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里有媽媽的味道

殷　芳

我廚藝不精，只能應付日常三餐，若碰到家里來客人等重要場合，我一般都退居二廚位置，由先生掌勺。兒子常年吃我做的飯菜，也早就膩了，曾鄭重建議我最好去廚師班進修一下，弄得我哭笑不得。

每天奔波于兩點一線，推掉很多應酬做飯給兒子吃，朋友們都認為我這樣是小題大做：孩子已經讀初中，該培養他的獨立能力了。聽聞此話我一笑了之，一來我的確脫不開身，二來我覺得是否獨立不在于孩子會不會做飯。作為母親能親手給自己的孩子做飯，是件挺幸福的事，我一直很珍惜這樣的時光。因為和孩子相聚的時間畢竟是有限的，等到他讀大學，自然會離開我們，即使離得不遠，那時的他也會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了。

這么做也有弊端，我任勞任怨地付出，不僅先生認為天經地義，孩子也習以為常了。其實，我倒并沒感到不舒服，只是希望孩子能體會我的苦心，懂得心疼長輩。

一天，我下班回家，發現兒子房里有個很小的男孩，孩子的眼神有些惶恐，看到我，趕緊站起來喊“阿姨好！”我認識這孩子，他隨父親住在附近一間小屋里，他母親以前也曾住在那里，但已經有些年沒見到了。這種家庭里出來的孩子身上難免有些不太好的習慣，對他和兒子在一起玩，我一直有些警惕。

看到孩子已經來到家里，我還是很熱情地招呼兒子拿零食給他吃。兩個孩子打游戲打得很盡興，廚房里忙碌的我看到這一幕，心有些酸：現在的孩子太孤單了。

到吃飯時間，我將弄好的飯菜端到桌上，喊兒子來吃，并叫那孩子也一起吃點。“不了，阿姨，爸爸給我錢了，我出去買著吃。”怕我不信，孩子從臟臟的褲子口袋里掏出了四個硬幣。眼看天已經黑了，我堅持著讓孩子留下來。孩子這次沒有推辭，吃得很香，每一口菜都在嘴里細嚼慢咽地品味，吃一塊排骨說香，嚼一口蔬菜，也贊好吃。

兒子不以為然，說那孩子就會說假話“拍馬屁”。我制止了兒子的無禮，好奇地問孩子，我做的菜怎么好吃了？孩子回答的一句話差點催出了我的眼淚：“菜里有媽媽的味道。”

原來，他已經很多年沒吃過媽媽做的飯菜了。整天不著家的父親一直將他的伙食安排在附近的小吃部里，每頓四塊錢。

可憐的孩子。我使勁地往孩子碗里夾菜，也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孩子，如果你想吃有媽媽味道的飯菜了，就來我家。”我由衷地對孩子說。

兒子咂咂嘴，又舔舔嘴唇，似乎也在搜尋那孩子所說的“媽媽的味道”。“我怎么就嘗不出來呢？”他自言自語道。

兒子進了一所寄宿學校，我本意是想讓他能在集體生活中培養出良好的作息習慣。然而不久，他的成績就急劇下降。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來不及交涉退費問題，就趕緊將孩子轉校了。我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這個年齡的孩子是不適合離開家單獨生活的，教育需要有家庭的配合。

記得轉學后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做了幾個菜，兒子卻吃得格外香，邊吃邊說：“一段日子不見，媽媽的手藝大有長進！”其實我心里明白得很，并非我廚藝提高了，而是孩子吃膩了學校食堂的飯菜。“媽媽，真好吃，這次我也吃到了媽媽的味道。”

心里暖乎乎的，為孩子的頓悟，為孩子的懂事。

每次我回娘家，雖然媽媽做菜的手藝也不高，但品嘗母親做的菜肴，就覺得那是天下的極品美味，常在那個瞬間希望時間凝固，讓親情永遠定格。原因大概就是那個孩子說的，飯菜里有媽媽的味道吧。

我尚且如此，何況孩子呢？

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兒子也是幸福的。不知道享受不到媽媽味道菜肴的人可會羨慕我們？

祈愿忙碌的你和漂泊的游子能有更多的機會常回家看看，祈愿每一對愛侶別再輕易拆散一個家，祈愿更多的人能感受到媽媽的味道。

（摘自《江淮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