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說:“搞情報工作,曾希圣同志可以稱得上是黨內稀有的神人!”
曾希圣自己也沒有想到,做情報工作,竟然是他一生最富有傳奇色彩#65380;也是最值得大書特書的經歷之一#65377;在生前為《曾希圣傳》一書撰寫的序言中,李先念對曾希圣參與開創中共情報工作給予了高度贊揚:“曾希圣同志是我們黨的情報工作創始人之一#65377;在紅軍時代,他擔任中央軍委二局局長……為毛澤東同志制定正確的軍事部署#65380;指揮紅軍作戰,提供了許多準確無誤的國民黨軍事情報#65377;”
1930年1月,奉黨組織指示,曾希圣告別哥哥曾中生和戰友黃克誠,從上海趕赴武漢三鎮,先后在湖北省軍委和中共中央長江局軍委機關工作,歷任參謀#65380;長江局軍委秘書長等職,協助長江局軍委書記劉伯承工作#65377;
1930年,因情報斗爭需要,曾希圣重返上海,出任中央軍委參謀部諜報科科長,負責中共黨和紅軍的無線電偵察和相互聯系工作#65377;他一接手工作,就決定培養技術人才#65377;1930年下半年,他負責選派20多人組織了一個訓練班#65377;在上海法租界巨籟達路四成里一棟三層小樓門口,他們掛出塊“福利電器公司”的牌子,還搞了一個小工廠,這就是我黨我軍創辦的最早的一個地下無線電技術培訓班#65377;在上海中央軍委會議上,周恩來談起這件事時,給曾希圣以高度評價:“這次,在希圣同志負責下,伍云甫#65380;王子綱和曾三等20多人一起,都被派去參加訓練班的培訓,和以前那種家庭作坊式的培訓相比,這無疑是天大的進步#65377;”
“天大的進步”,是周恩來對曾希圣工作的充分肯定#65377;不幸的是,訓練班只辦了兩個月,就在1930年12月被敵人破壞,教員張沈川等多人被捕入獄#65377;
雖然訓練班變成名副其實的“短訓班”,但對提高中共無線電專業技術人員的水平建功匪淺#65377;對被捕的同志,曾希圣時時牽掛#65377;抗戰爆發后,他借國共合作抗日之機,報請中共中央同國民黨當局進行交涉,被捕同志被陸續釋放出來#65377;
在負責搞培訓班期間,曾希圣給學員們規定了嚴格的紀律,不準他們在公共場所露面#65377;他們與外界既無交往,也無通信聯系#65377;為了避免引起房東的懷疑,他讓學員們變著筆跡,自己寫信寄給自己#65377;曾三晚年的回憶,可為曾希圣艱苦主持這屆培訓班作注腳:
1930年下半年,遵照地下黨的指示和安排,我在永安百貨公司后面一座二層小樓上租了一間房子,與中共地下黨員何成英同志(何林中的母親)在這里建立了一個家庭#65377;我們仍和伍云甫同志一起,繼續從事黨的地下無線電臺工作#65377;我同伍云甫擠住在一個小亭子間里,由張沈川來這里教我們學習無線電技術#65377;開始,我們只有一個手鍵#65380;一個蜂音機#65380;兩支鉛筆和幾本拍紙簿#65377;后來,我和老伍自己動手裝了一臺礦石收音機,才能練習收聽電報信號,學習抄記電報碼子#65377;
這一時期,曾希圣還和國民革命軍第六軍少將師長李明灝秘密接觸,為我黨搞到了許多重要情報#65377;新中國成立后,聶榮臻回憶到李明灝時,有過這樣一段話:“我們通過曾希圣同志和他接觸,建立了聯系#65377;他的朋友很多,學生也多,有不少人是在國民黨軍隊里擔任要職的#65377;通過這些關系,他向我們提供了不少情報,甚至有軍用地圖等等#65377;”
談起這些,周恩來說:“搞情報工作,曾希圣同志可以稱得上是黨內稀有的神人!”
曾希圣經常念叨一句話:“大致可不行,大意更不行!你們要時刻掌握敵情,確保敵變我變#65377;”
1931年4月,在黨內擔任要職的顧順章#65380;向忠發相繼被捕叛變,黨在上海的地下斗爭形勢急劇惡化#65377;根據黨中央和周恩來的安排,中央機關和中央軍委機關不得不緊急疏散#65377;12月,曾希圣化裝成一個推銷員,輾轉到達閩西蘇區#65377;交通站派人把他送到瑞金紅軍的一個團部,再從瑞金轉到寧都清塘紅軍總司令部#65377;在這里,他見到了毛澤東#65380;朱德等領導同志#65377;
初見曾希圣,毛澤東和他熱情握手,哈哈大笑說:“無產階級有人才啊!我們的隊伍里已經有了一個希賢,現又來了一個希圣#65377;共產黨有圣有賢,國民黨可要可憐啰!”
見曾希圣不解,毛澤東站起身來,解釋說:“希圣是你,希賢是鄧小平的原名,他現在是我們的京官(這時鄧任中共瑞金縣委書記)#65377;”
曾希圣恍然大悟:“鄧小平同志,我是久仰大名!廣西左右江起義名震全國,鄧小平#65380;張云逸誰人不知?他的‘賢’是名副其實,我的‘圣’卻愧不敢當!”
曾希圣到中央蘇區之時,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簡稱中革軍委)正在落實下屬總參謀部#65380;總政治部#65380;總經理部#65380;總衛生部的建設,并把總參謀部原來下設的科都改為局#65377;當時,中革軍委總參謀部下設三個局#65380;一個供給部#65377;三個局依次是作戰局#65380;偵察局(后改情報局)#65380;通信局#65377;按它們在總參謀部下設部門中排序先后,又依次稱為軍委一局#65380;軍委二局#65380;軍委三局#65377;考慮到曾希圣曾擔任中央軍委參謀部諜報科科長,做過情報#65380;偵察工作,中革軍委決定由曾希圣出任二局局長,李濤#65380;譚震林#65380;錢壯飛等都曾是他的副手#65377;
二局成立以后,以無線電為主的情報偵察歸到這里#65377;情報偵察工作刻不容緩#65377;當時,主要存在兩大難題:一是無線電偵察只能獲得當面之敵的動態情報,難以截獲敵軍整個戰役的布置情況;二是隨著我軍電臺在第二#65380;第三次反“圍剿”中對空偵察逐步發揮作用,不斷挫敗國民黨軍進攻后,敵軍開始注重無線電通信的保密和密碼的使用,以致情報越來越難以偵破#65377;
鑒于此,曾希圣建議創辦無線電學校#65380;培養無線電專業人才,中革軍委遂在瑞金楊溪開辦了軍委無線電學校,由劉光甫擔任校長,楊蘭史任第一政委,曾三任第二政委兼無線電隊政委(學校后來遷往瑞金坪山崗,改名為紅軍通信學校),這所學校后來為二局培訓了一大批技術人員#65377;
剛剛熟悉二局情況的曾希圣,基本的工作思路已經清晰:“二局的情報工作和業務建設,應該在總參謀部領導下,匯聚以下幾股力量來做,即以共產黨員為核心,團結一批起義人員,爭取一批被俘人員,加上我們培養訓練的一批青年學生#65377;”
工作思路雖然有了,工作的出路未必就有#65377;曾希圣領導二局經歷的第一次作戰行動,是1932年春中央紅軍發動的贛州戰役,這一仗給曾希圣的記憶是刻骨銘心的#65377;
中央蘇區第三次反“圍剿”勝利后,中共臨時中央和蘇區中央局為實現革命在江西及其鄰近省區的首先勝利,多次指令中央紅軍“首取贛州”,爾后奪取吉安#65380;南昌#65380;九江等城#65377;1932年1月10日,中革軍委下達了攻打贛州的訓令,紅三軍團#65380;紅四軍#65380;紅三軍先后參加攻城和打援任務,江西#65380;閩西軍區共6個獨立師則擔任游擊警戒任務#65377;戰前,朱德問:“敵情如何?”
“贛州三面環水,城墻堅厚,易守難攻,由國民黨軍十二師三十四旅兩個團及1個獨立連和地主武裝17個大隊共8000余人防守;贛州城北附近地區駐有國民黨軍5個師,城南附近地區駐有國民黨軍10多個團,因交通便利,均能迅速馳援贛州#65377;基本敵情,大致如此!”
“大致可不行,大意更不行!你們要時刻掌握敵情,確保敵變我變#65377;”
2月13日#65380;17日#65380;23日,紅軍三次實施爆破攻城,第三次一度攻占贛州城樓,但在國民黨軍反撲下,登城紅軍大部傷亡,三次攻城均告失利#65377;
朱德#65380;彭德懷等紅軍指戰員急了,蔣介石#65380;陳誠等國民黨將領也急了#65377;蔣#65380;陳函電交馳,窮思對付紅軍之計#65377;2月29日,蔣介石下達手令,要求國民黨軍“縮小陣地#65380;增兵進城#65380;內外夾擊#65380;以解贛圍”#65377;隨后,陳誠奉命以十二師#65380;十四師4個旅12個團約2萬人馳援贛州,10日后抵達贛州市郊,其中的4個團進入贛州協同三十四旅作戰#65377;
遺憾的是,二局對于蔣#65380;陳來往密電一無所知,甚至對于國民黨軍的異常調動尤其是4個團兵力入城也沒有掌握住#65377;
敵變我未變,中革軍委增調紅五軍團參戰,要紅軍繼續強攻贛州,全殲敵三十四旅兩個團#65377;但由于敵情不準,紅軍第四次攻城仍未得手#65377;7日凌晨,正當紅三軍團準備再度攻城之際,敵軍5個團卻從城內主動出擊,城外敵軍亦在城西南從側后配合,對紅三軍團實施夾擊,使紅三軍團陷于城里城外之敵夾擊的危險境地#65377;
對于突然“多出幾個團”來的敵軍,彭德懷大罵起來:“誰謊報軍情說是兩個團,老子回去斃了他!”
事發倉促,大致了解敵情后的朱德更急了,他一個電話打到曾希圣處:“曾希圣,你搞的什么情報?知情不報,你絕對不會;無情可報,你又顏面何存!敵人兩個師調動#65380;4個團進城,難道會遁地?他們是怎么聯絡的?難道是舉火為號?”
此役,幸虧紅五軍團十三軍及時趕至增援,以大刀硬殺開一條血路,接應紅三軍團撤出戰斗#65377;
贛州戰役后,人們經常聽到曾希圣念叨一句話:“大致可不行,大意更不行!你們要時刻掌握敵情,確保敵變我變#65377;”
曾希圣攻克敵情報破譯難關;彭德懷笑了:“曾希圣變成了‘真希圣’!”
1932年7月,在廣東南雄以東之水口地區,在江西#65380;閩西兩軍區地方武裝配合下,中央紅軍主力發起水口戰役#65377;由于對敵情掌握不夠,紅軍沒有能集中兵力打殲滅戰,遂使水口之役打成擊潰戰,未能大量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也沒有繳獲到多少東西,紅軍自己還受到一些傷亡#65377;一次,曾希圣遇到黃克誠,他痛作自我批評:“這次仗沒有打好,我這個局長是有責任的#65377;現在情報工作很難搞,我準備下工夫解決密碼破譯問題#65377;否則,水口之戰的覆轍還會重蹈!”
“確實,這樣的仗真能氣死我!”黃克誠憤憤不已,同時又施激將法,“我非常贊成你的想法,你要下決心干出個名堂來#65377;你是高等師范畢業生,數學基礎很扎實,又搞過一段時間秘密工作,要搞密碼破譯還是很有條件的#65377;在此,我代表全體紅軍指戰員希望你勝利#65377;否則,你是名不副實,應該改名希敗!”
此后一個月里,怎樣從根本上解決獲取及時#65380;準確情報的難題,成了曾希圣日思夜想的首要問題#65377;在苦思冥想中,他一方面布置偵察電臺大量抄收敵臺發出的密電,并分別按時間登記編號,通過戰況實際分析敵軍電報,判斷其大概內容;另一方面,是向加入紅軍的原國民黨軍電臺人員王諍#65380;劉光甫等了解敵軍密碼和譯電的一般情況,特別是向黨的無線電通信創始人周恩來請教,以求弄清編碼的規律#65377;一有時間,他就把自己關在屋里,潛心研究已有資料,掌握破譯必備的基本知識,并把突破口選在江西敵軍使用的最新密碼本方面#65377;
一天,曾希圣向朱德#65380;毛澤東大膽建議,立即打一場師級建制的殲滅戰,想方設法繳獲敵人的密碼本#65377;朱#65380;毛當即拍板:干!
1932年8月,紅軍在江西境內取得樂安#65380;宜黃戰役勝利,殲滅國民黨軍第九路軍孫連仲部第二十七師3個旅#65377;戰役期間,曾希圣親率二局部分人員隨主攻部隊前進,目標直指敵人密碼本#65377;部隊一攻入宜黃縣城后,他立即直奔敵師部和無線電機房搜尋,遺憾的是沒有找到密碼本#65377;正在懊惱之際,工作人員報告:“孫連仲曾用‘展碼’發給敵二十七師一份密電,其中有30多組密碼已經附有漢字譯文#65377;”
曾希圣猶如發現了新大陸,立即下令:“孫連仲部損兵折將,彼此間肯定會指手畫腳#65380;交流失敗教訓#65377;現在就部署電臺,重點抄收孫連仲部的電報#65377;”
工夫不負有心人#65377;一天,工作人員抄收到孫連仲部某師致另一師的密碼電報,曾希圣等人以已知的30多組密碼為基礎,譯出密電中已知密碼,再猜譯未知密碼#65377;經過反復猜譯,終于把這份密電全部破譯出來了:這是敵人的一份作戰命令,涉及敵對鄂豫皖和湘贛兩地紅軍的“圍剿”,軍情十分緊急#65377;毛澤東#65380;朱德立即指示:“分別發往鄂豫皖和湘贛根據地,讓他們有備無患嘛#65377;”
結果,兩個根據地的領導人根據這份情報,部署部隊出擊迎敵,痛殲敵人#65377;消息傳來,朱德#65380;周恩來#65380;曾希圣相視一笑:“以后,紅軍有資格和白軍展開一場沒有硝煙的密碼戰了!”
當即,朱#65380;毛決定,給予二局嘉獎鼓勵#65377;彭德懷也把紅三軍團優秀的報務員鄒畢兆調給二局,以加強二局的破譯力量,并捎話給曾希圣:“你的腦袋我不敢要,我再送給你‘一顆腦袋’#65377;”
曾希圣領導二局突破破譯難關后,立即服務于紅軍的作戰行動#65377;
1932年11月,紅一方面軍舉行自春季進攻贛州以來的第六次進攻戰役,即金溪#65380;資溪戰役#65377;1933年1月5日,在經過渭水橋#65380;滸灣#65380;黃獅渡等戰斗后,紅一方面軍在金溪#65380;后車#65380;左坊營#65380;黃獅渡地區集結待命,曾希圣受命嚴密監視敵情#65377;
1月6日夜晚,疲憊已極的曾希圣將要進入夢鄉時,突然值班守機的曹祥仁報告:“發現敵臺異常活躍,敵九十師等3個臺同時出聯#65377;”
“敵人蠢蠢欲動了,緊緊抓住敵九十師電臺,及時偵收其發出的密電#65377;”曾希圣的睡意立即無影無蹤#65377;
“這是駐滸灣的敵軍二縱指揮官吳奇偉下達的作戰命令#65377;”
“內容?”
“乘共匪小勝稍懈,待機偷襲!”
“速報方面軍首長!”
1月7日凌晨4時,紅一方面軍首長根據敵軍這一部署,下達誘殲滸灣之敵的作戰命令:造成我軍小勝意怠的假象,讓吳敵放膽前來#65377;吳奇偉聞報,仰天狂笑:“朱#65380;彭用兵,也不過如此#65377;”他下令全縱隊,按原計劃出動#65377;
1月7日8時,吳敵一部落入紅軍誘殲圈,有去無回#65377;慶功會上,一向不茍言笑的彭德懷笑了:“吳奇偉變成‘無奇偉’,曾希圣變成了‘真希圣’!”
1932年底,國民黨贛粵閩邊區“剿匪”總司令部以40萬兵力,開始對中央蘇區和紅一方面軍發動第四次“圍剿”#65377;1933年2月12日,按照蘇區中央局的意見,紅一方面軍主動攻打南豐城,激戰一夜傷亡400多人,紅三軍團三師師長彭鰲犧牲#65377;久戰無功又折損大將,彭德懷惱怒不已,在指揮所里走來走去,煩躁之色溢于臉上#65377;
此時,曾希圣快步走進:“老彭,別難過啦!”
“你本家死了,你不難過!”彭鰲和彭德懷雖是上下級,但同志情#65380;戰友誼深厚,常私下開玩笑說“是本家”#65377;
“彭鰲同志戰死南豐,可見咱們的決心!蔣介石也擔心起來了,他喜歡遙控指揮,這次又密令五十二#65380;五十九師馳援南豐#65377;我們截獲密電,敵人已經全速開來#65377;”
“好,‘真希圣’!謝謝你帶來這個好消息,我要讓兩個師的敵人給彭鰲陪葬!”
于是,紅一方面軍移師江西宜黃南部黃陂一帶隱蔽待敵#65377;2月28日#65380;3月1日,紅軍兩次激戰幾乎全殲敵五十二#65380;五十九師,并生俘兩師師長李明#65380;陳時驥,創造了紅軍戰爭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兵團伏擊殲敵的范例#65377;
從1933年春至1933年8月1日,二局破譯敵人的機密電報累計100份#65377;到1934年7月,二局累計破譯敵人密碼本400多本,其中有一部分是特別密碼本#65377;在艱苦的斗爭中,敵人的一舉一動,都在曾希圣領導的二局掌握之中#65377;可以說,在中央蘇區后兩次反“圍剿”中,曾希圣領導的二局充分發揮了“千里眼”#65380;“順風耳”的巨大作用#65377;
1933年7月9日,中革軍委發布命令,于當年“八一”建軍節時頒發紅星獎章,表彰有特殊功勛的紅軍指戰員#65377;曾希圣被授予二等紅星獎章#65377;
紅軍長征進軍貴州,曾希圣的情報驗證了毛澤東的直覺#65377;土城失利,毛澤東自嘲:“不聽希圣言,吃虧在眼前#65377;”
1934年10月中旬,中央紅軍開始長征#65377;軍委二局大部分人員和裝備,編入中革軍委縱隊即紅星縱隊的二大隊,一直和毛澤東#65380;周恩來一起行軍#65377;
12月12日,中革軍委臨時決定在湖南通道縣城召開緊急會議,著重討論紅軍戰略轉移的前進方向問題#65377;會上,李德始終堅持:“我們依靠二軍團的根據地,再加上賀龍和蕭克的部隊,就可以在廣闊的區域向敵人進攻,并在湘黔川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帶創建一大片蘇區#65377;”與此相反,毛澤東極力主張:“放棄原定計劃,改向敵人力量薄弱的貴州前進!”結果,李德倔勁上來,毛澤東寸步不讓,雙方爭得不可開交,與會的周恩來#65380;朱德幾乎插不上嘴#65377;這時,曾希圣跑進會議室,手中拿著一張電報,大聲念道:根據剛剛截獲的情報,蔣介石已經電令湘西各部,集中五六倍于“赤匪”之兵力,張網以待,將“匪軍”聚殲于北進湘西途中#65377;
博古#65380;李德被迫同意毛澤東的主張#65377;毛澤東后來對曾希圣說:“沒有你的情報,博古可能只會‘博古’不會‘通今’,不會同意改變行軍方向;不去貴州,何談遵義,遑論遵義會議了#65377;進軍貴州,你是出了大力的#65377;”
巧渡金沙江時,二局的情報同樣起了關鍵的作用#65377;
當紅軍離金沙江邊還有三天行程時,敵人在后邊只有一天的路程#65377;時間緊急,毛澤東決定:在洪門渡#65380;龍街渡#65380;皎平渡三個渡口,同時搶渡金沙江#65377;如果這樣,紅軍兵力分散,過江后還得重新集結;一旦遭到敵人突擊,則難以互相支援#65377;因此,毛澤東這一決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65377;
想到可能的后果,毛澤東愁眉不展#65377;煩心的是,前線陸續報告:一軍團在龍街渡口#65380;三軍團在洪門渡口,都遇到了困難,水流太急,難以渡過#65377;聞報之后,他更是心急如焚,在室內來回走動,煙一支接著一支抽#65377;就在此時,曾希圣送來一紙電文:“據二局掌握的敵往來電報,離我們最近的是敵十三師,師長萬耀煌既怕死又要保存實力,蔣介石問他前面有沒有共軍,他謊報軍情說前面沒有共軍,就在原地等了一天,又向回走了一天,再返回來追趕#65377;這樣,就和我們拉開了四天的路程#65377;”
毛澤東看完電文,笑了:“這就是說,我們可以把一#65380;三軍團都調到皎平渡渡江啰#65377;”
到5月9日,紅軍主力部隊全部渡江完畢#65377;七天后,國民黨追兵在薛岳率領下趕到金沙江邊時,船只已經被燒毀,只能隔江興嘆#65377;紅軍擺脫了幾十萬敵軍的堵截,取得了戰略轉移中的決定性勝利#65377;
歷史證明,沒有情報,四渡赤水是不可想象的#65377;土城之戰的失利可為佐證#65377;
土城之戰,是四渡赤水的序幕#65377;在向貴州赤水縣土城鎮行軍途中,毛澤東同朱德#65380;周恩來等商議,認為道路兩邊是山谷地帶,如果追兵孤軍深入,紅軍可以利用土城鎮以東青杠坡的有利地形,集中優勢兵力,圍殲尾追的川軍郭勛祺師#65377;1935年1月28日5時戰斗打響,激戰幾個小時后,彭德懷發現敵軍的兵力不是原先預估的,竟達3個旅9個團之多,戰斗力也比原先估計的強得多#65377;紅軍雖經血戰,敵軍仍然步步向土城鎮進逼,一度打到鎮東面白馬山軍委指揮部前沿,直接危脅毛澤東的指揮中樞#65377;
1月28日下午,戰斗尾聲,震驚之余的毛澤東手令曾希圣:令二局指定專門電臺,限三天內把龍云及其下屬各電臺找到并加以控制#65377;
接命后,曾希圣不敢懈怠,立即部署下去#65377;后來曾希圣回憶:“搞偵聽的幾個臺,每臺都抓住敵人一兩個軍,什么時候都聽著它#65377;敵人通報用密碼,通話用明碼,有時還加點英文#65377;他們在通話中什么都談,部隊行動到什么地方,都互相告訴#65377;這樣,我們起碼可以知道敵人的動向和駐地#65377;另外,當時敵人使用的密碼也比較簡單,很容易破譯#65377;”
當天晚上,他即報告毛澤東:截獲敵電,云“赤水河以西兵力空虛,極慮赤匪乘機竄犯”#65377;
毛澤東見報,仰天長笑:“早年,我寫過一篇文章,其中有這么一句,‘吾于近人,獨服曾文正’#65377;聽說,蔣介石也欣賞曾國藩,我只好大異其趣了,只有‘獨服曾希圣’啰#65377;你這個情報太及時了,當記一大功#65377;敵人‘極慮’紅軍‘竄犯’,我們偏偏要‘竄犯’他一下,讓他‘極慮’為好#65377;”
聽到毛澤東的贊譽,曾希圣說:“主席,土城之戰,情報沒有跟得上,我是有愧的#65377;現在,我只是在盡力補救#65377;”毛澤東搖搖頭:“不聽希圣言,吃虧在眼前#65377;許多人是爭功諉過,你卻能爭過諉功,難得啊難得!”
在回顧長征時,周恩來說:那時,黨中央的指示不是主席的心血來潮或神來之筆,基本上是根據希圣搞到的情報決策的
1935年1月29日凌晨1時左右,毛澤東命令紅軍在土城附近第一次渡過赤水河,往四川古藺(縣)地區前進尋找戰機#65377;
1935年2月6日,蔣介石任命云南省主席龍云為“剿匪”第二路軍總司令#65377;7日中午,云南扎西縣扎西鎮籠罩在一片明媚的春光中,曾希圣旋風一樣沖進毛澤東住處:“報告主席,龍云今天剛剛宣布《作戰方略》,電令川軍主力7個旅固守古藺#65380;敘永#65380;古宋#65380;長寧等縣及長江沿岸,防堵紅軍北渡;另以川軍3個旅向安邊#65380;屏山一帶布防,兩個旅向灘頭#65380;普洱渡#65380;鹽津地區布防,分別依托金沙江#65380;橫江防堵紅軍西渡;又以黔軍一部防守遵義#65380;赤水地區,防堵紅軍東進#65377;與此同時,滇軍3個旅也已到達滇黔邊境的鎮雄#65380;畢節并向扎西撲來,似有南北夾擊之勢#65377;目前,蔣介石嫡系的8個師都在貴陽附近休整,遵義則只有貴州軍閥王家烈5個團據守,最為薄弱#65377;”
紅軍何去何從?
1935年2月5日至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扎西鎮召開會議,毛澤東分析了面臨的形勢后毅然提出:“回師東進#65380;二渡赤水#65380;重占遵義,殺它個回馬槍,突破敵人包圍圈最薄弱的王家烈部#65377;我的理由是,應該利用敵人錯覺,尋找有利戰機,集中優勢兵力,發揚紅軍運動戰的特長,主動地消滅敵人#65377;”毛澤東上述舉措,完全是針對龍云剛剛下達的《作戰方略》#65377;
1935年2月19日,紅軍第二次渡過赤水河,從十倍于己的敵人的空隙穿插出來#65377;其間,曾希圣率人嚴密地監視著川軍潘文華部#65380;滇軍孫渡部的一舉一動#65377;
根據曾希圣的情報,毛澤東在“軍事三人團”會議上指出:我們現在這點兵力,不能和敵人硬碰!硬碰,那是乞丐和龍王比寶#65377;目前,我們只能是見縫插針,該躲時躲,該閃時閃,機會好時,敲它一下子#65377;
當然,為了高度保密,只有極少數領導人了解曾希圣的情報內容,不明個中玄機的絕大部分指戰員對走“弓背路”埋怨不已,林彪還生出了懷疑毛澤東指揮能力的風波#65377;在回顧長征時,周恩來說:“那時,黨中央指示‘有時向東,有時向西,有時走大路,有時走小路,有時走老路,有時走新路’,不是主席的心血來潮或神來之筆,基本上是根據希圣搞到的情報決策的#65377;”
2月25日,紅三軍團在奉命向桐梓進軍途中,從俘虜的黔軍那里得知,守備婁山關要塞的只有柏輝章的3個團#65377;到口的肥肉,打不打呢?一打,周圍敵人必定聞風而至,搞得不好會“蝕本”#65377;這時,離婁山關最近的敵人兵力情況至關重要#65377;急切之間,前敵總指揮彭德懷也愁眉緊鎖#65377;曾希圣及時來電告知:離婁山關南5華里的黑神廟一帶,駐有距婁山關最近的黔軍杜肇華的一個旅,能參戰的兵力共4個團;另,方圓20華里以內無敵重兵#65377;
看完電報內容,彭德懷一掃愁眉,立刻向作戰參謀口述作戰命令#65377;事后,彭德懷曾戲言:“沒有曾希圣,就可能沒有婁山關戰斗#65377;那么,主席也憶不成秦娥了#65377;”
3月10日晚上,當蔣介石重新調整部署#65380;指揮軍隊向遵義一帶合圍時,中共中央政治局正在遵義楓香鎮茍壩村召開會議,討論林彪#65380;聶榮臻提出的進攻打鼓新場的戰役計劃#65377;
會上,毛澤東堅決反對:“黔軍在打鼓新場的實力如何不明,又有川軍可能從旁策應,且滇軍將很快趕到打鼓新場與黔軍會合,而我軍兩日后才能到達打鼓新場#65377;在此情況下,如果硬啃這塊骨頭,我軍將會遭受不應有的損失#65377;”
但參加會議的絕大多數人都同意進攻打鼓新場,毛澤東只好個人服從組織#65377;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當晚11時,曾希圣飛報:黔軍在打鼓新場筑有堅固的工事,蔣介石嚴令附近川軍協防打鼓新場,并令滇軍星夜奔赴打鼓新場,不日到達#65377;兩個多小時后,政治局再次開會#65377;事實面前,與會人員一致同意放棄發起打鼓新場戰役的意見#65377;
不打打鼓新場,紅軍的出路在哪里?
這時,二局有關蔣介石調兵遣將的情報源源不斷匯總到毛澤東手中:東#65380;北#65380;南三個方向都有敵人重兵圍堵,唯有西方較為薄弱#65377;這樣,三渡赤水就成了必然的選擇,因為赤水河就在離紅軍不遠的西邊#65377;3月16日下午至17日中午,紅軍分別從茅臺附近三個渡口第三次渡過赤水河#65377;
3月20日中午,曾希圣剛剛截獲的蔣介石當天的一份密電到了毛澤東的手中,密電表明蔣已經親赴貴陽督戰,并發出豪言“剿匪成功,在此一舉”#65377;看到密電,毛澤東嘴角露出一絲不屑:“蔣介石就是太死板了,你有‘一舉’,我就不會‘一動’#65377;你誤以為我毛澤東已經走上了石達開的不歸路,急于想在這最后一戰中露上一手#65377;你想來督師,我讓你成為‘堵師’,讓你成為我金蟬脫殼的餌#65377;”
當天下午,在達到調動國民黨各路軍隊大舉西向的目的后,毛澤東決定紅軍主力立刻掉頭返回貴州#65377;3月21日晚至22日晨,紅軍主力又突然南下,迅速地從二郎灘#65380;九溪口#65380;太平渡第四次渡過赤水河,日夜兼程,向南疾進,于31日順利地通過周渾元在魯班場一帶設置的封鎖線,一舉跳出國民黨軍隊的合圍圈,前鋒離貴陽只有50余里#65377;這時,蔣介石與夫人宋美齡#65380;顧問端納都在兵力空虛的貴陽,于是急調滇軍孫渡率3個旅馳援#65377;毛澤東早說過,如果能把滇軍調出云南就是勝利#65377;4月9日,紅軍從貴陽#65380;龍里間的大馬路上穿過,迅速隱蔽地折向西南,經紫云#65380;貞豐#65380;興仁等縣,以每日行軍七八十里至百十里的速度,晝夜兼程,進入云南,于4月27日到達曲靖地區,把蔣介石尾追的部隊遠遠地甩開了#65377;在向云南疾進的同時,毛澤東還派先鋒團直逼昆明,迫使云南當局調兵固守昆明,以削弱金沙江的防務,主力卻迅速北上到金沙江南岸,準備過江#65377;
縱觀“四渡赤水”之戰,二局的情報與紅軍的行動息息相關#65377;據曾在紅軍總部工作的呂黎平回憶,曾希圣“是偵破敵人情報的專家”,“那時我們幾乎天天同他打交道,不是他來一局向朱德#65380;周恩來#65380;劉伯承匯報敵情,就是我們去二局查詢情況”#65377;
對二局截獲情報的重要作用,長征中掌管紅軍情報工作的劉伯承有一個非常生動的比喻:“玻璃杯里面押寶,看得一清二楚#65377;”親歷長征的葉劍英也由衷地說過:“曾希圣不簡單,是個可以認識‘天書’的人#65377;”
七千人大會上,有人主張要殺曾希圣的頭#65377;這時,毛澤東發話了:“沒有曾希圣,長征是不可想象的#65377;殺頭之議,不要再提了!”
皖南事變后,擔任新四軍渡江指揮部指揮長#65380;正在安徽無為縣東鄉準備接應部隊北渡長江的曾希圣,立即投入接應皖南部隊突圍人員的工作#65377;
1941年1月,根據中央軍委指示,曾希圣“由秘密到公開”,受命南下組建新四軍第七師#65377;4月30日,經中央軍委批準,七師軍政委員會成立,由曾希圣#65380;張鼎丞(后由傅秋濤代替)#65380;孫仲德#65380;何偉4人組成,曾希圣擔任書記#65377;
從隱蔽戰線到抗日前線,曾希圣的軍人風范一覽無余:他性格剛烈,愛發脾氣;加之不修邊幅,滿臉的絡腮胡子,更顯得威嚴可畏,人稱“曾胡子”#65380;“胡子師長”#65377;許多同志一聽說“曾胡子來了”,馬上就躲藏起來,怕與他碰面#65377;
1941年5月1日,新四軍七師正式改編成立,師長張鼎丞,政委曾希圣#65377;張鼎丞在延安中央黨校學習一直沒有到職,曾希圣一人挑起軍#65380;政兩副重擔,領導創建以無為縣為中心的皖江抗日根據地#65377;在他的運籌帷幄下,七師戰果累累,贏得“打遍皖江無敵手”的美譽#65377;
在七師大發展之際,紅軍時期以獲取敵人情報著稱的曾希圣,卻因自己人提供的假情報差點夫妻分離#65377;
曾希圣的夫人余叔,原是上海一所學校的學生,做黨的地下工作,因為身份暴露了,黨才把她送到七師來#65377;一見面,曾希圣就被她“俘虜”了#65377;
1944年的夏天,新四軍內部卻刮起了一場冷風——“搶救運動”#65377;對此,曾希圣有一種本能的反感,他知道一旦發生了逼供,其后果是不堪設想的#65377;他對中共中央華中局的領導談了自己的看法#65377;當時,康生以黨中央名義下的指示,不能不執行,他們也很難#65377;
“搶救”一展開,問題就出來了#65377;被抓起來的人,特別是小知識分子,一經審問,就開始亂供一氣,咬出了許多人,根本就是瞎編出來的,很快連余叔也被揭發了#65377;
在此形勢下,曾希圣卻要參加華中局整風匯報會,向兄弟部隊介紹“搶救運動”經驗#65377;他真是有苦難言#65377;晚上,他和老同學#65380;新四軍三師師長兼政委黃克誠住在一個房間里#65377;平時,兩人見了面有說不完的話,這一次,曾希圣卻好像有什么心事,不怎么講話#65377;曾希圣越是三緘其口,黃克誠越是心生疑竇#65377;最后,曾希圣才說出了真實情況——愛人被人揭發,現正在受審查#65377;
會議休息時間,黃克誠找到二師師長譚震林,請他通知二師政治部把那個揭發余叔的女同志叫來#65377;經過一番開導,那位女同志哭訴:“剛剛搞‘搶救’時,我講的是真話,可人們不相信#65377;開一次會,又開一次會,我被他們整得沒有辦法,只好瞎說一氣#65377;我瞎說了,他們就不整我了#65377;我越是瞎編,越是受表揚……”
黃克誠找到譚震林:“譚老板,這種‘搶救’辦法真是害死人啊!連曾希圣的老婆也給‘搶救’了#65377;”
很快,余叔被平反#65377;后來,曾希圣多次說過:“黃克誠是我的救命恩人!”
旁人調侃:“他救的是你老婆!”曾希圣大笑:“老婆就是我的命!”
1962年七千人大會上,眾多代表批評曾希圣“責任田”犯了“方向性的錯誤”,“妄想和毛主席分家”,有人主張開除他的黨籍,甚至要殺他的頭#65377;這時,毛澤東發話了:“沒有曾希圣,長征是不可想象的#65377;殺頭之議,不要再提了!”
1965年秋,毛澤東在杭州召集華東地區的中央委員開會#65377;在中共八大上當選為中央委員#65380;此時已經賦閑的曾希圣到了會#65377;毛澤東問及他的工作情況,他緘默不語,面色凄然#65377;目視曾希圣良久,毛澤東緩緩地說:“沒有曾希圣,長征是不可想象的!你們這些長征過來的同志,為什么不給曾希圣分配工作?不要忘本,應當‘得人點滴恩,必當涌泉報’啊!”可惜的是,一些人對曾希圣的“涌泉報”,是打擊報復#65380;無恥誣蔑,導致他于1968年7月過早地離開了人世#65377;
1976年深秋的一天,時任中央調查部部長的羅青長,踏著落葉步入徐向前的小院#65377;他向徐向前問好之后,徐向前就跟他談起了黨的情報工作:“你們的工作很重要,在歷史上是立了大功的#65377;《長征組歌》中不是有這么一句嗎?‘毛主席用兵真如神’!不錯,毛主席用兵確有過人之處,但他也是以情報作基礎的#65377;中央紅軍四渡赤水河時,中央負責報情工作的是總理#65380;伯承#65380;劍英#65380;克農和陳賡#65380;曾希圣等,對敵情了如指掌#65377;紅軍之所以敢于在云貴川湘幾個老軍閥的防區內穿插往返,如魚得水,就是因為我們在龍云#65380;王家烈#65380;劉湘#65380;何鍵的內部安插了我們的人,并且我們破獲了他們的密碼#65377;因此,我們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65377;在這方面,情報工作功不可沒#65377;”
多年后,羅青長感慨地寫道:“徐帥的一席話,不僅是對我個人工作的鼓勵和鞭策,也是對無數戰斗在隱蔽戰線上的無名英雄的褒獎,更是對我們情報工作寄予的無限厚望#65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