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建立初期,宗教問題極其復雜,不但信徒多、人員構成復雜,且宗教本身就是一個復雜的體系。如何處理好宗教問題,采取什么樣的政策,這是擺在黨和國家面前的重要問題——
重申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使之成為黨和國家處理宗教問題的基本政策
毛澤東一貫主張宗教信仰自由。1927年3月,他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提出:“菩薩是農民立起來的,到了一定時期農民會用他們自己的雙手丟開這些菩薩,無須旁人過早地代庖丟菩薩。共產黨對于這些東西的宣傳政策應當是‘引而不發,躍如也。’菩薩要農民自己去丟,……別人代庖是不對的。”在這里,他反對別人“過早代庖丟菩薩”,實際上就是倡導宗教信仰自由,不可強迫農民放棄宗教信仰。1931年11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明確規定: “中國蘇維埃政權以保證工農勞苦民眾有真正的信教自由的實際為目的。”這是中國共產黨以國家根本大法的形式強調宗教信仰自由,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主席就是毛澤東。1945年4月,毛澤東在中共七大上作的《論聯合政府》報告中,把宗教信仰自由列為人民群眾的基本權利之一,“人民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思想、信仰和身體這幾項自由,是最重要的自由,”并強調:“根據信教自由的原則,中國解放區容許各派宗教存在。……信教的和不信教的各有他們的自由,不許加以強迫或歧視。”同時要求國民黨政府“取消一切鎮壓人民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思想、信仰和身體等項自由的反動法令,使人民獲得充分的自由權利”。解放戰爭時期,毛澤東還把“宗教自由”列為人民解放軍的重要口號之一。
新中國建立后,毛澤東從執政黨的戰略高度,進一步重申了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并把它作為一項長期不變的基本政策確立下來。1949年9月,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通過的《共同綱領》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有思想、言論、出版、集會、結社、通信、人身、居住、遷徙、宗教信仰及示威游行的自由權。”《共同綱領》在一段時間內曾是新中國的臨時憲法,這里講的宗教信仰自由是以國家根本大法加以肯定的。1952年10月,毛澤東在接見西藏致敬團時指出:“共產黨對宗教采取保護政策,信教的和不信教的,信這種教的或信別種教的,一律加以保護,尊重其信仰,今天對宗教采取保護政策,將來也仍然采取保護政策。”這是對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內容的解釋,并明確了采取保護政策。1954年9月,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88條明文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以后通過的每一部憲法也都有此項規定。
毛澤東關于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和理論,對新中國宗教工作的開展意義重大。首先,闡明了宗教信仰自由的內容,為做好宗教工作奠定了政策基礎。其次,明確了宗教信仰的主體是廣大信教群眾。1954年憲法指出宗教信仰自由的主體是公民,這是一個歷史性的巨大進步,解決了宗教信仰自由的一個關鍵性問題,即群眾性問題。最后,為宗教工作的開展統一了思想。舊中國的宗教存在嚴重的封建性和殖民地性,新中國建立前,一些宗教界人士和信教群眾對中國共產黨能否允許宗教存在心存疑慮,持疑惑和觀望態度。當時黨內關于宗教問題的認識并不統一,有一部分領導干部甚至主張用行政手段消滅宗教。因此,毛澤東指出:“我們不能強迫這些人接受馬克思主義世界觀。”這就為做好宗教工作奠定了思想認識基礎。
團結信教群眾和宗教界人士,實現了中國宗教制度的民主改革
毛澤東十分重視團結宗教界人士,并把它視作新中國擴大和鞏固統一戰線的重要內容,為做好新中國的宗教工作找到了一個好形式。
1940年1月,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就指出:“共產黨員可以和某些唯心論者甚至宗教徒建立在政治行動上的反帝反封建的統一戰線”,后來毛澤東把統一戰線歸結為中國共產黨戰勝敵人取得勝利的三大法寶之一。1951年,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決定要點》中指出:“知識分子,工商業家,宗教家,民主黨派,民主人士,必須在反帝反封建的基礎上將他們團結起來,并加以教育。”他還指出:“對于工商業家、宗教界、校長、教員、開明士紳和愛國分子,我們都應該采取積極的態度團結和教育他們,決不能置之不理。有話應當讓他們說,寫萬言書也好,我們可以給大家看看,好的接受,不好的解釋。如果不進行教育,有事不讓他們與聞,這是不對的。”“中國現在有兩種聯盟:一種是工人階級跟農民階級的聯盟,一種是工人階級跟資本家、大學教授、高級技術人員、起義將軍、宗教首領、民主黨派、無黨派民主人士的聯盟。這兩個聯盟都是需要的,而且要繼續下去。”這就明確了共產黨人和工人階級同宗教界建立聯盟不僅是可能的、必須的,而且是長期的、不變的。
西藏和平解放前夕,毛澤東曾致電西北軍政委員會主席彭德懷,要“十分注意保護并尊重班禪”。1950年8月3日又要求:“我們對班禪的地位,終須有適當安置,先就班禪集團內選擇適當人員參加西北軍政委員會工作是需要的,請物色候選人報告中央,以使在適當時候發表。”這一方面表明了毛澤東對藏傳佛教問題十分重視,另一方面也體現了他十分重視做宗教界上層人士的工作。他多次接見達賴喇嘛、班禪大師,與之共同謀劃西藏發展大計,并允許對西藏的民主改革暫緩進行,以照顧到各方面的利益。毛澤東還給予了達賴和班禪極高的政治榮譽,達賴任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班禪任全國政協副主席,位列黨和國家領導人之列。毛澤東得到了包括達賴和班禪在內的藏傳佛教信奉者的普遍尊敬,對藏傳佛教宗教工作的開展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即使以達賴為首的一小撮分裂分子在西藏境內叛亂后,毛澤東也沒有放棄團結藏傳佛教上層的工作,他任命班禪代替達賴主持西藏自治區籌委會的工作,對迅速安定人心,穩定西藏,乃至整個藏區做出了重要貢獻,也反映了毛澤東杰出的政治智慧,實踐證明,班禪大師是一位愛國愛教的藏傳佛教的杰出領袖。毛澤東對其他宗教領袖,如包爾漢、賽福鼎丒艾則孜、趙樸初等都關懷備至,推心置腹,得到了他們的衷心擁護,反過來促進了黨的宗教工作。
1964年5月25日,毛澤東在會見秘魯等拉美國家兩個共產黨學習代表團時,就秘魯農民信多神教的問題,他說:“一開始就叫群眾去反對宗教,宣傳什么‘我們是無神論者,你們信神我們不信’,那不行,群眾就會和我們鬧翻了。群眾覺悟是逐漸提高的,要群眾丟掉宗教需要很長過程,信宗教不等于不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這就是說,共產黨人與宗教信徒可以結成政治上的聯盟。毛澤東在《團結起來,劃清敵我界限》一文中又指出:“我不信佛教,但也不反對組織佛教聯合會,聯合起來劃清敵我界限。統一戰線是否到了有一天要取消?我是不主張取消的。對任何人,只要他真正劃清敵我界限,為人民服務,我們都是要團結的。”這是毛澤東在反右時說的,一方面他講的是要堅持鞏固統一戰線,另一方面則是主張中國佛教界,也包括中國宗教界要聯合起來,為社會主義社會服務,這就是中國宗教走向聯合之路的原則。
重視研究宗教問題和宗教工作,積極探索用新方法處理宗教問題
“對世界三大宗教(耶穌教、回教、佛教),至今影響著廣大人口,我們卻沒有知識,國內沒有一個由馬克思主義者領導的研究機構,沒有一本可看的這方面的刊物。”“用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寫的文章也很少,例如任繼愈發表的幾篇談佛學的文章,已如鳳毛麟角,談耶穌教、回教的沒有看過。不批判神學就寫不好哲學史,也不能寫好文學史或世界史。”這是毛澤東1963年在一個文件上的批示,他對當時黨內宗教研究的狀況不滿意。認為一些馬克思主義者或共產黨人對宗教研究重視不夠,宗教知識貧乏,并對這種現象提出了嚴厲的批評。在毛澤東的推動下,中共組織黨員干部學習馬克思、恩格斯、列寧關于宗教問題的精辟論述和文章,加深了全黨對宗教的發展規律、社會作用及其本質的認識,提高了全黨的馬克思主義宗教理論水平,增強了處理宗教問題的能力。
在宗教問題上,除了政策方面,毛澤東還十分重視宗教研究工作,并把它放到做好群眾工作的高度。1961年1月23日,毛澤東同十世班禪談話時明確表示:“我贊成有些共產主義者研究各種教的經典,研究佛教、伊斯蘭教、耶穌教等等的經典。因為這是個群眾問題,群眾有那樣多人信教,我們要做群眾工作,我們卻不懂得宗教,只紅不專。”毛澤東身體力行,對儒教、佛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都有所涉獵。諸教之中,毛澤東尤重佛教,他讀過代表中國幾個佛教學派的經典如《華嚴經》、《金剛經》、《六祖壇經》等,對哲學史刊物上發表的談禪宗哲學思想的文章幾乎都看。毛澤東熟知與佛教有關的歷史人物、掌故和文學作品等,在講話或著述時常常信手拈來。他在1957年2月最高國務會議上講話,談到雙百方針時,指出許多東西在開始出現的時候,也就是許多新生事物,在舊社會幾乎都是被打擊的。接著他舉了許多例子,其中不僅有馬克思主義的學說、哥白尼的學說和達爾文的進化論,而且談到了孔子、耶穌和釋迦牟尼。他說,佛教怎么樣?釋迦牟尼怎么樣?也是經過那么一個過程,受壓迫,社會不承認。這些引用不僅增添了文采,更使說理簡單易懂。
1956年社會主義改造完成后,我國社會存在階級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毛澤東開始探索用兩類不同性質矛盾的學說來認識和處理宗教問題。1957年2月,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上作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講話。講話首次提出宗教領域也要“正確處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講話指出:“企圖用行政命令的方法,用強制的方法解決思想問題,是非問題,不但沒有效力,而且是有害的。我們不能用行政命令去消滅宗教,不能強制人們不信教。不能強制人們放棄唯心主義,也不能強制人們相信馬克思主義。凡屬于思想性質的問題,凡屬于人民內部的爭論問題,只能用民主的方法去解決,只能用討論的方法、批評的方法、說服教育的方法去解決,而不能用強制的、壓服的方法去解決。”講話告誡人們:“對待人民內部的思想問題,對待精神世界的問題,用簡單的方法去處理,不但不會收效,而且非常有害。”毛澤東把宗教問題定位為“思想問題”,提出了“人民內部的思想問題”的命題,并把宗教界人士劃入“人民”之列,提供了解決社會主義時期宗教問題的方式方法。這是這一時期制定正確的宗教政策和糾正錯誤政策的出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