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１１年的婚禮

2007年4月2日，一場特殊的婚禮在西安城市運動公園舉行。新郎是一位身高1.75米的英俊小伙，新娘則是一位身高只有1.35米且身患尿毒癥的“袖珍女孩”。令人詫異的是，他們已結婚11年。11年前，這對苦命的夫妻眾叛親離，艱難地走到了一起。然而，清貧的日子里，妻子不幸被查出患有尿毒癥，生命的最后時刻，丈夫為妻子實現(xiàn)了她一直以來的愿望，背著她去照了一套美麗的婚紗照，并為她補上了這場浪漫的婚禮。婚禮當天，300多位好心市民從四面八方趕到現(xiàn)場，為這對苦命夫妻遲來11年的婚禮送來祝福……

眾叛親離，高個俊男誓娶袖珍女

今年31歲的姚杰，是陜西西安人。她是個苦命的孩子，8歲時父母就離異了，她跟著父親在成都生活。父親工作很忙，根本沒時間照顧她，導致她從小就貧血，身高長到1.35米就停止了。因此，人們就戲稱她為“袖珍女孩”。

“袖珍女孩”在成都過得很不開心，處處遭人歧視，征得母親的同意后，1993年6月12日，姚杰來到西安，和母親一起生活。姚杰的母親在西安市第五建筑工程公司機械租賃站工作，她有個徒弟叫齊小明，齊小明當年20歲，是陜西藍田縣人，長得高大英俊、聰明能干。姚杰的母親很喜歡這個徒弟，齊小明也常來幫姚杰的母親做一些重活。

齊小明第一眼看見姚杰時，非常吃驚：我?guī)煾档呐畠赫@么矮？但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后，齊小明發(fā)現(xiàn)姚杰是個非常善良的姑娘。有一天，齊小明陪姚杰上街買東西，店主多找了姚杰20元錢。姚杰發(fā)現(xiàn)這個差錯時，已經(jīng)坐車走了兩站多路。但是，她迅速下車，再返回那家商店，將錢還給了店主。店主深為感動：“為了這20塊錢，還讓你來回搭上車費，實在不好意思。”姚杰笑了笑，沒有說什么，轉身就走了。

通過這件事，齊小明覺得眼前的這個“袖珍女孩”，是那種“寧讓自己吃虧，也不讓別人受損”的人。從此，他就很喜歡和姚杰在一起。而在姚杰眼里，齊小明是一個很隨和、很外向的人。最讓姚杰欣賞的是，齊小明很會關心人。有一天，姚杰外出找工作時，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齊小明從師傅那里得知姚杰沒有帶雨具，便急忙找了一件雨衣，冒雨沖到車站。姚杰走出車門時，一眼就看見齊小明腋窩下夾著雨衣，像個落湯雞似的站在那里等她。剎那間，她的眼睛濕潤了。她嗔怪地問齊小明：“你傻啊？抱著雨衣挨淋，怎么不披上它呢？”齊小明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你淋了雨會感冒的，我身體好，沒事。”以前從來沒有人對姚杰這么好！她感動極了。漸漸地，這兩個身高差別巨大，甚至看起來像一對“父女”的年輕人產(chǎn)生了感情，很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可結婚的事卻遭到了雙方父母的強烈反對，齊小明的父母說什么也不答應健康英俊的兒子娶一個“袖珍女孩”；姚杰的母親則覺得兩人不般配，怕他遲早會甩掉女兒，所以也一口回絕。兩人多次跟家人溝通，得到的卻是“你們若是敢結婚，就跟家里斷絕關系”的回答。

無奈之下，齊小明和姚杰想出了一個強硬的辦法：“先斬后奏”。1996年9月27日，齊小明和姚杰偷偷拿上戶口本和身份證，到當?shù)孛裾诸I了結婚證。

齊小明滿以為“生米做成了熟飯”，父母也許就會原諒他并接受姚杰，然后再風風光光地操辦一場婚禮。不料父親得知此事卻氣得鼻孔冒煙：“你長本事了？竟然背著我去領結婚證！我沒你這個兒子了，你也休想從我這里拿走一分錢！”見父親如此絕情，齊小明只好含淚回到妻子的面前，他內疚地對妻子說：“小杰，我對不起你，人家結婚都風風光光的，而我們一分錢也沒有。更讓人難過的是，沒有一個親人來向我們道喜！”姚杰安慰他說：“沒事，你想開點吧，只要有你在我身邊，什么都不重要。”妻子的大氣讓齊小明感動不已，他暗下決心：等我哪天有錢了，一定要補上這場婚禮！

婚后，齊小明一直在單位做電焊工，姚杰也找了一份臨時工作。晚上回到家里，夫妻倆你洗衣服我做飯，日子雖然清苦，但小兩口卻相敬如賓，恩愛有加。但他們的經(jīng)濟實在太緊張了，所以齊小明從未給妻子買過一件禮物，連他們穿的衣服，都是一些好心人送的。于是，給妻子買一件禮物，便成了齊小明的心愿。1998年5月，齊小明終于攢到了500元錢，他想在妻子23歲生日那天給她一個驚喜，于是，他用這500元錢買了一枚很小的鉑金戒指。那天晚上，當姚杰接過丈夫送給自己的這份珍貴禮物時，高興得像孩子一樣又蹦又跳，激動得一夜未眠。但他們倆的生活依舊困難，2000年除夕那天，夫妻倆只剩了50元錢。大年夜里，他們只炒了綠豆芽和油炸花生米兩個菜，就著一瓶啤酒，可他們還是感到由衷的開心。在異常貧苦的生活中，他們用心感受著屬于他們自己的幸福。

生死相依，癡心丈夫拼命拯救絕癥妻

然而，簡單而快樂的日子沒過上幾年，不幸卻突然降臨了。2002年2月的一天，從小就貧血的姚杰，突然抽筋抽得十分厲害。不一會兒，她就暈倒在地。送到醫(yī)院一檢查：尿毒癥！而且是晚期！醫(yī)生說，最多只能活兩個月了。

晴天霹靂啊，那夜，齊小明無法入眠，起身到門外抽煙，一個人在漆黑的深夜里，壓抑地痛哭。姚杰聽到哭聲，立即走出來緊緊地抱著他說：“別傷心了，這輩子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死了也值，再說我不怕死！”齊小明哽咽著說：“我不讓你死，我舍不得你！”

齊小明向同事借來1萬塊錢，讓姚杰住進了醫(yī)院，但這點錢很快就被花光了。姚杰每個月光透析費用就高達3000多元，而齊小明每個月的收入只有1000多元！但齊小明從來沒有想過放棄，而是沒日沒夜地拼命掙錢。單位考慮到齊小明的情況，便安排他在夜里值班看門，清晨打掃衛(wèi)生。這樣既能多掙些錢，又能在白天照顧妻子。此后，齊小明就晚上值班，清晨打掃衛(wèi)生，白天做飯洗衣、照料妻子……他常常累得喘不過氣來，但他想：只要能讓妻子活下去，就是累死自己也心甘情愿。

尿毒癥在一天天地侵蝕著姚杰瘦小的身體，她的臉變得又黑又黃，嘴唇慘白，頭發(fā)稀疏，胳膊腿細得像火柴桿。齊小明卻依然像戀愛時那樣，拉著她的手鼓勵她說：“你要相信自己，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陪你走下去。”在愛的鼓勵下，姚杰奇跡般地戰(zhàn)勝了死神，越過了“兩個月”的生命期限。但在出院時，醫(yī)生告訴她：“你每周至少要來醫(yī)院做兩次血液透析，只有這樣，你的生命才能夠維持下去。”

每個月3000多元的透析費用令齊小明一籌莫展，兩個月來他已經(jīng)欠下兩萬多元的外債了。萬般無奈之下，他偷偷將自己送給妻子的戒指賣了300元錢。姚杰知道后哭了：“這可是你送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啊，你賣了它我心疼！”齊小明安慰她說：“等你病好了，我再給你買！”

出院之后，姚杰的情況越來越糟。不到半年的時間，她的體重從40多公斤迅速掉到了27公斤，由于飽受病痛的折磨，她的面頰上皺紋叢生；她小腿上的肌肉早已失去彈性，一按一個坑；她的腹腔內滿是積水，肚子脹得像個大鼓……

在這種異常危險的情況下，姚杰的身邊是不能離開人的，而齊小明為了掙錢，又不能不上班，分身無術，他只好頻繁地奔波于單位和家之間，最多時一天要跑十幾趟。沒過多久，他頭發(fā)白了，背也駝了下去，臉上的皺紋也多了……看著丈夫如此勞苦，姚杰的心在滴血。

姚杰偷偷買了幾袋安眠藥放在枕邊，想一死了之，免得拖累丈夫。不料還沒來得及服用，就被機警的齊小明發(fā)現(xiàn)了。齊小明大驚失色，一把將藥扔進爐子里燒了，然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我求你了，別自尋短見好嗎？只要你能活下去，這輩子做牛做馬我都愿意。知道嗎？我特別害怕你離開我，你要是走了，我就沒有伴了……”姚杰說：“我不值得你這樣，你對我已經(jīng)夠好了，我現(xiàn)在就是死也能瞑目了。”沒等她說完，齊小明就大聲喊道：“不！這輩子說什么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要是有下輩子的話，我還要跟你在一起！”姚杰泣不成聲，她終于知道，自己的存在對丈夫來說有多重要！她想：為了愛我的人，我一定活下去，能陪他走多遠，就走多遠。

2004年3月的一天早晨，齊小明起床后想叫醒妻子，誰知他連推了兩下，妻子沒有任何反應。齊小明嚇壞了。姚杰醒后對他說：“我在潛意識里，知道你在叫我，可我就是醒不過來。”此后，齊小明就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在臨睡前和早晨起床后，他總要將妻子叫醒，因為他特別擔心妻子就這樣永遠沉睡下去。每當妻子睜開雙眼時，他就幸福地笑了：她還活著！而姚杰為了安慰丈夫，每天起床后，她都要勉強地坐起來和丈夫說話。就是依靠這種難得的真情和頑強的毅力，姚杰一直在與死神苦苦斗爭著。

悲喜交集，遲到11年的婚禮感動世人

2007年春節(jié)過后，姚杰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她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2月的一天，她坐在門前曬太陽。這時，不遠處一位身著漂亮婚紗的新娘子正被新郎抱上婚車。她羨慕和渴望的目光瞬間刺痛了齊小明的心。

第二天，齊小明就來到西安蒙娜麗莎影樓咨詢拍攝婚紗照的事。影樓的負責人得知他們的情況后，當即決定免費為他們拍一套婚紗，這讓齊小明感動不已。3月20日，齊小明背著姚杰來到了這家影樓。已經(jīng)瘦得失形的姚杰著實讓攝影師擔心，他們擔心自己的水平會因此大打折扣。但在拍照時，姚杰的臉上一直綻開著燦爛的笑容，這讓所有的美容師和攝影師為之感動。當天晚上，齊小明清晰地聽到妻子在夢中的笑聲：“再拍一張，再拍一張。”齊小明也開心地笑了。

2007年4月2日，陽光燦爛。這一天，也是齊小明和姚杰舉辦婚禮的特殊日子。這天早上10點多，西安城市運動公園聚集了300多名市民。為了共同見證這對苦命夫妻遲來11年的婚禮，他們特地從四面八方趕來祝福。11點45分，齊小明和姚杰乘坐花車緩緩地駛進公園，現(xiàn)場的眾多市民自發(fā)地站成兩排，用熱烈的掌聲迎接這對不同尋常的“新人”。

“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悠揚的樂曲聲中，姚杰身著潔白的婚紗，她緊緊地依著丈夫，不停地向周圍的觀眾招手微笑。儀式開始之后，齊小明從口袋里拿出5張廢棄的煙盒紙，這上面，寫著他對姚杰最深情的告白：“如果人生還能再來一次，我一定還選擇你。你還記得嗎？結婚時我曾說過，無論有多么貧窮和富有，我們都會不離不棄。看到你嫁給我時的那種喜悅，我很開心；看到你發(fā)病時的那種抽搐，我很難受，我想你也一樣。忘不了下暴雨時，我冒雨在車站等著你；忘不了我們婚后生活的簡單和平淡；忘不了我們在每一條大街小巷留下的笑聲；忘不了我給你買戒指的那種高興，以及賣戒指的那種痛苦。盡管現(xiàn)在相處的日子是倒計時的，但我會讓你快樂地走過，只是這場遲來11年的婚禮太悲痛了……”讀到這里時，齊小明泣不成聲。

姚杰接過齊小明的話，哽咽著說：“我只有一句話：謝謝你，不管以后是什么情況，都謝謝你！”在周圍觀眾熱烈的掌聲中，齊小明彎下腰，深情地親吻著妻子……現(xiàn)場的許多人都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當婚禮主持人拿出愛心人士為夫妻倆制作的捐款箱后，現(xiàn)場的市民自發(fā)地排成了一個長隊，他們要為這對苦命的夫妻送去一份自己的心意。10元、20元、50元、100元……不一會兒，捐款就達8000多元。80歲的尹玉蘭老人往捐款箱中投過錢后，感動地說：“這兩個孩子太可憐了，他們的經(jīng)歷也太感人了，我今天沒帶多少錢，只是代表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他們能攜手到老。”老人質樸的話，也是在場300多位市民的共同愿望。

齊小明百感交集：“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的好心人來幫助我們，大家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一輩子！雖然一直得不到親人的原諒，但是，有你們的祝福，我們就滿足了！”說到這里，他轉過身去對妻子說：“緣分讓我們走到了一起，但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吃了太多的苦，如果人生還能再來一次，如果你對我還滿意，我一定還會選擇你，我會永遠記住今天！”話音未落，夫妻倆早已相擁而泣……

（責編/王蕾） E-mail:amfwanglei@163.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