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

臘月雪

飄雪了

是誰惹怒了蒼天

一張雪的棉被

把個偌大的城市

密密實實地蓋嚴

這個城市

太臟，太臭，太爛

實在看不過眼

是誰說

下它一月何妨

起碼，干干凈凈過個好年

小麻雀

在尚未完工的高樓頂端

剛剛站穩

鼓碌碌的小眼睛里，充滿了陌生和拘謹

抖動著老祖宗留下的

麻包片似的外衣

和這華麗的城市多不相稱

小嘴里咕喃著

只有我聽得懂的鄉音

看見你，就看見惜別多年

生我養我矮矮的瓦舍

看見你，就看見日夜思念

打我罵我痛我愛我的鄉親

我們是老朋友了，小麻雀

從孩童相伴到如今

你總在我夢的墻縫里筑巢

我的心，總馱在你的翅膀上

遨游在谷穗泛金的黃昏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呢

我的小麻雀，我的小親親

咱們洗澡的清亮的小河

是不是已經臭氣熏人

咱們戲耍的藍天白云

是不是滿是煙塵

小麻雀，我的老朋友

你不要傷心

你看那腳手架上

綁的、爬的、吊的

你看那繁忙的工地上

擔的、挑的、拉的

那汗流浹背的

那苦喪著臉的

那哼著家鄉小調的

不都是咱們老鄉嗎

過年了，他們都顧不上回家

在工地上飛一圈吧，小麻雀

他們見了你，肯定會得到小小的歡欣

而你，也會緩一緩

驚慌不安的靈魂

老鸛

像一個傲慢的問號

插在河畔

等著不聰明的魚兒

來做答辯

老祖宗留下的

一件蓑衣

離水那么近

懶得洗一洗

和苦難的日子一樣

灰暗，灰暗

河神爺規定他，每天只能吃

三條魚，而且

不允許挑四揀三

難怪，兩條腿瘦得像又長又細的麻桿

請求書遞上去千次萬次

好容易盼來了

河神爺的最新指示

既然每天吃三條不飽

那就三天吃九條吧

老鸛高興得

歡天喜地，舞之蹈之

趕快飛回巢里

把這喜訊

告訴給嗷嗷待哺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