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今年要“豬突猛進”？

黃彬華

2007年在日本也稱“豬年”，還比喻為“豬突猛進”之年。安倍首相在發表“年頭所感”時強調，“今年將堅定不移地朝向“美麗之國”的目標奮勇前進”。同時宣示，“憲法實施已60年，應該是用自己的雙手書寫與新時代相符的憲法的時候了”。

所謂“美麗之國”，是安倍競選黨總裁時編造的宣傳口號。雖然如此，卻是觀察安倍未來政治走向的重要參照物。政府首長發表年頭所感，原本只是一種形式，但今年日本情況特殊，特別是鷹派首相上臺已100天，人們都在凝神觀察安倍會有什么動作的時候，他卻說要奮勇前進，既有“豬突猛進”的暗示，也有圖窮匕見的味道。

安倍上臺，政治姿態出人意表地低，確使一般民眾感到滿腹狐疑，同時卻使支持他的極端保守勢力深感不滿，因此內閣支持率急速下降，從上臺初期的67％，下降到目前45％(富士電視的調查)。但今年是關鍵的一年，4月有統一地方選舉，7月有參議院改選，不僅安倍政權尚未站穩腳跟，自民黨也有喪失參議院控制權的危機。如果安倍不能扭轉目前低迷不振的政治氛圍，他和自民黨就有被趕下臺的危險。

安倍雖然是只初出茅廬的鷹，但也有“君子豹變”的本能，讓他想起可用小泉招數突圍的怪招，真的公開表演“豬突猛進”之術，以展現其鷹派本色，日本便很有可能再度成為一個“世界問題國家”。因此，2007年是決定日本大方向的一年。

擁核將“寫進憲法”

美國著名雜志《外交政策》最新一期，刊登了一則所謂“2007年假設國際新聞”的文章。在其七條假設新聞之中，排行第四的是“擁核寫進日本憲法”。它說：“安倍為了扳回猛瀉的支持率，可能作孤注一擲的大賭博，就是放棄非核三原則，將得以擁有核武的條文，列入憲法修正案中。”雖然這純粹是預測性報道，但這是國際著名的外交權威雜志，非愚人節的胡鬧新聞，即使是政治虛構，也不能忽視其展現的重要提示作用。

美國懷疑日本最終會走上核武道路，不全是空穴來風。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日本“持核論”已在統治上層鬧得沸沸揚揚，先是自民黨政調會長中川昭一公開主張研究此問題，接著是政府外長麻生太郎附和，雖然首相安倍有出來澄清，無核三原則未改變，但對熟悉日本政治操作方式的人來說，這是投石問路策略。既然美國人都對日本的擁核意圖洞若觀火，亞洲國家更不可能視若無睹。

但日本不會在2007年內宣布“擁核”，或者把“擁核”字句赤裸裸地寫入新憲法，因為這將把睡夢中的日本人都驚醒過來，會讓已分散的和平勢力再度團結，打亂極端保守勢力要在五年內達成修憲計劃的任務。自民黨已公開宣布，將在五年內廢棄戰后實施至今的“和平憲法”，而安倍在上臺前也通過其著書《走向美麗之國》和總裁競選綱領《建設一個美麗國家》承諾。所謂“教育改革”，所謂“防衛廳升格，所謂“國民投票法”的草擬，目標就是為廢除“和平憲法”而鋪路。

姿態并不是“豹變”

安倍上臺擺出低姿態，不是“君子豹變”，而是企圖用不同策略達成同一政治目標——擺脫日本的“戰后狀態”，成為一個“正常國家”。君不見，安倍上臺即刻通過“防衛廳升格法案”，讓自衛隊恢復其國家軍隊的地位，雖然憲法第九條原封不動，宣稱日本放棄國家戰斗權利，不擁有任何軍事組織。安倍政權推動復古的建樹必將記入史冊，但依然不能滿足極端右翼的要求，這是安倍有苦難言的問題之一。

在極端右翼看來，安倍不再公開參拜靖國神社，甚至以參拜明治神宮作為表明心跡的象征，證明他絕對效忠天皇制，被認為是他對亞洲鄰國過分軟弱，有損日本尊嚴，不利日本再度崛起的行為。明治神宮是紀念明治天皇的地方，靖國神社則是拜祭明治以后戰死的日本軍人的廟，特別是二戰侵略亞洲的官兵，包括一批被處死的戰犯。

安倍采取不同的策略，一是國際政治環境不同，二是極端保守主義與新保守主義有差別。新保守主義要的是實質利益，而極端保守主義則不僅要利益，還要維護軍國的傳統和體面。極端保守勢力能理解安倍的處境，不反對安倍與中韓搞好關系，但因此放棄拜祭靖國神社的傳統則是不能原諒的背叛。安倍元月6日前往明治神宮參拜，原本是要慰撫保守勢力，同時表明自己的心跡，沒有忘記靖國神社的故人，卻意外受到右翼的否定，這是安倍的第二個苦惱。

一度在日本呼風喚雨，掀起歷史教科書風波，與鄰國關系搞到天翻地覆的“皇國史觀”集團，最近不僅內訌，而且四分五裂。這給走曖昧路線的安倍政府提供了喘息機會，也讓第一回合的中日歷史問題研討會能夠順利在北京召開。

取決于自己選擇的道路

研討會計劃要在三年內把兩國的歷史鴻溝縮小。只要這批自稱為皇國史觀監護人的集團不再直接插手，計劃也許會有一些收獲。但日本擅長搞兩面手法，官方可以表面妥協，卻會藉口民間反對，或以言論自由為幌子，最后把協議全面推翻。

安倍的低姿態確已取得外交突破，日中和日韓關系已正恢復正常。但冷戰思維、領導權之爭等概念，還在強烈支配著官僚體系，包括大部分自民黨上層。而安倍政府的低姿態，到底是一種權宜之計，還是真要推行戰略互惠政策，至今還是一個未解之謎。

人們擔憂的是，他的務實外交不被一般日本人接受，不僅在內閣支持率方面一直給他施加壓力，還在選舉方面給他造成威脅，他很有可能最終會向小泉的玩火政策傾斜。2007年對日本將是一個分水嶺。

日本的極端保守勢力一直抱怨，安倍上臺之后不斷地討好鄰國，顯得外交軟弱無力。其次是，至今未換回實質利益，顯得吃力不討好。殊不知，在亞洲鄰國的監視下，日本政府能如此輕易將其防衛廳升格，國會又通過強調要“愛國心”的《新教育基本法》，以及草擬為修憲鋪路的《國民投票法》，這些都是安倍退一步策略換來的成果。

日本保守勢力一直處心積慮在走復古的道路，目前形勢比過去容易過關，因為日本的主要政黨，特別是自民黨與民主黨，已經沒有了左右之分，更無保守革新之別了。政壇中的唯一反對勢力，目前只有日本共產黨和社會民主黨，但力量大不如前，即使竭力阻止也不能力挽狂瀾。

問題是，安倍如果要憑借“豬突猛進”精神，以為一鼓作氣，勇往直前，廢棄了和平憲法，就能自動升格為軍事和政治大國，顯然是過分天真。而他不考慮日本的經濟結構、人口構成、國力能否承擔這種變化。最終還是要回到老問題上去，就是“前車之鑒”。

(摘自新加坡《聯合早報》)

(責任編輯／覃福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