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份，“悲情城市”熱起來

有一種地方，當你身臨其境，并無特別感覺；一旦離開，思念便像迷迭香，輕輕揉碎，彌散開來。位于臺灣的小城九份，就是這么一個地方。

荒野山中那九戶人家

“你不是想看比較有臺灣代表性的城市嗎，九份就是啊。”明對我說，“侯孝賢的威尼斯獲獎電影《悲情城市》就是在那里拍攝的。知道九份名字的來歷嗎，據說是因為早期陸路未開通前，交通不便，山上一共住有九戶人家。荒野山中的九戶人家，每次外出采購日常用品，總要備足九份，每戶分得一份，大家都方便。天長日久，九份就成了地名沿用至今?！?/p>

感覺很像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的《空中之城》，我猜想，沒準動畫大師也來過九份。

“那里現在還是住著九戶人家?”我問。

“怎么可能，自從光緒十五年(1889年)在九份地區的金瓜石山發現金礦后，采金的人蜂擁而至，原來偏僻荒涼的山野，頓時變成了熱鬧的礦場?！?/p>

“早期人口最多的時候，曾經有一萬多人來此采金呢。日據時代，九份的大量黃金被輸往日本，那時是巔峰時期。上世紀三十年代，隨著金價上漲，九份更是呈現了‘亞洲金都’繁華絢麗的輝煌盛況。每當夜幕降臨，九份燈火輝煌，時人稱之為‘小上?！?、‘小香港’?！泵鞑粺o自豪地說。

那里以前很多酒家，早期很多工人白天在礦坑里工作，晚上下班就換上函裝，到酒家喝酒。那是一段九份的黃金歲月，真的是處處笙歌，紙醉金迷。

“可后來國民黨統治之后，金礦因前期的過度開采，礦源殆盡，采金事業便因此走入沒落，昔日熙熙攘攘的山城人口外移，也日漸冷落?！?/p>

“那現在還有啥可看的?”我問。

“那些日式的建筑都在啊，你知道嗎，1989年，侯孝賢電影《悲情城市》上映后，這個小城又熱鬧起來?，F在，這里已經是一個商業氣息濃厚的旅游小城，到處可見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游人。如果是周末假日，你連停車位都找不到?！?/p>

升平戲院，昔人已去

九份真正稱得上一座名副其實的空中之城，也可稱為山頂之城。整個地區位于山坡上，也因此形成了獨特的山坡和階梯式建筑景觀。

坐落在九份輕便路上的升平戲院雖已廢棄，不過卻是臺灣北部的第一家戲院，大約建于1914年，以前俗稱“升平座”。顧名思義，可見當初繁榮時期九份的歌舞升平。

戲院給我第一眼的印象竟有點鬼屋，殘垣斷壁，茅草叢生。如不是四周日式茶館及街上的行人提醒著我，我以為自己走入時光隧道，仿若看到煙視媚行的蕩女從眼前走過，陪伴著無根漂泊的浪客，揮霍著他們的青春。音樂響起，美腿舞動，燈紅酒綠，歌舞升平。

當金礦開采殆盡，人口外移，一切歸于孤寂，繁華散盡，1986年，戲院不得不結束營業。

如今，這個曾經是北臺灣最大的戲院，風華不再，靜靜地佇立在街頭，如遲暮的美人，承載著一段過去，敘述著昔日的輝煌。

“暗街仔”的賴阿婆芋圓

“我們去吃點小吃吧，這里的小吃在臺灣很有名哦?！泵鞯囊痪湓捁雌鹆宋业氖秤?/p>

臺灣的小吃早有耳聞，九份的居然還很有名，我大有賺到的感覺。

小吃店多沿著舊稱“暗街仔”的基山街，那是舊日最熱鬧的街區，由于地形限制，道路狹長而彎曲，加上雨遮，幾乎遮天蔽日，也難怪過去稱它為“暗街仔”。

這里的風味小吃同樣充滿“古早味”。芋圓、肉圓、魚丸、魚羹、草稞、紅糖糕、芋仔番薯、燒酒雞、麻油雞、筍子雞……滿街飄香，令人垂涎。

我在“賴阿婆芋圓”店前停住了腳步，這是明推薦的。要了一碗，品嘗了起來。

賴阿婆芋圓不僅嚼勁十足，還吃得到小塊的芋頭，加上綠豆、紅豆、花豆……配料十足，鋪上碎冰，真是無敵的甜品。那些芋圓既美味又可愛，不愧為九份小城的小吃代表。可如果要把九份的小吃都品嘗一遍，即便是我這個大胃王，恐也難以招架。

本山五坑淘金夢

到了九份，不能不去曾經給這個小城帶來輝煌的金礦看看。

本山五坑為現今仍保存相當完整的日礦場，距離九份小城不遠。這里依然保有舊時的坑道、礦車軌道、礦車、壓風機及一些建筑物，其中外側的壓風機據說是當時東南亞最大動力的壓風機，許多設備及通風管部分依舊保留完整。

每位參觀者拿到種舊時的上工卡，上面用鉛筆記錄著上工者的姓名、時間、日期，很奇特的感覺。戴上安全帽，我開始努力尋找著舊時礦工的感覺。如同乘上時光機器，瞬間，我回到舊日的時光。

隧道里，現代的音響模擬著舊時挖金礦的場景，每到一轉彎處都有自動解說，不時地伴著爆炸的聲響以及閩南語對話的片斷。作為一個旅游者，很難體會當時淘金者的心態，但我相信，那是些年輕的生命，他們以青春為賭注，用性命為代價，換取的僅僅是一份溫飽。他們做過發財夢，他們有過美好的青春夢想，可作為淘金者，那些金礦不過是他們手中的過手之財，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只是填鼓了金礦老板的腰包。

如今，淘金夢已成過往云煙，只剩地底下四通八達的坑道以及廢棄的廠房，作為一段歷史的見證，真的讓人不唏噓。

走出隧道，我不禁深吸一口氣。我看到杜鵑在艷陽下嬌嫩地開著，清風拂面，陽光正好。

紅磚瓦，老石墻，淘金坑洞，油毛氈頂，青石階，舊戲園，我在其間穿梭。青鳥飛過，醉眼迷蒙。海浪拍岸，似濺飛雪。山海相連處，汽笛聲聲。稀疏的車燈在環山盤旋，蜿蜒游過。

這古老的九份，我剛離開，便開始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