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中兩劍客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用在丹霞山兩位“賢士”——龍兆康、陳志芳身上尤其恰當。他們沒有因為自己的職業而放棄對丹霞山的探索，也沒有因為對丹霞山做出了貢獻而向當地政府、景區索要回報。因為丹霞山，他們從普通的興趣愛好者成長為文史專家和攝影師；因為丹霞山，他們從不相識走到了一起，攜手宣傳丹霞山。

“龍老，又來了！”在韶關丹霞山國家風景名勝區的入口，檢票員微笑著向龍兆康先生問候，走在丹霞山進山的公路上，遇到幾個住在景區里的農民騎著自行車要外出，看到龍老，都微笑著問候，其中一個忙扔掉手上的煙頭跳下車來和他握手，用白話聊了起來。不久，在丹霞山賓館的錦江邊，我見到了陳志芳先生，他正親自駕著游艇在等候我們。在看風景的同時，也在看船頭的兩人表演，看他們的手勢和神態。那份投入、那種激情，讓我萌生了采訪他們的念頭。我甚至認定，他們就是丹霞山文化的精魂，是地方不可多得的“鄉賢”。

龍兆康，情系丹霞究底蘊

龍兆康先生已年過六旬，個子矮胖但儒雅慈祥，他曾經連續十多年里任職中共仁化縣委宣傳部副部長直至退休，一直為丹霞山筆耕不輟。

20世紀80年代中期，一個機會讓在湖南從事中學教育工作的龍兆康遷徙到廣東北部的仁化縣繼續擔任老師。剛來的日子是枯燥的，周末閑暇時，他喜歡到距離縣城四公里的丹霞山中散心，后來慢慢喜歡上了丹霞山。龍兆康先生調到仁化縣不久，由于縣里辦了本《丹霞山》雜志，急需要一位文字功底好的編輯。由于他對丹霞山的興趣，也發表了幾篇描寫丹霞山的文章。年過40歲的他進入了縣委領導的視野，經過約見談話，他很快被借調到縣委宣傳部，負責《丹霞山》雜志的編輯工作。

這份工作，讓龍兆康對丹霞山的興趣有增無減，也名正言順起來。在1996年正式建立景區前，他成了最早的開拓者之一，每天從縣城騎著自行車去丹霞山走訪村民是他的一大樂趣，許多傳說也就在走訪中一點點得到印證。特別是清末民初時期的傳聞尚有許多遺存可以考證，比如說位于睡美人肚子位置的一處一千多平方米的山頭，被當時仁化縣的六大富商共同買下，為了躲避太平天國的戰亂，他們各自在山上修筑了石墻別墅，挖有水井兩口，開墾菜園幾片，栽了多種果樹，兩條上山小路各修有兩道寨門，囤積了大量物資在山中，易守難攻，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要塞，取名為“祿憶堂”。解放前，這幾家富商紛紛舉家遷居香港或海外其他國家，留下的家丁建國后也自謀生路離開山寨，后來傳說山中有富豪埋下的大量珍寶，解放后引起當地及周邊農民產生“尋寶熱”，紛紛爬到山中盜挖，將幾棟別墅破壞殆盡。龍兆康爬上“祿憶堂”看到眼前破敗景象，遙想當年盛景不由感慨萬千。正是這種走訪，使他發現了丹霞山與別的地方最大的不同，他總結出12個字，逢山有寨，逢寨有門，逢門必險。還有一個奇特的現象是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108個山寨全部有水井，每口水井足可保障百人以上的日常用水。古百越人也是靠著這種大自然饋贈的天險，躲過了兵災匪患。

在龍兆康先生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通泰橋景區的山頂。他指著遠處的天乙山說：“別看山頭看著小，山頂還有很大規模的街道呢。”接著，他悠悠地講述了另一段傳奇——乾隆皇帝因為“文字獄”，血洗丹霞山，殺了500名和尚。我們聽說過清代詩人因為寫“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而掉腦袋的故事，想不到丹霞山也有類似的史實，忙詢問詳細情況。龍兆康說：“據記載，當時的廣東南韶連兵備道李璜在游丹霞山時發現了澹歸和尚（明朝）著的刊刻本《徧行堂集》，其時正是清朝‘文字獄’盛行之時，立功心切的他以‘語多悖逆，圖謀不軌’的罪名舉報朝廷。乾隆四十年（公元1776年），丹霞山別傳寺便因已辭世96年的開山長老澹歸和尚所著一本《徧行堂集》慘遭清廷血洗，殺僧眾五百余口！丹霞山骨塔、碑志悉數鏟平。至今錦石巖的石坊附近，尚有地名叫‘埋人坑’，就是當年眾僧葬身之處。”

龍先生話鋒一轉：“還有47個和尚爬到大石山五頭寨一個叫‘五臺山’的山峰上，官兵攻不上去，就放言用火燒山，燒不死也要困死他們。所幸其中一個老僧藏有一幅康熙皇帝御批的‘嶺南福境’匾額手跡，出示了康熙皇帝的御批卷，清軍將領才撤兵。”

這些故事收集在龍兆康主編的《丹霞山傳奇》的書中。因為這些掌故，一路行走在山間的濃蔭道上，三個多小時，大家也不感覺到累。有趣的是，龍兆康先生還在山道邊發現了兩朵小靈芝和采擷到一種名叫“竹筍菇”的罕見蘑菇，蘑菇像一個少女穿著鮮艷的黃裙子，風吹過就會翩翩起舞，美極了！那一刻，龍先生笑了，笑得很燦爛，他說：“這種菇也是有靈性的，目前國內只有貴州有發現，應該算丹霞山的寶貝。它很害羞，只讓有緣人得見。”

陳志芳，圖說家鄉履險峰

今年48歲的陳志芳清瘦干練，是土生土長的仁化本地人。90年代初從湘潭大學外貿專業本科畢業后，酷愛攝影的他放棄了留在大城市的機會自愿回到丹霞山下，目前出任丹霞山賓館總經理，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在業余時間去拍攝四季不同的丹霞山風景。

1992年的一天，陳志芳凌晨4點就獨自背著40多斤的攝影裝備，爬上巴寨景區山頭守候日出。清晨萬籟俱寂，四野晨嵐浮動，給人以仙境的感覺。他架設好照相機位后，就忙著去砍那些遮攔鏡頭拍攝效果的雜枝野草。忽然，他發現有一個人也攀爬上來。天還不亮，這么早，是什么人？那時，還沒有景區的概念，不可能有游客。那么，是跟蹤自己而來的歹徒還是起早的農民？他只好小心地等待和防備著。來人正是龍兆康，他也驚詫這么早山上竟然有人。一貫幽默的龍老說：“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兄弟好雅興，來拍風景呀？哪里人？”他濃烈的湖南口音讓在湘潭度過四年大學生活的陳志芳無比親切，兩人坐下攀談，太陽升起時，他們已經視對方為心息相通的摯友了。

因為這種緣分，十多年來，陳志芳與龍兆康、謝錦樹、朱永勝等好友致力于游覽、踏勘、考察丹霞山的奇麗景觀，共拍攝風光圖片7000多幅，拍攝風光錄像帶15小時，內容涉及地質地貌、人文古跡、錦江風光、日出云海四大主題。

為了閱盡丹霞山景色又不耽誤工作，陳志芳喜歡上了聽天氣預報，也學會了看云圖識天氣。每當天氣晴好利于拍攝時，他總是四點多鐘便起床，背著攝像機、三腳架、相機、干糧飲料等40多斤重的背囊，天未亮就趕至山上，坐待曙光的來臨，爬上山頂抓拍最佳風景，八點再趕回上班，假日則全天在山上度過。

妻子對他的癡迷有些不解，對他早出晚歸的舉動也不放心，提出與他一起去爬山。陳志芳想想，有個幫手正好，還可以讓妻子認識到丹霞山不為人知的美麗，或許會更堅定她對自己這么多時間、這么大資金付出的業余愛好的支持。于是，他決定與妻子帶帳篷去巴寨景區的山頂過夜，守候日出。傍晚，他選擇了玉壺峰附近的一個獨立山峰開始爬山，計劃在清晨拍攝日出時周邊山頭的壯觀景色。由于多了一份牽掛，爬山時，背著帳篷等笨重物品的陳志芳一時未站穩，腳向下滑去，妻子嚇得失聲尖叫。他迅速用手中的保險繩固定好自己的身體，盡管只滑下了幾十公分，但在這五六百米的山頭和垂直上下的坡道上確實恐怖。在山中架好雙層帳篷后，陳志芳又忙著噴撒驅蚊蟲藥物，對帳篷做防大風固定，忙完已經是夜深，坐在帳篷里啃面包喝礦泉水，天空的星星仿佛全部低垂在帳篷頂上。妻子很心痛，也激起了少年時候的浪漫，說：“真美！好久沒有這樣看星空了。老陳，你拍照片也真不容易，如果你愿意，下次我還陪你在山頂過夜。”

陳志芳是個很執著的人，每一個好的景觀，他都要仔細推敲琢磨，悟出其文化內涵。有時為了選好拍攝角度，他用繩子綁住身子探出懸崖絕壁之外，有時還爬到樹梢頂上。在和龍兆康合作的考察中，走遍了巴寨、西竺巖、菲菜寨、揚州寨，發現了金猴降獅、童子觀畫、巨蟒巡山、仙山群鱷、阿婆巖、沙彌與山怪、石龍攀崖等一批新景觀，解讀了天乙山、五臺山、祿憶堂、混元洞、蝙蝠巖、金龜巖等一批文化古跡，還更正了民國志、仁化縣志中關于摩巖石刻“龍蹯虎臥”作者的謬誤。

霞山風景區總面積有290平方公里，景區內大小石峰、石堡、石柱500多座，巖洞幽谷100多處。這一切，都少不了陳志芳用腳步來丈量，用鏡頭來表達。近年來，陳志芳先后出版了兩本“丹霞山風光掛歷”，圖片作品在多家報刊發表。在他的圖片里，表達出了丹霞山的無限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