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喝咖啡的母親

易利霞

母親近來有些奇怪，每天嚷著要喝咖啡。我雖滿腹狐疑，但還是會為她沖上一杯。母親總是先端起杯子，深吸氣后眼一閉，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下去。看她那樣子，比別人喝中藥還痛苦。您這是何苦呢？我嘀咕著。母親將一顆糖含進嘴里“沖苦”，不服氣地說：怎么？就興你們年輕人喝這洋玩意兒，我們老年人就沒資格嗎？

如此幾次之后，母親這“趕新潮”的舉動終于引發了多年的胃病。持續的胃痛讓她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經診斷，可能與攝入刺激性的飲食有關。那不就是咖啡惹的禍嗎？為此，我毫不客氣地“訓斥”母親：“您都這把年紀了，還趕什么時髦！不知道有胃病的人要少喝咖啡嗎？怎么越老越不懂事呢？”母親滿臉慚愧，“都怪我這身體不爭氣，盡給你們添麻煩，本來我練習喝咖啡是想免得每次送苗苗去舞蹈訓練班的時候都在車上打瞌睡，萬一發生什么事，我連外孫都保護不了！”

我呆住了，想起不久前有同事帶孩子回老家，汽車在拐彎處發生側翻，滾入旁邊的深溝。幸虧上車前同事喝了杯咖啡，出事時她很清醒地將孩子牢牢摟進懷里。那場事故中有很多人在睡夢里被甩出車外，或死或傷，只有同事的孩子，由于有母親的懷抱保護著，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我曾跟母親說過此事，誰知竟被她牢記在心！以前母親常嘮叨：年紀大了，晚上睡不著，白天只要坐下來就愛打瞌睡，特別是在車上，有好幾次送苗苗都差點坐過站。原來母親自從聽我講了那件事后，想到每天、每分鐘都有可能發生類似的意外，心里深感恐慌，為了讓自己能時時清醒地守護著身旁的外孫女，她不顧多年的胃病和不喜歡的咖啡苦味，決定練習喝咖啡。

“我想總會喝習慣的，哪知反倒給你們添了麻煩！”母親反復地懺悔。我把臉埋進她的懷里，流下了慚愧和感動的淚水。

是啊，天下所有的母親，總是時時刻刻永不疲倦地睜著警惕的眼睛，因為，要保護她們的孩子啊。

(摘自《讀者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