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敬一聽,頓時大驚失色,驚訝萬分,剛要伸頭朝井中望去,只聽到井中發出呼呼的響聲,井內激浪翻滾,一瞬間,井水沖破地面,如玉柱擎天,高達數丈,猶如千條銀龍飛舞,萬朵蓮花盛開。孟子敬抬頭望去,只見七色白云托著一個人,他定睛一看,正是在回山西的路上,在巒峰嶺上被他救的白衣青年。他笑容可掬,落在孟子敬眼前,雙手相拱:“今日和孟兄相見,是命中注定的緣份。”
孟子敬急忙問道,“怎么是你?”
“正是。”白衣青年說道:“我乃東海龍王三太子,遼河小龍王,感謝你干旱時與尊夫人以水相祈敬,感謝你在巒峰嶺上救命之恩。俗話說的好,有恩不報非君子。今日前來特意報恩,孟兄犯愁的井水苦澀一事,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今后此井所釀造的酒將飄香千里,名噪天下。”
山海樓門前,陽光直射進正門,客人紛紛而來,大門前車水馬龍的也逐漸熱鬧起來了。金長厚、碧連塘、玉佩浮又光顧山海樓,還是老地方,一臉得意洋洋之模樣。
山掌柜上完茶水后,金長厚身子朝碧連塘、玉佩浮湊一下,說道:“聽說沒,內治門的雪蓮春酒作坊釀出的酒是苦酒,你說怪不怪?”金長厚說后幸災樂禍地咯咯笑著。
“真的?”
“那還能假,現在那個孟作坊和兒子嘴上的泡這么大個。”金長厚用手比劃著說道。
“要我說,他們本來就不該來盛京開作坊,盛京是什么地方,是長白山余脈,內治門系龍頭,在龍頭地間開作坊,酒是苦的還不錯呢,好賴人人都知道人間有苦酒一說,要是釀出的酒是酸的,可就成了天下奇聞了。”
“真乃是天助我們,不讓人和我們抗衡。”
“這一下姓孟的可要賠大發了,幾千兩銀子一下子付諸東流了。”
“好啦,不說這些了,我們今天換個口味。”金長厚說后喊道,“山掌柜。”
“來嘞,金作坊有什么吩咐?”
“今天咱們哥仨兒想換換口味,不用大魚大肉之類的,給上幾道清淡爽口的。”
“好嘞。”山掌柜剛離去,被金長厚又叫住了,“山掌柜,咱們都是多年的莫逆之交了,你聽說過釀酒能釀出苦酒來的沒有?”
山掌柜搖著頭:“從來沒聽說過。”
“你知道內治門新開的一家雪蓮春酒作坊吧?”
“知道啊。”
“那兒釀出來的酒就是苦的。”
“不會吧。”山掌柜說道,“不瞞三位作坊說,他們家的雪蓮春酒我品過,說句不該說的話,論醇厚、香甜、綿軟度不在你們三家的酒之下。”
“你在哪里喝到的?”
“噢?就是范大學士說杜康造酒醉劉伶那天,旁邊坐著三位年輕人,其中一人就是雪蓮春酒作坊的作主,他為了讓我們山海樓也賣他的酒,特意從懷里掏出來一壺酒,讓我品嘗的。”
“你答應進他們的酒?”
“沒有,我跟他說過,我們山海樓和三位作坊主有契約,別的酒再好也是不能登山海樓的。”
“你要是賣苦酒的話,他們的酒倒挺合適。”
“瞧您金作坊,真會開玩笑。”
斗轉星移,蹉跎著歲月,春夏秋冬轉眼已有數次更迭。“義隆泉”酒已經在許多嗜酒之人中名聲顯赫,酒的銷量也如同芝麻開花,不斷高升,許多酒樓紛紛上門要賣義隆泉酒。孟正雄為了多產酒,又雇了許多酒工,白天夜里連班干,還是供不應求,而且義隆泉酒最大的優勢是比金紫醑、碧香醇、玉盤露的價格都低。嚴重地沖擊著金紫醑、碧香醇、玉盤露三種酒的銷量。
山海樓,明顯的客人稀少了,不少客人進門就問:“山掌柜,這山海樓幾十年了,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冷清,怎么弄的?是菜炒的不行,還是……”
月掌柜一臉無奈地說道:“各位爺,不瞞你說,以往凡是到我們山海樓來的客人都是奔金紫醑、碧香醇和玉盤露酒來的,菜嘛還是次要的,有的客人只點一小盤菜,也只是為喝上幾兩好酒。這不,小東門義隆泉酒作坊在旁邊開了一個同名的義隆泉酒店,規模不亞于我們山海樓,而且他的義隆泉酒比我賣的金紫醑啊,碧香醇啊還有玉盤露啊便宜還好喝,而且呢,他們還免費品酒。你說有這等好事,誰還來我山海樓呢?”
“噢,是這么回事,不過這義隆泉酒的確比你們家賣的酒好喝啊,前天,朋友請我去喝義隆泉,我以為你這名樓也應該有這名酒,所以就趕來了。”
“只能讓你這位爺失望了。”
“為什么不趕緊也賣義隆泉酒呢?”
“這位爺,你不知道,我們山海樓是和金紫醑、碧香醇、玉盤露三家有長年契約的,是不能隨便賣其他家的酒的。”
說話的功夫,金長厚、碧連塘和玉佩浮來到了山海樓,還是在原來的地方坐了下來。今天山掌柜臉上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輕淡地說了一聲:“三位掌柜請坐,我給你們看茶。”
“金作坊主,這姓孟的爺倆都快把我們逼到絕路上去了,釀造的酒本來就比我們的好,又建了一個作坊,還開了比這山海樓還大的酒樓,還免費品酒,眼下,除了山海樓、百匯軒、回春閣、溢香院還在賣我們的酒,其它的酒店基本上不再買我們的酒了,更有甚者,有的酒樓還要把剩余的酒給我們退回來了,說是我們的酒價格比義隆泉每斤高出幾文錢,不合算。你說,都到這個份上了,你是當老大的,總得拿出個辦法來吧。”
金長厚猛地拍一下著桌子:“我是得想個法子治治這個義隆泉了。”
“怎么個治法?”
“不著急,容我想想。”
“你可要盡快呀,要再這樣拖一段時間,對我們就更不利了,你說是吧?”
山掌柜走過來問道:“三位作坊主要點什么菜?”
金長厚沒回答山掌柜的話,而是問道:“哎,現在正是飯口啊,這人怎么這么少啊?加上我們仨一共才四個人。”
山掌柜哭笑不得地說:“金作坊,您也是聰明人,山海樓今天弄成這個樣子,您不會不知道緣由吧。今天我也斗膽地向三位作坊主說一聲,我這山海樓也得進義隆泉酒了,否則的話,我有幾個山海樓也不夠賠的。”
“我們可是有契約的。”
“可我也不能瞪著兩眼,天天看著賠銀子吧?”
“你以為你進了義隆泉酒,你的日子就好過了,別忘了,義隆泉酒是免費的,他們是在用銀子鋪路,認賠,他是釀酒的,能賠得起,你能賠得起嗎?”
“可也不能總這樣門庭冷落吧?”
“不忙,義隆泉這樣做,僅僅是個權宜之計,不會長久的,咱們都是同行,誰心里都有一本賬,這樣的免費酒能挺一個月,能挺一年,能永遠挺下去嗎?他們爺倆只不過是想為義隆泉酒爭個名份,在盛京想占一席之地,再鬧騰十天八天的,也就沒有戲了。你放心,咱們老字號的酒難道還會被這無名酒擊垮,那才怪呢。好啦,山掌柜,別上火,上幾道菜,咱們該吃吃,該喝喝,這叫以靜制動,泰山壓頂腰不彎。”
山掌柜被金長厚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翌日,孟子敬正在甑前裝甑,一位酒工前來告訴說:“孟師傅,外邊有人找。”
孟子敬走出作坊見是金作坊,便舉手施禮:“是什么風把金作坊吹來了。”
金長厚還禮道:“我是不請自到,還請孟侄多加海涵。”
孟子敬又說道:“來者便是客,請,到我酒樓就坐。”
“不客氣了。”
孟子敬把金長厚讓進酒樓一雅室之內,叫了茶水,給金長厚斟上說道:“想必金作坊有話要說吧,這兒僻靜,有話就直說吧。”
金長厚呷口茶后連聲說道:“痛快,痛快,不愧為一代英杰。”
“金作坊如此夸獎在下,后生可實屬擔當不起呀。”
金長厚說道:“不瞞晚侄說,我在盛京開酒作坊幾十年了,加上世人幾百年了,盛京大大小小的酒作坊不下幾十家,可家家的酒從內心說,都趕不上金紫醑、碧香醇和玉盤露。他們就是想爭也爭不去,而晚侄的義隆泉酒,聽說能和我們的金紫醑、碧香醇和玉盤露相媲美。我金某恭賀孟侄能釀出如此上成美酒。”金長厚呷一口茶后又接著說道,“可是,做酒生意,噢,不管是做什么生意,都有一個規矩,是不能越雷池的。”
“請長輩賜教。”
“我很贊同你的膽量和底氣,能開著這樣大的一個酒樓,能讓眾多客人免費品酒,別說在盛京,就是在全大清國也是獨一無二的。但是,你想到沒有,你這種做法,給其他酒作坊帶來什么樣的影響?除此之外,你這義隆泉酒價格還比我們的金紫醑、碧香醇、玉盤露每提低三文錢,這就更不……”
沒等金長厚把話說完,孟子敬便接過話茬說道:“在下明白金作坊的意思,晚輩要說一句話,你做長輩的還別不愛聽,做買賣,總有一個競爭,競爭嘛,就得從價位上和質量上做文章,所以我要讓我的義隆泉酒得到更多人的喜歡,拓寬更大的賣場。我選擇的競爭方式就是在這義隆泉酒樓免費飲酒,這義隆泉酒呢要比盛京最好的酒在價位上低,只有這樣做,才會使義隆泉酒在今后有更大的發展,有更廣闊的前景。”
“你這種作法實際上已經損害了他人的利益。”
“不對,我這樣做是有我的打算,在盛京最著名的山海樓、百匯軒、回春閣、溢香院都不曾有義隆泉的酒,這是不公平的,我要讓這些名聲顯赫的酒樓能擺上義隆泉酒。”
“這不大可能吧,就是你義隆泉酒再好,也未必能打進盛京十幾家名酒樓……”金長厚搖下頭后又說道,“在此地的小飯莊、小店鋪還勉強吧。”
“為什么?”
“我土生土長在盛京幾十年,我們家世人都是滿人八旗后代,盛京這塊土地從明朝到現在的康熙盛世養育了我們幾代人,這些,晚輩你曉得嗎?”
孟子敬一聽,坦然一笑:“晚輩明白,不過我想請教一下金作坊你到底讓我怎么做才好呢?”
“兩條,一條是,把酒價提起來和金此醑、碧香醇、玉盤露一個價,二條是,不許沖擊盛京十幾家有名的酒樓,至于你在自己家的酒樓免費品酒的事,我不干涉,不是從我金某兜里掏銀子。”
“聽我說金作坊,這提酒價的事,我不能辦,你我都是釀酒之人,都心知肚明酒是暴利,別說每提酒只降三文,就是降五文也照掙錢。把酒價壓得低一點,在百姓們中間就會拓寬更多的賣場,受益的是百姓,而嫌錢的還是我們。至于不讓我沖擊盛京名樓的事,我想不用我去求他們進我的酒,到時候,他們自然會來,主動地進我的酒,你說金作坊,你講的不讓我沖擊盛京名酒的一條,有道理嗎?”
金長厚被孟子敬說得啞口無言,自己不知和多少釀酒之人打了多少交道,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才智過人的年輕人。要是我金作坊的兒子像他這樣該有多好啊。金作坊想到這,還是滿臉的不悅,說道:“晚侄,不管怎么說,你必須按金某說的去做,這并不是我金某一個人的想法。”
“我要是不從呢?”
“你別忘了這是盛京,盛京的官吏都和我們是莫逆之交。”
子敬剛要說盛京的大將軍就是二舅時,忽然想起了二舅曾經說過的話,在什么時候都不能提到他,又轉了話題說道:“大清國的官吏是保護老百姓過好日子的,不是為你們三家酒作坊撐腰的。”
“你這樣固執,會吃虧的。”
“我怕吃虧就不會從山西來闖蕩盛京城。”
“我看得出來,你是有點來頭的。”
“我也看得出來,你總以為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好小子,你有種,你等著。”
“對不起,不送。”
義隆泉酒樓,天天車水馬龍,賓朋滿座。孟正雄戴著花鏡,撥打著算盤,一撥又一撥的客人進來后,都是伙計們招呼著,應酬著。午飯已過時,酒樓內剩下為數不多的客人了,這個時候,來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客人,個個像兇神惡煞,坐下便大聲喊道:“這兒是不是免費飲酒?”
伙計答道:“是的。”
“今天我們幾個光飲酒,不用菜怎么樣?”
伙計一時無主意,便來到柜臺前問道:“老爺,這幾位爺要光飲酒,不點菜。”
孟正雄說道:“你去吧,我來。”
孟正雄來到這幾位客人面前,雙手一拱:“這幾位爺,俗話說的好,這酒菜不分家,光飲酒怎么能成,會傷身體的。”
“好啦,別羅嗦了,快上幾壇子酒,我們幾個都能喝。”
孟正雄又說道:“好吧,雖然這幾位爺不點菜,我作為義隆泉掌柜的,也免費為幾位爺上幾道菜。”
“謝了,快上酒吧。”
小伙計為幾位客人用壇子呈上酒后,孟正雄為他們點的菜也上來了,幾個人便大口地喝了起來。不一會,一壇子酒喝光了,又要了第二壇,第二壇喝光了,又要了第三壇,到了第四壇的時候,孟正雄警覺了,這七八個喝四壇子酒,是不可能的,他斜眼瞅著這四個人,發現了七八個人當中,有四人在朝懷里的皮囊裝酒,另外,還有四個人喝一點酒,便悄悄地朝桌上倒,酒順著桌子腳流到地上。
孟正雄見狀說道:“這位爺,酒是糧食做,糟踏是罪過。”
“什么?誰糟踏酒了,喝多了灑點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誰吃飯還不掉飯粒子。”這位客人兇得很,“拿酒來。”
孟正雄悟到不是好人,頭一擺:“伙計,給這幾位爺再上一壇酒,讓這幾位爺喝好。”
“這免費飲酒是挺好,不掏銀子就能喝好,既然免費了,我們幾個走的時候,一人再送上一壇子怎么樣?”
孟正雄說道:“這幾位爺,義隆泉酒樓沒有這個規矩。”
“我們來就是破這個規矩的。”
“你們是什么人?”
“官府的人。”一位說道,“告訴你吧,只要你這義隆泉酒樓免費飲酒一天,我就天天來享受這免費,直到你什么時間不免費為止。拿酒來,給我們帶上一壇子。”
“不成,這是酒樓,不是大市場容得你們這樣胡來。”孟正雄氣憤地說道。
“搶!”其中一人說道。
其他幾人一哄而上,把柜臺上的幾壇子酒搬起來,抱著撒腿就跑。
孟正雄追到門口大喊:“你們還有王法嗎?”
金作坊帶著滿肚子的氣回到家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兒子見狀乖乖地倒上一杯茶水問道:“爹,那姓孟的小子怎么說的?”
金作坊無奈地說:“唉,左一個不行,右一個不答應,看來他是想和我們作對到底了。”
“爹,我現在已經在他的酒樓里找麻煩了,只要他一天不解除免費飲酒,我就一天不讓他們消停,既糟蹋他們的酒,又攪和他們的生意。”兒子金貴郎說道。
金作坊又嘆氣道:“貴郎啊,你的年齡和那個姓孟的不相上下,可人家那種氣質,膽略性的經商意識在你身上是一點也看不到啊,雖然你爹是以失敗而歸,但是,他那種正氣和機敏過人的思維,確使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真是一個人才呀,是釀酒業的才子啊。”
“爹!”金貴郎說道,“他都把我們逼成這樣了,你還在夸他。”
“兩碼事,倘若我要是換成他的話,我也會這樣的,因為生意場如戰場啊。”
“我認識一幫官府的人,給他們一點銀子,把他給做了得了。”(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 郝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