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偉

一個藝術家怎么開始他的藝術生涯?從紐約第七街上的帕森藝術與設計學院攝影系畢業后,周紀永決定做一個專職的藝術家。他的第一步是把畢業作品送進了上海新天地的中國美院畫廊。
周紀永講了某個失落文明的王室后裔意外出現在當代的故事。這組攝影作品罕見地分為十章。周紀永自己說,他在里面探討了權力?陰謀?愛情與性別,最重要的,是表達了他對于"存在于我們之中而未被知曉的"另一種文明的向往。
我認為,更適合的展覽場地是藝術院校,而不是新天地。對游人如織的新天地來說,"未被知曉的文明"這樣的話題太鄭重其事,太含糊不清,與周圍的環境太不協調。
適應環境,不該是藝術家(尤其是年輕的)考慮的問題。但糟糕的狀況是藝術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對環境缺乏了解,更加談不上洞察。這種狀況在現在的藝術界屢見不鮮。由于這些年來藝術市場的火熱,畫廊越來越成為主導的力量。我還記得卡塞爾回顧展的一位策展人說過的話,把本來應該放在畫室里的作品掛到畫廊里是不合適的。那么,什么樣的方式是合適的呢?每個同齡人的作品都掛在畫廊里的時候,一個21歲的年輕人很難拒絕去尋求屬于自己的市場。
行業的標準已經發生了變化。過去的藝術家開始他們的藝術生涯的時候,往往選擇嚴肅的展覽。在這樣的展覽上,業內的批評有利于他們更快地找到自己的風格。
在任何一個時代,一個年輕人決定以藝術為職業的時候,眼前浮現出的道路不是一條,而是有無數條。他們的精力過剩,因此相信自己的才華也綽綽有余,和藝術上的無限可能正相適應。但是事實證明,多數人有限的才華,最終沒有花費在創造上。如果奢侈地在每一條道路上揮灑才能,只能耽誤時間。
現在,畫廊取得了定價權和評判權,學術展的規模在縮小,藝術批評的品位和權威都在下降。展覽和批評自己失去了方向,自然,更無力為藝術家提供幫助。
上海之行讓周紀永很茫然,人們給他各種各樣的建議,但他反而覺得搞不清方向。一個新天地式的開始,對他來說,是好還是不好呢?在他的另一個(我很欣賞的)習作里,他想象了一種全新的工業:像養牛一樣喂養幾位女性,然后用她們的乳汁來制造乳酪。最后呈現出來的作品包含了影像與裝置,以及巨大的黑色幽默。盡管周紀永自己并不明白,但將人的身體變成流水線,這一恐怖的情形已經部分地變成了現實。他或許該小心,不要過于接近那些形形色色的制造人乳酪的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