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時候的姬水熒,還遠沒成為日后叱咤江湖,睥睨天下的傳奇女子。江湖在她的眼中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遙遠,印象是模糊的。十五六歲的豆蔻年華,一切都還在懵懂與單純之中。昆侖山上的日子多是平靜無波。
但是,即便如此,姬水熒也已經擁有很多讓人艷羨之處。例如那一張猶如水晶娃娃般的臉蛋,玲瓏精致,無可挑剔,又如她那遠高于儕輩的卓絕武藝,甚至連青麓門秘傳的無上道法“天靈巽雷”,她也掌握得爐火純青。

這樣一個女子,注定是高傲的,她是師傅心中的愛徒,是同門之間欽佩和妒忌的對象。
但是,她不快樂。沒有人知道一股隱隱的挫敗感常常折磨著她,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心上,無法剔除,又疼痛難當。這種感覺,她沒有辦法向任何人說出口,所以,水熒只能越發不快樂。
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她愛上了用深紫色的絲線在衣衫上,在袍角上,在翩翩的長袖上繡下六角形的冰晶紋。一針一線,是寂寞的顏色在刻畫無言的冷清……
在人群當中,只有云放歌察覺到這紫色冰晶紋的含義。但他是一個豁達而聰明的人,永遠也不會追問她個中的故事。
有時候,他也會拉過水熒的袖角,用手指勾畫那些并不圓滑的圖案,臉上的表情總是在若有所思與似笑非笑之間徘徊。就是這樣的一個表情,每每讓水熒產生一種被看穿的狼狽感,所以她也只能擺出冷若冰霜的臉,驀地抽回自己的衣袖轉身離去,以維持她最后的驕傲。
放歌看了看自己的手,衣料的觸感似乎還在,沁涼中帶著淡淡幽香。
雖然放歌不是青麓門的人,但對水熒身邊的事,其實他了解很多。
偌大的青麓門,羨慕和妒忌水熒的人不少,要數到真正接近水熒的人卻只有兩個——倩悠和茗深。
倒不是說他們兩人有多優秀。恰恰相反,迷糊天真的倩悠和勤奮老實的茗深,他們雖然本質不盡相同,然而實力卻是同樣的。在人群中一站,面目已是模糊,只落了個平庸二字,這就是蕓蕓眾生,大家都一樣地分不出高矮。
但水熒喜歡他們。倩悠就如同一個喜歡依賴人的妹妹。雖然會任性也會撒嬌,可是她不會耍心機,更學不來無中生有流言中傷。在這些年里,只有和倩悠在一起時,水熒才能不設防地感到安心。
至于茗深——他就更不一樣了,他的命,是水熒撿回來的……
冰晶紋背后的故事或許正是在他身上。
放歌停頓了半晌,久久才再次露出慵懶中帶著自信的笑。他不著急,有些事情只有時間才能解決。
幾乎整個昆侖的人都知道,云放歌喜歡姬水熒,而水熒卻從不給放歌好臉色。
貳
水熒不會忘記她和茗深的初次相見,那時她八歲,而茗深也不過九歲。
那是一個寒冬里的雪夜,慘白的圓月像是被水洗過一樣的明亮,地上的雪瑩白無瑕,月色在雪霜上映照出一片凄冷的光。師傅帶著她一路追蹤著那狡猾的妖,卻遇上了受戰爭殃及的小村落。
人與人之間的戰火,其實遠比妖魔更有破壞力。
整個村子都被血洗一空,剩下一地的尸骸,和一個伏在雙親尸身上號啕大哭的孩童——他正是茗深。
晶瑩剔透的雪花冰晶靜靜地飄落在他身上,染上了絳紫的血,瞬即又融化不見。那瘦小的身子一直在顫抖,止不住地,因為寒冷因為痛,總之有太多理由不能停下。尖銳的童聲回蕩在一片焦土硝煙中,比死亡更加凄厲。以致日后水熒想起茗深的時候,總會聯想起那些染血的雪花。
水熒行近他的身旁,想為他止血,但處于極度驚恐之中的茗深卻只會尖叫著躲開。他撞倒了水熒,并且用大而驚惶的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人。
最后還是由師傅點了穴道讓他昏睡,水熒這才能為他包扎傷口,不至于失血過多而死。師傅皺著眉,似乎說了一番戰禍連年憂國憂民的話,但水熒已經不記得個中的內容了。
她心里只擔心那個連夢中也在顫栗的孩童。就是那種驚恐的神情讓水熒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所措,茫茫然,連思考的能力也沒有。骨瘦如柴的身子,破破爛爛的衣衫,他擁有的東西本來便不多,如今家破人亡,他該何去何從呢?誰能讓他不再害怕呢?
所以,當師傅說出“身為強者,就要以守護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時候,水熒便順勢輕輕地問道,師傅,我們帶他回昆侖,可好?
師傅一愕,似乎想不出拒絕的理由,猶豫片刻,終究還是答應下來。
叁
帶茗深回青麓門后,水熒也曾有些微后悔。刀光劍影太亂眼,他不適合這里,也不是個練武的料子,再加上一無所有的孤寂,茗深的心事日益沉重。
照顧茗深的事本應該是水熒的職責,但她在這時候卻逃開了。
沒有被人安慰的經歷,自然也就不懂得如何安慰別人。水熒不是沒想過在茗深身旁給他慰藉的話語,但偏偏一開口,就只有生硬的對答,她竟也有“做不到”的時候。生平第一次,水熒感到了挫敗,她討厭這樣懦弱的自己,所以孩子氣地走開了,只敢在暗處偷偷地看茗深的一舉一動。
幸好她身邊還有倩悠,水熒拜托倩悠照顧茗深的事,她很爽快就答應下來。三天碧玉梗米粥細細烹調,兩天桂花松子糖笑語寬慰。茗深的身心由內而外被安撫了,終于漸漸也露出笑容。
但這還不夠,水熒自知這不是她的功勞,所以她選擇在旁指點茗深的武藝,如同她平日也指點倩悠一樣。數月下來,她反而更像是茗深和倩悠的師傅。其實她暗中為茗深做的事有很多,只是沒有人知道而已。
那段日子里,是他們三人最快樂的時光。
子夜剛過,他們就已一起在昆侖山巔打坐,修煉,直至晨光出現。茗深或許會笑水熒天庭飽滿能反光,水熒也會一改年少老成,取笑他眉梢鬢角掛寒霜,狀若老頭。二人相視而笑,清脆的童聲在山間回蕩,這才把瞌睡連連的倩悠吵醒。她揉揉眼睛,一邊喊著冷,一邊撲向他們。
三人抱在一塊,溫暖了彼此。
茗深用非常認真的語氣對水熒和倩悠說道:我會很努力練功,我會變得更強!這樣子,長大后我就有力量保護你們了!
他說要保護我呢……水熒的心頭顫動了一下。其實,她又何須別人保護呢,但這卻是生平第一次覺得有人可以讓她依靠。就算只是一句不知何時才能兌現的承諾,她也覺得這個承諾似乎已經擺在眼前。
這種感覺既新鮮又奇特,細細品味,竟有甜味沁入心扉。她悄悄地低下頭,沒有人看見那羊脂白玉似的肌膚上滲出了一抹胭脂紅。
肆
“水熒,今天茗深送了我一枝墨玉梅花哦,漂亮嗎?”
“水熒你看,這塊茜雪銀絲鮫紗帕是茗深買回來的呢……”
“水熒,他說這銀墜子是他娘的遺物,我收下,可好?”
只要倩悠收到茗深的禮物便會在閨房中和水熒分享她的快樂。時光飛逝,從開始沒心沒肺的大笑,漸漸地也染上了少女特有的羞赧神色。水熒發現,倩悠變漂亮了,平凡的五官也因為增添了一層照人的神采而變得鮮活光艷。
可是,倩悠所收到的禮物,水熒一件也得不到。
因此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面對倩悠的快樂。原本三個人的世界里,她被排除在外了。
細細回想,茗深還是對她很好,不變的親切,還越發敬重于她。然而水熒就是不明白,為何三個人之中,偏偏就只有她被排除在外。又為何,偏偏是她被排除……
不是說好長大后就來保護她的嗎?不是沒想過沖上前直接質問茗深: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但,倩悠無害的笑臉閃過。她便做不到了,她竟然不敢問。
茗深是個靦腆的人,在同門師兄弟面前,他對倩悠還是和從前一樣。水熒看在眼里,從不說破。多多少少也是為了自欺,只要茗深一天不親口說他喜歡倩悠,水熒就會把他的印象停留在認真許諾時的表情。
輕輕嘆息,水熒輕撫著衣衫上的冰晶紋樣,總覺得只有在初次相遇的那個雪夜里,茗深的印象才是最真實的。
伍
夜色里忽然彌漫了一股清冷幽香的氣息,放歌笑嘻嘻地站在水熒身后,手上晃動的瓶子里是她最愛的“雪千年”。上等的好酒,只有昆侖山上千年積雪釀造的酒才會這么冰冽,淡泊中透出烈性,像她。
這一片山嶺是專屬于水熒的禁地,她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是以每次都是只身一人來到這偏僻之處。但是,他就是有方法找到這個地方。水熒曾經問他是如何找到這個地方的,當時他笑了笑,故作夸張地說:上窮碧落下黃泉,總會找到的。
水熒哂然,只給他一個白眼。久而久之,這里也隨他往來了。對她而言,纏字訣很有效,這便是他的心得。
放歌把“雪千年”遞向水熒,順勢在她身邊坐下。水熒輕呷了一口,酒經過唇舌的撫慰滑進身體深處,帶著寒雪的清涼,卻又隨即激起了身體的暖意。她知道酒是一種方便的東西,半瞇著眼,已經陶醉于這一刻的半醒時分。
放歌含笑看水熒一點一點地放松自己,卸去了所有防備。這時候的水熒總是比較可愛,她會拋棄平日里強裝的成熟和冷漠,有時候甚至會在他的面前淺唱輕吟。應該說只有在他面前水熒才會露出這真實的一面,雖然耗費了不少時日,但放歌感到很有滿足感。
無論是冷漠而脆弱的她,還是不擅表達自己的她,他都是那么欣賞。放歌小心珍藏她的每一面,把它刻畫在自己的腦海中。
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她提著細長的冰冽劍守在山門,山間的嵐風讓她瀑布一般的發絲肆意亂舞,形成一道道優美異常的弧線。她沒有多余的話語,只以她的劍指著他的咽喉。
如水般柔美的容顏,卻擁有冰一樣凌厲的眼神。那一刻,放歌在想,如果能和這樣的女子一起笑游江湖,該是怎樣一件賞心悅事。一定會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吧。那一刻,他便知道只有這個女子才最值得他傾心,因為,他們是相似的——
相似?他們有哪點相似了!水熒剛想反駁,但已被放歌點住了她的唇。
“你和我都是貪心的人,得到再多也不會滿足。因為我們只想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但這些偏偏不是一般人能滿足的。”
“難道你就能滿足我所有要求?”
“當然——”
“要是我要當武林盟主呢?”
“那我就幫你搶到手。” 他答得擲地有聲,斂去了所有笑容,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水熒被這樣的表情嚇了一跳,她別過頭去,又灌了自己一口“雪千年”。
其實,放歌是個奇特的人。雖然經常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但他的表情卻比渾身錦衣華服還要神氣,臉上永遠帶著淘氣又滿不在乎的笑,好看得有點炫目。這樣無可挑剔的一個人,和茗深相比實在好太多。然而自己竟然還是放不下,果然是因為發現得太遲了嗎?
“放歌,為何我明知道那是錯誤的選擇,但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呢?”她把頭輕輕靠在放歌的肩膀上,安心地閉上眼睛。
“或許本來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就是無法控制的。可是,水熒,你覺得你是真的在愛著茗深嗎?”放歌握住水熒的手,修長的手指冰冰涼涼的,手心卻又灼熱無比,像極了“雪千年”的印象。
水熒不想回答,也許是愛的,也許不愛。曾經她比倩悠更有機會得到茗深,但是錯過了機會便沒有下次,雖然清楚這點,但心底還是怨恨。真正的糾結早已成了一塊化不開的冰,有很多事她不想承認,所以寧愿忽略,當作一無所知。
放歌無力地笑了笑,“其實,我很懊惱……因為我輸給了時間,這讓我很不甘心。所以,我可以用更多的時間等你。但你絕對不要為不相干的男人傷害自己,我會生氣的。”俯下頭他飛快地,在水熒的臉頰上一啄,“這是訂金,不可以違約哦,否則要加倍償還的!”俊秀的臉上盡是壞壞的笑容,像偷腥成功的貓。
水熒在山間寒風中忽然停頓了思考,心中一緊,說不出什么滋味。真是孩子氣十足的話啊,水熒心道。不過這的的確確也是一個承諾,他和她之間的承諾。于是,水熒既不點頭,也不拒絕。
陸
當十里香的氣息在“試驗之地”逐漸散發,引來了巨怪“化蛇”的時候,水熒腦海中竟然閃過放歌的臉。
這樣做……他一定會生氣吧,她暗暗心想。
其實水熒真的很想守著和放歌的約定,但她沒有退路了,師傅已經答應,只要茗深和倩悠通過了最后的試驗就讓他們成親!而這場試驗竟讓水熒陪同他們一起去,哪還有不通過之理?
他們要成親了?!
水熒只覺得連自己的身子都是輕輕浮浮的,失去了重量。然而倩悠一臉欣喜,茗深帶著七分羞赧的神情是那么真實。水熒覺得自己忽然想不起茗深的模樣了。他和倩悠站在師傅的身邊,眉毛、眼睛、鼻子……似乎和平日一模一樣,但是水熒就是怎么看都覺得這個人很陌生。
濃重的失落感一下子將她緊緊包圍,無論是茗深還是倩悠,他們都離她越來越遠……
但是,她真的就這樣輸給了倩悠?茗深心中可曾有她一席之地?畢竟這一切都只是倩悠的轉述、師父的成全、同門的默認……
他,并沒有親口承認!
所以這是最后的機會。她要確認一次!
化蛇的出現正合她意。
“人面而豺身,鳥翼而蛇形,其音如叱呼,見則其邑大水。”這是古籍中對化蛇的記載,形容非常貼切,只是書中卻說漏了化蛇最危險的地方,是速度。如此龐大的身軀,在天空滑翔時卻如風一樣急勁,在地上游走時又能如魚般靈活。沖著十里香的氣味,化蛇對準了水熒一輪猛攻。
她捏了個法決使出風雷擊向化蛇,那精獸煽動著巨大的雙翅竟輕巧地閃過了。空中一個翻身,立即又向水熒疾沖下來。
水熒!小心啊!茗深和倩悠失聲大叫。
小心?她恍若未聞不躲不閃,等這么久,要的就是此刻。化蛇的利爪劃傷了水熒的右臂,她故意委頓倒地,手上的兵器也成為一道拋物線消失在云霧彌漫的水泊之中。這下子,無論是她還是茗深、倩悠,大家都同樣危險了。
她要看看,茗深到底還記不記得那個誓言。他可以保護誰?是她?還是倩悠?
茗深果然不負所望,一下子沖在了水熒面前直面化蛇。
她看到他側臉的冷汗,也感受到那種止不住的恐懼。但其實她的心跳得比誰都快,真正在恐懼的人是她!布下一個傷害自己也傷害他人的局,也曾想象他在最危急時刻喊的是她的名字,但直到這一刻,她卻想象不到真是如此,自己該怎么辦?倩悠又該怎么辦?放歌呢?那個說要一直等她的少年又會變成怎樣?
水熒覺得自己的心情無比紛亂。
只見茗深用降魔杖抵著化蛇的尖牙,艱難地扭過頭來大聲喊道:“快走!我來替你們擋著!放心吧,倩悠,我一定要保護你!”
他的聲音很沙啞,但一字一句水熒都聽清楚了,仿佛被電擊中了一般。
他奮不顧身,他流血流汗,終于有了能力去保護他人。但在生死一刻,他只記掛著那個朝夕相對,安慰他,帶給他快樂的人。“倩悠,我一定要保護你”,多簡單的一句話,內里并沒有她的位置。
輸了,這次真的認輸了。
其實她并非無知,只是到了圖窮匕見才愿意清醒。她始終不愿意承認的其實是一個“輸”字。茗深的出現令她看到自己的弱點,同樣地,也是因為茗深的選擇讓她第一次嘗試了無法彌補的失敗感。所以她才會在心底的泥沼中苦苦掙扎,看不清四周。
其實撇開種種前因后果,不過是茗深選擇了倩悠,她的竹馬愛上了她的青梅如此而已。感情不一定有先后之分。更何況,原來自己也未必如想象中般喜歡茗深。在危急的邊緣,水熒想念的只有一個人——那個守在她身旁,陪她痛喝“雪千年”的爽朗少年。
她幾乎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錯事!
茗深抵擋不住化蛇的力道,就連手中的法杖也開始出現裂紋,再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
水熒正想施法擊退化蛇,就在此時,一股劍氣從穿越重重濃霧激射而來,火紅的劍光貫穿于化蛇的七尺要害,竟是在一招之間了結這頭妖怪的性命!
他來了,因為他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總能找到她。放歌做到了,而她沒有。
到底放歌是怎樣跟著他們來到試驗之地的呢?這個問題恐怕已不是重點。
他在生氣,散發的怒火讓平日的嬉皮笑臉再不見蹤影……他應該生氣的,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要求,她卻始終不能為他做到。
日后……她已經不敢再想日后,生怕那畫面里沒有了放歌。現在才害怕失去會否太遲?
然而眼看放歌直接沖到她面前,水熒卻突然松了一口氣。因為雖然他在生氣,但目光卻只停駐在她受傷的右臂上,他仍然是關心她的。放歌是真的在乎她,無論她是冷若冰霜的姬水熒,還是笨得只會傷害自己的姬水熒,他都會一一包容。
應該對他說聲對不起吧,水熒心想。但不爭氣地,眼眶中的淚無法控制地滑下,一點一滴,跌落繡有冰晶紋的衣袖袍角中,然后看不到蹤影。
放歌輕輕地環住水熒的身子,無奈地嘆了一聲:“難得生氣一次,到頭來還是我在安慰你。水熒,換下次你來哄我開心好不好?”
黑白分明明眸狠狠地瞪了放歌一眼,他只是放聲一笑,雙手抱得越發的緊,仿佛抱住了天荒地老,信手一生。
柒
最終試驗過后,水熒正式擁有外出修行的資格。她還是喜歡獨自上路,揮揮衣袖,不惹半絲塵埃。但那個整天嬉皮笑臉的少年纏在她身邊,讓她總覺得又生氣,又熱鬧。想一想,有人相伴總算不孤單了,心內又涌現絲絲甜意。
你衣衫上的冰晶紋呢?放歌這樣問道。
水熒微微一笑,不說話,只是指著遠方逐漸升起的朝陽——日出如火,染紅了天邊鱗次櫛比的層層薄云,蔓延得無邊無際。
夏天快到了,冰雪早該溶化——
她是姬水熒,這時候的她還遠沒成為日后叱咤江湖,睥睨天下的傳奇女子。江湖在她的眼中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遙遠,但印象已經漸漸明晰起來。因為她已經正式踏足這個向往已久的繁華盛世。
在她和放歌之間,必定還會發生很多精彩的故事,她想用自己的雙眼一一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