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任者布朗，只爭朝夕

肖光恩

推動英國民主政治進一步改革，可能是布朗新一屆政府獲得民眾支持的主要籌碼。但作為英國歷史上第一位身患殘疾的首相，布朗的仕途延續注定要比別人來得吃力。

從5月17日接受黨魁提名到6月24日正式接任工黨領袖，再到3天后在布萊爾陪同下覲見女王而成為英國新一任首相，56歲的戈登·布朗走完了不經大選而依法繼任政府首腦的基本程序。在接下來不到3年的時間里，他必須證明自己能夠獨當一面，帶領工黨走出危機，迎接下一場大選的考驗。

布朗仕途上最可效仿的例子，便是撒切爾夫人的繼任者約翰·梅杰，后者在1990年臨危受命，力撐大局，在1992年大選中領導保守黨實現了“四連冠”，使該黨連續把持首相府18年。雖說布朗已為首相一職等待了10年，又比布萊爾大兩歲，但他這半屆任期干完后再干一屑，連當8年首相，使工黨追平保守黨上一輪的執政記錄，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從現在起，他必須與時間賽跑。

從布朗的履歷看，他是英國歷史上少數幾個沒能在牛津或劍橋接受高等教育的首相，容易被布萊爾系的同僚看輕，這不利于他鞏固黨內的領導地位。而在環境大臣米利班等黨內新秀也都瞄準2009～2010年選舉的情形下，作為英國歷史上第一位身患殘疾的首相，布朗的仕途延續注定要比別人來得吃力。所幸布朗已經開始搶跑。他在6月11日突訪伊拉克，被認為是苦于長期擔任財政大臣欠缺外交歷練，先行積攢發言的資本；而對于蘇格蘭新任獨派首相薩爾蒙德不停地給倫敦當局找茬，布朗這位從蘇格蘭選區起家的英國首相也在尋思在自家“后院”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為政治而生

布朗1951年2月20日生于蘇格蘭一個牧師家庭，3歲隨父母到充滿失業和貧困的格拉斯哥居住，1O歲進入歷史悠久、著名經濟學大師亞當·斯密的母校科克卡爾迪中學讀書。在中學期間，布朗在父親的影響下萌生對政治的濃厚興趣，經常與同學在午餐時間討論政治問題；同時，他與哥哥約翰·布朗等創辦了據說是蘇格蘭當地的第一份報紙Gazette，當時該報發行量有100多份，每份3便士，布朗ll歲時就在該報上發表了具有早期政治哲學思想的政論性文章。12歲時，布朗以全優的成績進入高中學習，當時他是英國威夫流浪足球俱樂部的球迷，經常在足球場外叫賣刊登有足球廣告的報紙，以賺錢換取球賽門票。15歲生日之后，他進入愛丁堡大學歷史系，開始研究英國工黨運動。在大學期間，布朗編輯出版了《蘇格蘭的紅皮書》，并當選為愛丁堡大學的名譽校長和大學法庭的主席。不幸的是，在大學時代的一次橄欖球比賽即將結束之時，他的頭部受到撞擊，隨后左眼視網膜脫落，雖經多次手術但最終左眼失明。大學畢業后，布朗先在愛丁堡大學和格拉斯哥大學理工學院任教，隨后到蘇格蘭電視臺工作。此時，布朗身為保守黨成員的舅舅卻推薦他參加英國工黨。在1979年愛丁堡南部的選舉中，初涉政壇的布朗敗給了保守黨候選人邁克·安克拉姆，但他卻獲得了多數女性團體的支持。當時一個被稱為“布朗糖”(Brown Sugars)的婦女政治組織，后來逐漸發展演變為1997年大選中名噪一時的“布萊爾寶貝”(BlairBabe)——當時英國國會下院120名女性議員中有101名女性工黨成員支持布萊爾。

1983年布朗正式從蘇格蘭電視臺辭職，代表丹佛姆林東區工黨在國會下院中任議員。當時蘇格蘭電視臺的一名管理人員問：“能告訴我為什么(當年)我們要雇傭這個年輕人?”新聞與時事事務部的領導人卻說“記住我的話，有一天我們將為這個工作。”

1986年布朗撰寫了一部工黨獨立政治家詹姆斯·麥克斯頓的傳記，1987～1989年布朗擔任影子內閣首席財政大臣，隨后又擔任影子內閣貿易與工業大臣，1992年重新擔任影子內閣財政大臣。

1994年5月英國工黨領袖約翰·史密斯心臟病突發去世，布萊爾在埃斯林頓的格蘭尼它餐館與布朗訂下密約：由布萊爾擔任工黨領袖和未來的工黨政府首相，而布朗則擔任工黨政府的財政大臣。1997年工黨贏得大選后，布朗果然出任財政大臣，隨著布萊爾首相三連任，布朗的財相一千就是10年。

2004年布萊爾宣布不再帶領工黨進入第四次全國大選，但會完成第三個任期，自此布萊爾與布朗之間的關系就時冷時熱。2006年9月7日，布萊爾迫于工黨內部的壓力宣布將在一年之內退出政壇，布朗成為最受歡迎的繼任者。2007年春，工黨內部許多重量級內閣大臣紛紛退出工黨黨魁的競爭，使布朗成為黨內唯一獲得足夠議員票支持的工黨領袖候選人，他從唐寧街11號搬入唐寧街10號的夢想一步步逼近現實。

以經濟為傲

布朗擔任財政大臣的10年間，創造了英國最長的經濟持續增長期。據經合組織(OECD)統計，1997到2006年間，英國平均經濟增長率為2．7％，比歐盟經濟區內平均增長率2．1％要高；英國的失業率從1997年的7％下降到現在的5．5％，低于歐盟經濟區的平均失業率8．1％。饒是如此，布朗在政策制定上的特立獨行還是引起了廣泛的爭議。

1997年布朗出任財政大臣不久，就出人意料地宣布英格蘭銀行具有自主制定基本利率的權力，讓其獨立控制英國的貨幣政策。保守黨對此改革的攻擊一直持續到1999年。當然事后證明，此舉對英國經濟的持續發展有莫大的護駕之功。為此，布朗還拒絕加入歐盟內部的貨幣經濟聯盟，使英國游離于歐元區之外，威脅到歐盟的發展。

布朗的稅收與支出政策大膽向中產階級和工商業者傾斜，也被認為是旨在討好工黨的兩大票倉。布朗降低了稅收起征點，并沿用保守黨制訂的支出政策長達兩年多，2000年才對支出政策進行評審與調整，即向健康、教育、環保和就業補貼等方面傾斜。這就使得窮人的福利下降。據統計，英國最窮的1／5人口所交的稅占總稅收的比重從1997財年的6．8％上升到2005財年的6．9％，而同期他們的福利卻從28．1％下降到27．1％。

此外，布朗主導的一些政府行為和言論也招致許多非議與批評。例如，1999年到2002年，布朗以每盎司275美元的價格出售了約60％的黃金儲備，而2006年5月世界黃金的市價卻高達每盎司700美元，這樣，布朗“賤賣”英國黃金儲備的行為就被外界批評為是對“國際資產管理性的破壞掠奪”。但平心而論，考慮到布朗2000年在拍賣第二代手機無線頻率波段中一舉為英國政府拍得了225億英鎊的收入，那么賤賣黃金事件也就不算什么了。而在另一樁轟動一時的“勞拉·斯賓塞事件”中，布朗對教育界的批評也引起了軒然大波。事情起因倒很簡單：1999年，來自英格蘭北部一所公校的一名成績優異的學生勞拉·斯賓塞在牛津大學入學的面試中被淘汰，

最后卻被美國哈佛大學以高額獎學金錄取，布朗由此批評牛津大學在入學面試中以學校背景和學生來源地的不同對優秀候選學生進行歧視。孰料，此言一出即遭受平日飽受財政部削減經費之苦的英國公校的群起抗議。當然，回過頭來想，如今英國留學產業的發達，不能不說與政府“縮糧”的政策導向有關。

因家庭而悲

在個性方面，布朗低調嚴謹，做事果斷，不太輕信人。布朗1998-2002年間的秘書曾公開說，布朗具有“斯大林似的冷酷無情”。此外，因布朗曾長期不結婚，英國雜志《Private Eyes》曾公開質疑布朗有同性戀的傾向或有不利結婚的個人生理缺陷。盡管布朗最終以結婚生子打破了外界的謠傳，但從他在大學時代就受到女性的青睞，卻多年來孑然一身，直到49歲才走入婚姻殿堂的情況看，他的感情生活確實充滿了悲劇色彩。

據公開的報道，布朗的前女友至少有三個，兩個是新聞記者，她們分別是希臘·麥克唐娜和馬里恩·考爾德，但關于她們的報道卻不多見；另一個是羅馬尼亞流亡國王邁克爾的大女兒瑪格麗特公主，但最后也無疾而終。瑪格麗塔公主曾公開說，她與布朗的關系是非常堅固且浪漫的，但后來她卻說，盡管“她從沒有間斷對布朗的愛，但有一天這一切看起來卻不再合適，這就是政治，政治，政治”，可見布朗是為江山失卻美人。

2000年8月3日，布朗與莎拉·麥考利在他家中的一個私人聚會上宣布結婚。布朗終于有了家庭主婦。1994年，當時莎拉所主管的公關公司正在為支持工黨的雜志《新政治家》做咨詢，布朗在莎拉的辦公室與她相識，后來隨著工黨在大選中的勝利，他們之間的交往不斷增加。1996年兩人確立了情人關系，4年后宣布正式結婚。2001年12月28日，他們的第一個女兒詹尼弗·簡早產出生，但10天后夭折。2003年誕生的第二個孩子約翰還算健康，但2006年出生的第三個孩子詹姆士卻得了囊性纖維變性的遺傳病。

布朗夫人雖然不愛參加公共事務，卻與布朗的母校科克卡爾迪保持緊密的關系，因為那里是布朗政治思想萌芽和成長的地方。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曾經說，任何一個城市如果能培養出斯密和布朗，則這個城市一定有某種潛在的提高智慧的誘因。但隨著布朗入住唐寧街10號，莎拉的生活將會改變，她會樂意承擔起第一夫人的角色嗎?

視未來而動

雖然布朗尚未公開其新政府的政策，但從他最近幾次的講話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首先是要重新樹立工黨的形象。布萊爾執政期間，因伊拉克戰爭、“金錢換爵位”丑聞、倫敦地鐵爆炸、宗教族群對立等系列問題，導致工黨聲望走低，在地方選舉中連連敗北。布朗上任后勢必要對內閣進行調整，并重新規定內閣成員的行為準則；可能將布萊爾削奪的部分皇權歸還給皇室，如由皇室宣布對外參戰等；給英國國會在選舉和任命政府高官方面以更大的權力，破除布萊爾政府任人唯親的形象。

其次要推動英國憲法制度改革。英國目前并沒有完整成文的憲法或權力法案，因此有時在許多事情上很難處理中央與地方的權力關系，或是平衡政府與公民的權力與義務，特別是在處理宗教對立和民族分裂問題上，無章可循遺禍不小。盡管布朗沒有明確表示是否要制訂一部類似美國的成文憲法，但他曾在演講中說，英國需要一部更好的憲法，從而更好地規范現代英國居民的權力與義務，重建英國國會的權力來源，重新平衡英國白廳與當地政府之間的權力關系。布朗還說過，英國軍隊是否要派到國外，要給國會最終的說話權。因此，推動英國民主政治進一步改革，可能是布朗新一屆政府獲得民眾支持的主要籌碼。

再次是實施傾向于民生的國內政策。重視環保可能是其中一個突破點，在2007-2008年度的財政預算中，布朗已經在住房節能、汽車尾汽排放、燃油等方面引入了有利環保的財政政策；同時，布朗最近還宣布要在牛津郡等地，集中建立二氧化碳零排放的生態住房，在不久的將來至少要提供10萬套新的生態住房。在住房政策方面，要進一步放松住房計劃限制，釋放更多的土地推動住房建設；房屋出租過程中，政府會更多地讓利給房屋所有者。在醫療改革方面，會增加醫院的開放時間，特別是外科醫生出診時間要擴展到周末，增加醫生的工資與福利(實際上2006年醫生的福利已經增加了22％)，醫生帶薪休假時間增加到兩年；社會保障可能進一步向低收入家庭傾斜。

最后是實行更加獨立的外交政策。不久前，布朗在演講中公開承認英國在伊拉克戰爭中犯有錯誤，雖然今后他會繼續實行親近美國的外交政策，但并非屈從于華盛頓。對于建立新歐盟的計劃，布朗本人雖然不像布萊爾那樣熱心，但從布萊爾在海里根達姆八國峰會上所作的保證看，英國與歐洲大陸的關系可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對于亞洲發展中國家，布朗可能會實施“印度與中國并重”的外交政策；而對世界最不發達周家，布朗曾公開提出雄心勃勃的減債目標，這一目標的達成，將是他任內的主要外交遺產。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世界經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