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的補償

賓　煒

梁山是個追車族，經過幾年拼搏，終于擁有了一輛屬于自己的小車，真正跨進了有車一族。可沒想到，買車的日子沒選好，遇上了個煞日。這不，車才上路幾天就出事了，而且是大事，不是小事。

那天，梁山約上最好的朋友劉虎一塊兒去兜風，玩得很盡興。誰想到樂極生悲，半夜回家的時候在街上撞了一個老頭。兩人一開始都嚇得手足無措，后來還是劉虎率先反應過來，拿出手機叫急救車。然后，他們把車開到一邊藏好，躲在車里等醫生來。看見老頭被抬上車開走了，兩人不禁抹了一把汗。梁山急忙發動車，迅速逃離現場。

第二天，報上登了這個交通逃逸事件。老頭的腿被撞斷了，家屬口口聲聲詛咒那個該死的司機，發誓要找到肇事者討個說法。梁山看到報紙，心里突突亂跳。再過兩天，當他開車經過那個路段時，頓時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原來在他撞人的地方站著幾個人，一看就知道是那個老頭的家屬，他們手里舉著尋找目擊者的牌子。梁山急忙別開臉，裝作沒看見一樣，從他們面前開過去了。

這天，梁山正在家里休息，忽然來了個陌生人，開口就說找他有重要的事，進屋再說。梁山打量一番，見他瘦巴巴的沒幾兩肉，估計對自己沒啥威脅，就放心開門讓他進屋，問他到底啥事？

瘦佬大模大樣地坐著，要煙要茶后，這才慢悠悠地開口：“兄弟，別急啊，我這個事可關乎到你一生的前途命運，你不信不行！”

梁山聽他這么一咋唬，預感到了什么，臉色有點變了。果然，瘦佬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報紙往桌上一放，得意地瞟了梁山一眼。梁山一瞧，沒錯，正是登有他撞人消息的報紙。

“你、你是啥意思？”梁山不禁吸了口涼氣，這小子果然來者不善！瘦佬哈哈一笑：“別緊張，別緊張！實話實說吧，我這個人腎虛，半夜里起床小便那是常事。前幾天我半夜里起來撒尿，一時心血來潮，就開門站到街邊的樹下撒，正撒得高興呢，看見開過來一輛車，把一老頭給撞了……”

聽到這里，梁山臉色大變，他一直吃不準當時大街上有沒有人看見，現在看來，果然還真有目擊者呢！他瞪著瘦佬，試探地問：“那你找我干嗎？”

瘦佬嘿嘿樂了：“兄弟，你裝得可真像??！咱們明白人說明白話，你不會不知道，那個老頭的兒子天天站在那兒，要找目擊者吧？”

梁山明白了，這小子八成是來敲詐的。不出所料，瘦佬語氣沉重地說：“說實在的，每天看見受害者家屬，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呀！誰叫這事讓我遇上了呢？作為唯一的目擊者，我想去幫他們吧，就把兄弟你害了；我要是保持沉默吧，良心上過不去，你說我該咋辦好呢？”

“別那么多廢話，你想怎么樣就直說吧！”梁山沒好氣地說。

瘦佬笑了：“你要我不當目擊者也行，可我就昧了良心了，難受呀！怎么著你也得給點良心補償費吧？”說著，他沖梁山揚了揚手。

“5000元？你、你這是勒索！”梁山忍不住叫了起來。

瘦佬輕蔑地說：“5000塊我就把良心賣給你了，貴不貴你自己掂量吧！”

梁山恨恨地瞪著他，真想把他從沙發上提起來扔出門去，可一想自己把柄捏在人家手上呢，不讓他滿意而歸，他要是真的站出來作證，5000塊無論如何也擺不平，何況還有個肇事逃逸的罪名呢！他不由得軟了下來，無可奈何地說：“好，就給你5000塊，一刀切，以后別讓我再見到你！”

瘦佬馬上拍著胸膛說，一刀切就一刀切，保證將那晚的記憶從大腦里徹底抹去。梁山忍痛取出5000塊錢，把這個瘟神打發走了。

第二天，梁山約劉虎一塊吃飯，把昨天挨宰的事說了出來。劉虎說算了，5000塊買個平安。梁山憂心忡忡，就怕瘦佬說話當放屁，5000塊花光了又來找他，把他當銀行怎么辦？兩人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梁山只能自認倒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才過了兩天，梁山家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回是個胖子。梁山隔著防盜門問他找誰，胖子掏出一張報紙給他看，只見上面登著受害者的兒子尋找目擊證人的啟事。梁山一見，吃驚不小，瞪著來人說不出話來。難道還有第二個目擊者？

胖子的嘴巴差點伸進門里來了，他故作神秘地說：“老實說，我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你……”梁山忍氣吞聲地把他放進來，“有什么事你直說吧！”

胖子壓低聲音說：“我也沒啥好說的，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正巧讓我看見了，我和老婆吵架，出來透透氣，誰料就成了一個目擊者。這些天，我看見他們每天舉著牌子找我，感到很矛盾，站出來吧，就怕對不起你，裝糊涂吧，又對不起良心……”

不用說，這又是一個想要良心補償費的家伙。梁山不由得后背發涼，走了瘦子，又來個胖子，說不準明天還來個高個，后天再來個矮個，自己掙的還不夠堵他們的嘴呢！他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搖搖手制止了胖子的話，說：“要多少才能安慰你的良心，說吧。”

胖子不客氣地揚起一只巴掌：“5000塊雖然有點過分，但如果沒有這個數，我打算奉獻一下，去給受害者當義務證人！”

媽的，又是5000塊！梁山一咬牙，給！

看著胖子歡天喜地拿了錢出門，梁山只能默默祈禱：但愿這是最后一個。這個念頭剛落下，梁山猛地一拍腦袋：不對呀！這兩個狗日的跟自己素未謀面，怎么知道自己的住處呢？這么一想，梁山不由冷汗直冒：他們背后肯定有熟人指使！

梁山一個箭步沖出家門，來了個百米沖刺，把正要上車的胖子拖了下來，二話不說，劈手奪回了那5000塊錢。

胖子驚慌失措地嚷道：“怎么了，兄弟，反悔呀？”梁山怒氣沖沖地說：“對，反悔了！我就是坐牢，也不能讓你狗日的勒索！不用麻煩你，我現在就投案自首去！”

“兄弟，你可考慮好了呀！”胖子說。見梁山一臉義無反顧的表情，他只好訕訕地說：“那我不打擾了！”抬腿要走，被梁山一把揪?。骸皠e走，你得陪我走一趟，順便把你勒索我的事一塊清了！媽的，老子豁出去了！”

胖子一聽嚇住了：“兄弟，放我一馬，就當開個玩笑！”梁山掌握了主動，嘿嘿笑了：“放你一馬容易，你得給我說老實話，你是不是親眼看見我撞人了？”

胖子支吾著說：“沒有、沒有……”梁山一聽，心里的火就大了，果然不出所料呀！我說呢，那天晚上整條街上連個鬼影也沒有，怎么就冒出一胖一瘦兩個目擊者。他忍著火氣問：“那你告訴我，是誰叫你來要錢的？”

胖子為難了半天，才說：“是、是你的朋友劉虎……”

啊，竟然是劉虎！梁山手一松，把胖子放了。是啊，除了劉虎，誰知道他就是肇事者呢？梁山氣得頭發都豎了起來。劉虎啊劉虎，你也算對得住我了！怪不得說最大的敵人往往就是你最好的朋友，這話是真理??！

梁山沒有立刻去派出所，而是徑直去找劉虎，他要拉這個披著羊皮的狼一塊去算賬。劉虎見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吃驚地問：“怎么？那個瘦子又找你了？”

“瘦個屁，胖著呢！”梁山怒氣沖沖地罵了一句，接著盯著他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就看不出你是一頭老虎呢？你他媽的毒?。　?/p>

劉虎一愣，裝起了糊涂：“你吃錯什么藥了？怎么跟我這樣說話？”

梁山更來氣了，說：“你別跟我裝！你支使別人敲詐我，今天那個胖子都招了。嘿嘿，我說呢，怎么冒出來兩位目擊者，敢情就是你呀！”

這下劉虎無話可說了，可他居然還笑得出來。梁山說：“我今天跟你來個魚死網破，你不仁我不義，我這就去自首，也請你一塊去把敲詐勒索的事說說！”

劉虎點點頭說：“別急，我承認是我叫人去勒索你，瘦子和胖子是我請的人，可你給的錢我一分也沒有花，都交給那老頭治傷了！”

梁山一聽愣了：“你是啥意思？”

劉虎嘆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們當初已經走錯了一步，這事過后，我感到很后悔，后來又見受害者家屬尋找目擊者，心里更加不安。誰叫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呢？可咱們朋友一場，我不能就這樣去告發你呀！但讓我一直裝啞巴，良心上真受不了，迫不得已，我才想出這個下策?！?/p>

梁山又驚又喜：“媽的，嚇得我半死！走，咱們去喝兩杯，派出所就別去了，哈哈！”

“別別別，”劉虎攔住他說，“派出所還是要去，你別再為難我的良心了，多少錢也補償不起啊！”

梁山笑了笑：“你以為我就沒良心？咱們喝了酒，先去醫院看看那個可憐的老頭……”

（責編：湯加 圖：劉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