于脫離了危險。經醫(yī)生檢查,俞華的前額被砸了個血洞,共縫了7針,幸好腦內未受重創(chuàng)。
在俞華住院的第一天晚上,當俞光給哥哥換衣服時,發(fā)現那份“兄弟競賽書”竟然放在哥哥貼身的衣袋里,上面已經沾上了斑斑血跡。原來,哥哥一直是在用“兄弟競賽書”激勵自己拼命掙錢啊!俞光的眼眶濕潤了,他再次暗下決心:一定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不讓受苦的哥哥失望。
俞光回校后,將那張血染的“兄弟競賽書”放進了文具盒,每天看一眼,就仿佛看到了哥哥在烈日下辛苦勞作的身影。
圓夢時,悲壯哥哥已遠赴天國
經過14天的治療,俞華身體終于全面康復。2005年10月的一天,俞華正埋頭干活,孫彬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游說他重操舊業(yè),俞華說什么也不答應跟孫彬一起去。孫彬見勸說無效,就讓俞華償還原來借的5000元錢,限期3天。
三天的期限很快到了,孫彬如期帶著3個人高馬大的同伙來找俞華算賬。俞華因無錢償還,便要求寬限一段日子,孫彬叫囂道:“沒錢可以,那你今天得從我下身爬過去!”見俞華誓死不從,幾個同伙開始毆打他。此時,俞華的師傅劉家明趕來。原來,劉家明因在沙市中學承包了工程急需得力的助手,就來找俞華幫忙。劉家明替俞華墊付了5000元后,將孫彬趕走了。
10月中旬,俞華跟隨劉家明來到沙市中學的工地,擔任了一名技術監(jiān)理。隨后,在劉家明的操辦下,又將俞光轉到沙市中學讀書,以方便兩兄弟相互照顧。
2006年11月,待沙市工程完成后,俞華又隨師傅來到宜都市的一個建筑工地。沙市與宜都相距30多里,俞華每個星期都要趕到沙市中學,給弟弟送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及生活費。
2007年春節(jié)后,俞華由于長期超負荷的勞動,身體每況愈下,原來160多斤的強壯身體,只有120多斤了,好幾回都病倒在工地上。有一天,在工地轉運器材時,他又病倒了,幾個師兄將他送到醫(yī)院后,他卻將大家都打發(fā)回工地。檢查結果出來,他竟然已經是肝癌晚期,看著手中的檢查結果,想到弟弟的學業(yè)還未完成,他呆坐在椅子上。
回到工地后,俞華將檢查結果藏了起來。他害怕將病傳染給弟弟,此后就很少去弟弟的學校了。他每次給弟弟東西時都相距很遠,說幾句話,將東西一放就匆匆離去了。俞光以為哥哥是在為什么小事與自己生氣,就沒往心里去。
2007年5月上旬,俞光已處于高考前的緊張復習階段,俞華買了補腦藥,來到學校。當時,俞光正在聚精會神地伏案學習,俞華既怕分散了弟弟的注意力,又怕把病傳染給弟弟,就站在窗外看著,一直站到下課鈴響。他來到男生宿舍,將所買的東西和一張便條放在俞光的床頭柜上,然后轉身離開了學校。
2007年5月18日中午11點,俞華在施工時,突然臉色蒼白,一頭栽倒在地。同事們立即將他送往附近的宜都市中醫(yī)院,這才發(fā)現他已是肝癌晚期。醫(yī)生說,由于病人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肝臟已有95%硬化,最長只能活一個半月。劉家明及同事痛心不已,為他辦理了住院手續(xù),交了住院費。根據俞華的再三請求,劉家明沒把實情告訴俞光,謊稱已將他派到外省的工地施工了。
6月8日晚上,俞光高考一結束,就給俞華打電話,并再三叮囑哥哥施工時注意安全。他哪里知道,此時,俞華正躺在病床上。俞光原計劃高考結束后就到哥哥工地上打工。然而,由于他是學校最優(yōu)秀的學生,被幾所初中的老師邀請去做校外輔導員,所以沒能去成。
6月11日,當地報紙整版刊登2007年高考各科試題答案,俞光經過認真核對,估分超過650分,他趕緊跑到一個電話亭,給哥哥報喜。此時已是下午4時許,俞華的生命已進入了倒計時,完全靠輸氧維系著生命。師傅將手機貼在俞華的耳朵旁,他終于聽到了弟弟喜氣洋洋的聲音:“哥,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估分超過650分,上清華北大有希望啦!”頓時,兩行淚順著俞華的臉頰緩緩滑下,他撐起身子氣息微弱地說:“那好……那我就……放……心了……”掛上電話,劉家明要再打電話告訴俞光實情,但被俞華堅決阻止了,他平靜地說:“師傅,你不要總是以為我弟欠我的多,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弟弟教我如何做人,我就無法在臨死時無怨無悔地合上眼睛,死后不留罵名,不為俞家抹黑,你說我是不是也應該感謝弟弟?”劉家明只好含淚點了點頭。這天深夜23點左右,年僅30歲的俞華靜靜地合上了眼睛。
2007年6月12日,在劉家明師徒的護送下,俞華的骨灰被送回家鄉(xiāng)。靈桌上擺放著俞華寫的“血書”和一份“兄弟競賽書”。前來吊唁的鄉(xiāng)親們看到這些遺物,都泣不成聲。俞光跪在哥哥的靈堂前,撕聲裂肺地痛哭:“哥哥,你好狠心,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讓我去看你一眼?你是為我而死的啊……”一旁的劉家明含淚將俞光的身世以及俞華隱瞞病情、放棄治病而且在最病重時也不愿將此事告訴俞光的情況全盤托出,告誡俞光一定要化悲痛為力量,像哥哥一樣堅強生活,好好學習,以告慰九泉之下哥哥的亡靈。俞光聽著,撲倒在俞華的遺像前長跪不起。
2007年6月下旬,俞光通過查詢得知其高考分數為658分,他看著哥哥的遺像,淚流滿面地說:“哥哥,你可以安心地去了,弟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責編/寧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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