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5日,筆者到北京市昌平區“文革”物品收藏家劉平起家看他收藏的名人手札。在他眾多的藏品中,一封華羅庚在“文革”期間致周恩來的“請求信”引起了筆者的注意。這封信是華羅庚于1967年在武漢寫的,信是寫在武漢東湖招待處信箋上的。信箋紙“文革”特色非常鮮明,共兩張,每張紙的天頭都有毛主席語錄的中英文大紅字。語錄是:“全世界馬克思列寧主義者團結起來,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倒帝國主義,打倒現代修正主義,打倒各國反動派。毛澤東。”地腳有“武漢東湖招待處”字樣。全信內容如下:
敬愛的周總理:
我寫這封信以萬分迫切的心情,肯(應為“懇”)求您批準上海科司的要求,去上海和他們一起搞統籌方法的宣傳推廣工作。
主要設想是:
1.嘗試破知識私有之私。運動前增(應為“曾”)初步做了把科學之法交給群眾,現在更設想在共同學習的過程中,在若干行業中建立成工人隊伍中自己講授及靈活運用統籌方法的骨干力量。我們做他們的助手和學生。
2.步驟先在上海搞,先在已開始搞過的單位中物色對象,我們和他們一起準備講稿。大致一月,然后由他們就其所在行業辦訓練班,我們做助手工作,并在普及的基礎上共同提高。大致一、三個月后,可以有一批專業“講師”了,然后在全國有需要的地區進行推廣,務求在促進生產中能成為工人群眾革命干部的一個組織生產的工具。
3.還準備了一些“平話”,在摸清需要后,把方法一一交給群眾,并搜集資料為教學改革作參考。
4.生活力求樸素。請允許我住一椅、一桌、一床、一燈的房間,允許我改名換姓工作。
總之,覺得為了明年生產的特大躍進,先(應為“現”)在該動手了,從上海開始條件較好。
對我個人來講,如能以我的不太長的一生為偉大的毛澤東思想做一個小小的注腳好了!為最大的滿足,敬禮。
華羅庚
67,于武漢。
筆者問這封信的來歷,劉平起說,是他前些年在北京南城柳村撿破爛的集散地收到的。這里是國務院各大部委處理廢紙的地方,作為收藏者來講,里面的好東西多得很。他收集的名人手札百分之八十都是在這里搞到的。
筆者將這封信拍照后,告別劉平起回到家中,即開始翻閱《周恩來年譜》,可是沒有找到與這封信有關的信息。在《周恩來年譜》1970年3月4日這天有一條是這樣寫的:“就華羅庚來信反映其數學手稿被盜事批示國務院直屬口黨的核心小組和北京市公安局軍管會負責人:首先,應給華羅庚以保護,防止壞人害他;次之,應追查他的手稿被盜線索,力求破案;再次,科學院數學所封存他的文物,請劉西堯(時任周恩來派到中國科學院的聯絡員)查清,有無被盜痕跡,并考慮在有保證的情況下,發還他;第四,華的生活已不適合再隨科大去‘五七’干校或遷外地,最好以人大常委身份留他住京,試驗他所主張的數學統籌方法。”
在華羅庚的《嘔心瀝血為人才》的回憶文章中,也未提及1967年這封信。華在文章中寫道:“我永遠不能忘記周總理幾年來對我的關心、鼓勵和支持,尤其值得懷念的是‘文化大革命’中最艱難的1970年。當時,周總理身處逆境,又萬務叢集,但他卻不顧個人安危和病體,仍然細致地、盡力地保護我,安排我的生活,關心我們把數學方法用于經濟建設的工作。周總理最理解科學工作者的心情和疾苦,為科學家造就了深入實踐的機會。在十年動亂中,要是沒有總理的批示,我可能不是離開了人世,就是無所作為了。當時,我能和大家在一起,做出一些成績,都應該歸功于周總理的關懷。”
難道周恩來沒有看到這封信?不應該啊,起碼國務院是收到了這封信的,否則也不會從國務院的廢紙堆中流出來。那為什么沒有文字記載呢?筆者百思不得其解,這是一個疑點;二是,這封信為什么未落具體寫作日期;三是,華羅庚到武漢干什么去了;四是,如果周恩來看過這封信,為什么沒有批示?看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一切都有待于知情者來解答。
這封信,還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一位著名科學家的生存狀況、科研狀況。即便在那樣惡劣的情況下,華還不忘自己的研究課題,不忘為國效力。為了爭得自己的研究權利,可以當“助手”和“學生”,生活條件僅僅是“住一椅、一桌、一床、一燈的房間”足矣,甚至不惜“改名換姓”工作。身處逆境,卻矢志不渝地忘我工作,華羅庚不愧為一代宗師和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