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在波斯灣新一輪的軍事集結(jié),似乎表明美國在中東的注意力已從伊拉克轉(zhuǎn)移到了伊朗。面對強硬的美國,面對聯(lián)合國安理會第1747號決議,伊朗不僅斷然拒絕,而且硬觸敏感雷區(qū),宣布掌握鈾濃縮技術(shù),以石油大動脈霍爾木茲海峽為重點在波斯灣海域和邊境地區(qū)進行大規(guī)模軍事演習,接連宣告掌握了新式尖端武器。伊朗緣何如此強硬?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國家?
有哲人說“性格決定命運”。沒有波斯民族的性格,也就沒有伊朗獨特的歷史軌跡。而要了解波斯的民族性格,或許我們只能從波斯的伊朗——伊朗的波斯,這交相輝映的民族精神傳承中,尋找答案。在伊朗因核問題而日益敏感的今天,讓我們深入伊朗,透視被波斯文明與伊斯蘭文化所共同包容的當代伊朗社會。
“他是我們當中的一員”
當你在伊朗旅行、生活,都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無論是在人流匆匆的車站,還是游客如云的街頭;無論是顧客滿堂的餐廳,還是高速列車車廂……它的社會治安、它的開放程度遠比你想象的好得多。人們言必談核問題,必稱總統(tǒng)內(nèi)賈德的語出驚人、平民色彩。從德黑蘭南部貧民窯的小店主到中產(chǎn)階層的公司職員,樸實親民的內(nèi)賈德的支持者們一致表示:“他是我們當中的一員。”
實際上,在伊朗國內(nèi),內(nèi)賈德代表的是一大批土生土長的伊朗人在戰(zhàn)爭后的愿望與抱負,他身上承載著他們的夢想,打下了他們的烙印。無論是當年參加大選提出的口號,還是當選后幾次前往伊朗多個省份體察民情,內(nèi)賈德都在不斷與伊朗普通老百姓進行著各種“直接的對話”。他關(guān)心年輕人的婚姻與住房問題,他關(guān)心伊朗人的餐桌問題。“內(nèi)賈德了解普通老百姓真正關(guān)心的是什么,而這恰恰是我們一些改革派所忽視的。現(xiàn)在看來,他是一個能夠與伊朗民眾打成一片的出色的交流家。”這是德黑蘭大學政治系教授納賽爾在接受采訪時所說的。而民眾對于總統(tǒng)內(nèi)賈德的支持,本質(zhì)上代表了波斯民族呼喚世人對這個國家尊重的愿望。
在德黑蘭,當你走在大街小巷,抬頭就能看到到處懸掛著伊瑪目霍梅尼和現(xiàn)今宗教領(lǐng)袖哈梅內(nèi)伊的畫像。除此外,在一些十字路口、廣場、主要街道的路標和墻壁上,通常畫著一個或幾個留著大胡子、穿著軍裝或裹著纏頭的男子,他們都是在兩伊戰(zhàn)爭期間陣亡或被恐怖活動暗害的伊朗高級將領(lǐng)和知名人士。政府為了宣揚他們的精神,每年都要舉行隆重的紀念活動。
伊朗人經(jīng)過8年兩伊戰(zhàn)爭,目睹了發(fā)生在家門口的海灣戰(zhàn)爭、阿富汗戰(zhàn)爭和伊拉克戰(zhàn)爭,再加上美國在其周邊建立軍事基地,美軍艦隊在其領(lǐng)海出沒,伊朗人深感安全環(huán)境險惡,堅信自己的核開發(fā)是合法的,符合《不擴散核武器條約》和國際原子能機構(gòu)的所有規(guī)約。據(jù)伊朗大學2006年2月6日民意調(diào)查中心對該國1019名18周歲以上的公民進行問卷調(diào)查顯示,約85%的伊朗民眾支持政府發(fā)展核計劃。85.4%的伊朗人認為,當前解決伊朗核問題的最佳方法是繼續(xù)進行核活動。與此同時,84.3%的受訪者贊同政府和平開發(fā)核技術(shù),即便是在聯(lián)合國安理會制裁的情況下。這項調(diào)查還顯示,有12.7%的受訪者認為,德黑蘭應該向西方作出讓步。由于近鄰的印度、巴基斯坦和以色列都擁有核武器,伊朗不滿美歐核霸權(quán)以及在擁有核問題上的雙重標準,而視擁有和掌握核技術(shù)為國家地位的象征。伊朗曾多次聲稱和平開發(fā)核能是“伊朗人民的意愿”,并拒絕向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作出妥協(xié)。
很顯然,伊朗并非是一個被“教士們”劫持的國家,而是一個有著強烈的歷史榮譽感和民族自豪心,經(jīng)歷了8年殘酷戰(zhàn)爭洗禮,向著現(xiàn)代化轉(zhuǎn)型的國家。而內(nèi)賈德作為這片土地上成長起來的政治家,對于他來說,核問題在伊朗國內(nèi)不只關(guān)乎民族自豪感,也是關(guān)系到民族的生死存亡。然而,由于伊朗和美國之間的外交堅冰結(jié)得實在太厚了,盡管伊朗近年來在國際社會的形象已經(jīng)得到很大改善,但美國等西方國家并沒有放棄“伊朗威脅論”,戰(zhàn)爭的硝煙依然存在。因此,某種程度上說,在伊朗人眼里,似乎每一個美國人都是間諜;而在美國人眼里,幾乎每個伊朗人都是恐怖主義分子。這基本已經(jīng)成為伊朗人和美國人的共識。
波斯帝國“一頭接著希臘,另一頭接著印度”
盡管伊朗與美國交惡,但你仍然能從伊朗人的生活中見到美國貨:可口可樂、百事可樂、萬寶路香煙和NIKE運動服;布拉德 #8226; 皮特的海報在報攤上能看到,美國電影的光盤也能買到。在伊朗各大城市,隨處可見歐洲和日韓企業(yè)的大幅廣告,諾基亞是伊朗人普遍使用的手機品牌,而且緊跟國際潮流,功能外觀同步更新;法國標致和雪鐵龍汽車比比皆是,韓國的起亞汽車更是小車一族的代表。雖然,只能偶爾看到海爾和TCL的廣告牌,但中國產(chǎn)品在伊朗各市場隨處可見。
面對外界的的重重壓力,尤其在當前面對美國可能的襲擊,伊朗絲毫不為所動。伊朗緣何如此強硬?也許只有深入伊朗,答案才會漸漸清晰。
在春夏之際,德黑蘭南部到處是一片泥濘,道路難行。讓人感到不可理解的是,人們一定要邁入那片沼澤般的土地里。我不能忍受這些水洼,遇到它們一定會繞著走,可他們卻不這樣。為什么?這是了解伊朗這個國家的一個要素:在水洼中行走是一種抵抗,一種伊朗式的自我保護感。這種行為方式正源于它是波斯的伊朗。
在歷史上,由于波斯帝國的歷史文化積淀,以及伊斯蘭教思想精神的熏陶,伊朗呈現(xiàn)出一種波斯文明與伊斯蘭文明交相輝映的獨特現(xiàn)象。這種特性決定了伊朗在伊斯蘭世界與西方世界,伊斯蘭世界與基督教世界,伊斯蘭世界與東方世界之間維系著一種微妙的橋梁關(guān)系。
未到伊朗時,人們總以為它是一個宗教氣氛十分濃厚的神秘國家。身在伊朗,才知道它原來更注重傳統(tǒng)文化、信仰基礎。伊朗諸多保存完好,至今熠熠生輝、吸引世界矚目的名勝古跡,大多與我國許多令我們引以為傲的古建筑年代相仿。在首都德黑蘭,古老的伊斯蘭建筑與摩天大樓、地毯手工業(yè)作坊和現(xiàn)代化紡織、石油提煉、汽車裝配等共存,“巴扎爾”(集市)和超級市場同樣繁榮;在歷史文化名城伊斯法罕、花園城市色拉子和宗教圣城馬什哈德,美女如云、風景如畫,陽光普照。人走在里邊,就像走在費爾多西的《王書》和薩迪的《真境花園》的夢境里。人在這里不僅可以和自然對話,還可以和歷史、和宗教、和圣潔的心靈對話。在厄爾布士山冰雪的積層下面和廣袤的伊朗高原上,或許隨時可以翻耕出亞利安人的種子。面對居魯士波斯帝國鼎盛的遺跡和阿巴斯時代的輝煌象征,以及漢代張騫出使西域時饋贈的華夏絲綢陶瓷珍品,又有誰能否認它當時的強大與發(fā)展無不與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呢?對許多人來說,昨天的波斯帝國、今天的伊朗,就像夜晚和黎明前的新月一樣,帶著許多神話和永遠解不開的神秘感。更令人嘆為觀止的,則是伊朗這個西亞文明古國,雖然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歷史事變,但直到今天,波斯文明仍然被作為一種具有獨特色彩的東方古老文明而保存下來。尤其是在貫穿亞歐的絲綢之路上,伊朗今天仍是陸路與空中最大的中轉(zhuǎn)站和經(jīng)濟要道,素有貫通亞、歐、非“空中門戶”之稱。
當我們沿著伊朗歷史發(fā)展的大河溯流而上,就會發(fā)現(xiàn)伊朗是一個具有深厚宗教、文化傳統(tǒng)的伊斯蘭國家。在伊朗歷史上,最早出現(xiàn)的國家是埃蘭人在公元前2500年建立的埃蘭王國,后于公元前639年被亞述人所滅亡。公元前9世紀以后米底人興起,建立了米底亞帝國,建都赫格瑪塔納(今伊朗西部的哈馬丹)。公元前700—前650年,居魯士在伊朗建立了第一個波斯大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此時的波斯帝國國勢強大,幅員廣闊、文化發(fā)達。在公元前6世紀時,波斯帝國“一頭接著希臘,另一頭接著印度”。希臘人最初是通過波斯人知道印度的名字indoi,而印度人也是率先從波斯人那兒聽到y(tǒng)ona。在西方的文學名著中,古波斯與古希臘享有同等的歷史地位。
大流士一世繼位后(公元前521—前485年在位),波斯成為埃及等古老文明的終結(jié)者,并成為一個建立在不同信仰、風俗和貿(mào)易之上強盛帝國,當時包括70個民族,5000萬人口,占有近7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大流士一世的陵墓碑文這樣寫道:
“我,大流士,偉大的王,諸王之王,各藩屬國的王中之王,阿契美尼德族維什塔什卜之子,承神圣阿胡拉的恩典,靠波斯軍隊征服了這些國家。這些國家害怕我,給我送來了王冠,它們是:胡齊斯坦、米底、巴比倫、阿拉伯、亞述、埃及、亞美尼亞、卡帕杜基亞、薩爾德、希臘、薩卡提、帕爾特、扎爾卡、赫拉特、巴赫塔爾、索格特、花拉子模、魯赫吉、崗達爾、薩爾、馬那……大流士祈求阿胡拉和諸神保佑,使這個國家、這片土地不受仇恨、敵人、謊言和干旱之害。”
波斯文明的內(nèi)核與伊斯蘭的精神氣質(zhì)
3—7世紀薩珊王朝統(tǒng)治時期,居民中的大多數(shù)信奉瑣羅亞斯德教。7世紀阿拉伯人統(tǒng)治波斯(伊朗)后,隨著伊斯蘭教的傳播,瑣羅亞斯德教在本土逐漸衰落,但在印度的波斯移民帕西族(parsiism)中迄今仍很盛行。該教有關(guān)世界未日、終世判決等內(nèi)容均對猶太教和基督教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在伍麥葉王朝統(tǒng)治時期(661—750年),伊斯蘭教僅在波斯封建上層和城市居民中傳播,農(nóng)村居民大多數(shù)仍信仰瑣羅亞斯德教。750年阿拉伯貴族艾布 #8226; 阿巴斯建立阿巴斯王朝(750—1258年)后,大批阿拉伯人隨之移居伊朗,與波斯人通婚,開始在主要城市興建清真寺和宗教學校,并由教法官和傳教士主持各地的司法和教務,從而加速了伊朗伊斯蘭化的進程。到12世紀時,伊斯蘭教已成為伊朗占統(tǒng)治地位的宗教。而伊朗的科學文化也成為阿拉伯——伊斯蘭文化的源流之一。1502年,阿塞拜疆薩法教團首領(lǐng)伊斯瑪儀一世在伊朗大不里士創(chuàng)建薩法維王朝(1502—1736年),立什葉派為國教,奉行十二伊瑪目派教義,以什葉派教法為基礎,全面實行政教合一制。并以行政手段推行該派教義,建立宗教院校和清真寺,鼓勵宗教研究并賦予什葉派阿亞圖拉以宗教特權(quán)。至此,伊朗什葉派穆斯林的生存空間逐漸從上層傳教士公開傳向不同階層的人民,從城市推向鄉(xiāng)村。
在戈壁灘上、黃土路邊甚或是寺院土窯之中,什葉派就像燎原之火在整個伊朗高原迅速傳播。與此同時,為了抵制遜尼派的勢力,該王朝確立了什葉派的宗教節(jié)日、圣地及宗教禮儀,并完善了十二伊瑪目派教義和教法,從而使馬什哈德、庫姆、大布里士、伊斯法罕、色拉子、圖斯等城市逐漸成為什葉派的宗教及學術(shù)文化中心。
因為歷史上伊朗曾是許多叱咤風云帝王統(tǒng)治的搖籃,既有征戰(zhàn)掠奪的記錄,又有被異族統(tǒng)治和蹂躪的經(jīng)歷,但波斯文明從未被同化。我們可以從公元前4世紀成書的波斯古經(jīng)《阿維斯塔》用金汁書寫在12000張牛皮上的詩歌、傳說和民間故事(典籍)中,了解到波斯文明成長的足跡。阿契美尼德人利用埃蘭文字、阿拉米文字創(chuàng)造了波斯楔形文字,他們還吸收了巴比倫的天文學,醫(yī)學,腓尼基的航海技術(shù),以及烏拉爾地區(qū)民族的建筑藝術(shù)。如今在波斯波利斯,這座氣勢宏偉的古波斯宮殿建筑群,那些巍峨的建筑遺址和精美的浮雕藝術(shù)經(jīng)歷2000多年風雨的琢融,巨石和高柱所承載的古代文明的印痕,依然向后人講述著昔日的輝煌。這里已成為著名的游覽圣地,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
伊朗的園林藝術(shù)在歐洲也享有盛譽,其建筑風格玲瓏雅致,裝飾優(yōu)美,最早可追溯到巴比倫和亞述時代。一些西方國家的園林和拜占庭時期黑海沿岸的園林,都吸收和模仿了波斯的風格。伊朗也是世界上開創(chuàng)建造水壩先河的國家。為了與大自然抗爭,伊朗早在2500年前就修建了“嘎納特”,即地下水渠,這一方法后來傳播到北非和西班牙等地。1000年前在色拉子北部建造的三個大水壩,至今依然發(fā)揮作用。
然而,對伊朗人來說,更引以為驕傲的是它曾建立過第一個橫跨亞、非、歐的波斯帝國,創(chuàng)立了影響巨大的瑣羅亞斯德教和摩尼教,有過居魯士、大流士、阿爾大希爾、霍斯勞、瑣羅亞斯德和摩尼這樣的偉大人物。但后遭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和阿富汗人的占領(lǐng)和統(tǒng)治,又被英俄兩大帝國爭奪,二戰(zhàn)結(jié)束后又淪落為美國的半殖民地,這些歷史因素深刻影響著今天的伊朗。
如今的伊朗人不僅僅在生與死中恪守伊斯蘭教義,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他們相信“只有一個真主,只承認他的統(tǒng)治并順從他的意志”;相信“基于《古蘭經(jīng)》公正治國的古老信念”。伊朗人的這些典型性格特征在今天美國“先發(fā)制人”的威懾情勢下顯得尤為突出。當你從“阿舒拉”等重要宗教節(jié)日的悲壯場面中看到伊朗人獨特的民族精神氣質(zhì),你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伊朗人敢于在“圣戰(zhàn)”之中大無畏犧牲自己的生命了。這或許也是波斯民族精神傳承的一種表現(xiàn)。
美麗的伊朗女性
伊朗女性,也是我們了解當今伊朗的一個重要側(cè)面。從踏上這片神奇土地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放過每一個機會,細致地觀察伊朗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每次見到街上行走的婦女完全是黑袍裹身,我便心中揣測,在這樣一個既典型又很傳統(tǒng)的宗教社會里,婦女的生活情況,她們的社會地位究竟會怎么樣呢?
在德黑蘭生活了一段時間后,也許是因為受神秘的黑色的吸引,我竟然不知不覺地發(fā)現(xiàn)了她們身穿黑袍的獨特魅力。目之所及,有時甚至僅僅是街頭一瞥,那黑色中所流露的別致情趣就會深深地打動我。當看到街上美麗的女子個個眉如春山、眼如秋水、唇似褐色,紗巾黑袍并沒有使她們產(chǎn)生羞澀,滋生憂郁,反而賦予她們豁達的性格,優(yōu)雅輕盈修長的身材,在微風中黑袍紋折的瀟灑拌動,就像古希臘舞臺上最有表現(xiàn)力的裹身服飾,又像現(xiàn)代時裝中寬大的深色風衣。她們并不拒絕化妝,卻讓一切化過妝的色彩全在黑袍中躲避,只讓唇、眼臉頰成為視覺焦點。也許對你來說,這樣的化妝點綴,已是司空見慣,但在伊朗,當人們對滿目的黑色習以為常的時候,哪怕是一點點的亮色都會帶來視覺上的愉悅。這樣靜謐的黑色與閃亮的色彩相搭配,愈發(fā)映襯出波斯女郎那潔白細膩、鼻凸眼大的美麗。
記得唐代不少文人墨客都描寫過擅長歌舞的、以波斯為主的中亞舞姬。大詩人李白當時經(jīng)常光顧波斯胡店,寫有“王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游何處,笑人胡姬酒肆中”的詩句。有時他甚至沉醉于“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的美景里。白居易在《胡旋女》一詩中贊美了波斯舞姬為天子表演時的優(yōu)美舞姿:“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颻轉(zhuǎn)蓬舞。左旋右轉(zhuǎn)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曲終再拜謝天子,天子為之微啟齒。”
當時光之輪駛進新千年之初,我和友人應邀到朋友家作客。進屋不久,主人和家人便為我們表演了美麗動人、新穎別致的波斯舞蹈,看后確實令人感悟到與詩人李白、白居易等詩中的意境具有殊途同歸、異曲同工之妙。當然,按照伊斯蘭教義中的要求,穆斯林婦女在離家外出時,除臉頰、雙手和雙腳可以露出外,其他部位不能外露,但對服飾顏色沒有作嚴格要求。在伊朗,女性幾乎都選擇黑色來籠罩自己,這一點與非洲及南亞的一些穆斯林國家有明顯的區(qū)別。因此,在德黑蘭美麗的夜幕下,當你看到她們與家人散步在公園或徜徉在里海之賓,或駐足于各精品專賣店,黑袍寬大的下擺在微風輕拂中悄悄飄起,顯露出米蘭、巴黎所流行的厚底鞋、牛仔褲,或是俄羅斯、印度休閑長裙……那黑色的眸子、褐色的唇膏、凸現(xiàn)的高鼻梁、醉人飄香的法國香水味,鉆石黃金手鐲與黑袍的點綴交相呼應。
有一天,我在德黑蘭大學利用課間休息時間專門為黑袍的問題,咨詢過幾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和給我們講授波斯語的女教授阿依莎#8226;瑪麗娜女士。大學生對這一傳統(tǒng)的服飾的看法是:“我們穿黑色服飾的傳統(tǒng)已延續(xù)了1000多年,而且與我們的信仰和宗教有直接關(guān)系。同時我們覺得穿這樣的服飾是比較安全,如果裸露自己美麗容貌的話,會引起男人的注意,甚至會遭到壞人的欺辱。如果穿上黑袍子,可以保護自己。當然,對別的國家女子進入我國,政府應該對她們放寬限度和自由,誰愿意穿就穿,誰不愿穿就不要強求。”而女教授卻從另外一個角度表示了自己的看法:“按照伊斯蘭教的規(guī)定,女孩子從9歲起必須穿黑袍、戴頭巾,大多數(shù)伊斯蘭教國家,已經(jīng)放寬了這一規(guī)定,而我國(伊朗)和沙特阿拉伯迄今仍是這一規(guī)定的嚴格執(zhí)行者,我認為這也符合我們的國情。”的確,在伊朗年齡偏大的婦女中,大都支持這一規(guī)定。我想這也是一種服飾文化的選擇。
無獨有偶,至今全球范圍的艾滋病狂潮基本上沒有滲入伊朗,就能說明許多問題。
兩伊戰(zhàn)爭的幸存者
由于多年和波斯文化打交道,自然接觸了不少伊朗人。拉蘇勒,就是我在伊朗留學期間結(jié)交的一位忘年之交。
記得那是到伊朗后的第一個新春佳節(jié),我和友人利用休假期間前往大不里士旅行,在參觀市郊烈士陵園時,結(jié)識了拉蘇勒先生。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波斯青年,紅潤的膚色被熱情的微笑和伊朗特有的寬大襯衫托出健康的光澤,一頭卷發(fā)讓人立刻聯(lián)想到古波斯人的外貌特征。他主動引導我們參觀,講解詳實,而且?guī)в袧饬业母星樯剩o人一種心靈上的震撼。當他從隨身攜帶的大挎包里取出有關(guān)兩伊戰(zhàn)爭的畫冊,并遞到我們眼前時,我才恍然:原來,他就是兩伊戰(zhàn)爭的幸存者。畫冊上有18歲的他穿著裝甲兵服的照片。照片中他的目光里透出那個時代青年人共有的向往神情,那向往是純潔、美好、熱情而富有感召力的。可惜,就在這張照片拍攝后不久,這雙年輕的眼睛就看到了戰(zhàn)爭給兩國人民帶來的巨大創(chuàng)傷和不幸。后來,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拉蘇勒成了一位軍旅作家和新聞工作者,寫出了不少有關(guān)那場戰(zhàn)爭悲劇的文章。他說他這一生的責任就是要讓更多的人了解兩伊戰(zhàn)爭的真實面貌,了解軍人,了解戰(zhàn)爭與和平。后來當我問及他對核問題的態(tài)度時,他說:“由于西方媒體長期‘妖魔化’伊朗,對于我們來說,那不會比戰(zhàn)爭時期的狀況更糟,我們經(jīng)歷了8年這樣的日子。無論勢態(tài)怎樣發(fā)展,我們都做好了準備。”
回國前,他還特地設家宴為我們送行。記得那是一個雨后初霽的傍晚,蒙蒙天空中仍然飄著細細的雨絲,與天邊黛紅的晚霞及大道中流線般疾馳的轎車所映照的燈光相交織,混合成一團彩色的迷霧。整個晚上,拉蘇勒拿出存放在案頭幾年前我送給他的那本《波斯歷史文化與伊朗穆斯林風情禮儀》一書,不停地向來賓介紹,他天真可愛的孩子蘇來曼依偎在我的身邊問這問那。告別前,他以波斯人的方式與我擁抱作別,兒子拽著我的衣襟不讓離開,一向快言快語的我竟然無語凝噎。
回國后,我陸續(xù)收到了拉蘇勒的幾封來信和照片,其主題都表達了他對中國的向往、祝福和關(guān)注,他說等有了條件首先和太太一定要到中國來,看看真正的東方華夏文化,來看看這個偉大而又文明的國家。記得不久前他曾寫信希望我到德黑蘭時,能給他帶一塊繪制有萬里長城的手帕。在拉蘇勒的眼中,幾乎把我當成了自己在遠方的親人,家里新添了什么藝術(shù)品,花園里什么花開了,他都會來信告訴我,還將拍下的照片寄來,讓我分享那份歡樂。
我和拉蘇勒的通信一般都是用漢語和波斯文混雜而寫成的。他說大家學好了對方的語言,交流會更方便。每當我看到夾雜在波斯文中那些筆劃笨拙而認真的方塊字,有些明顯是在照葫蘆畫瓢。然而,一筆一劃中卻透出的依舊是坦誠,他是如此渴望人與人之間的友好交往,又是如此珍惜我們之間的那段友情。
拉蘇勒僅是我所認識的眾多伊朗朋友中的一個。而大多數(shù)伊朗人都像他一樣,初一接觸就能感受到誠懇、友善等民族性格。仔細觀察,還會發(fā)現(xiàn)他們尊重自己的歷史,珍愛自己的傳統(tǒng)文化,提倡一種成熟而厚重的民族文化意識和各民族間的真誠對話。在伊朗,人們說出的話永遠蘊涵著一種鄭重的允諾;他們言談中交流的不僅僅是信息,還有其他東西,那是一種內(nèi)心的交流。這種交流在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在德黑蘭地鐵售票口,當工作人員得知你是中國人,就會微笑免費將你送進站臺;在公共汽車上或是在地鐵中當你的鞋帶脫開了,會有人主動的彎下腰說“年輕人……”正是源自這些點滴與細微的感受,使我更加理解并喜愛波斯的伊朗——伊朗的波斯。
當此世界風云變幻之際,我衷心地為伊朗人民祝福!
(作者簡介:回族,教授、碩士生導師,現(xiàn)為寧夏大學回族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