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盡頭,
桃花瓣隨風飄落,
獨自空走,
想起小時候……
從小,我在萬化城長大,和哥一樣,我是屬于戰斗系的。
哥叫我赤洋,因為我出生那年,萬化城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父母在戰爭中陣亡,族人的血染紅了萬化城所有的海域。那時, 同齡的孩子管我叫“災星”,都離我很遠,根本沒有人愿意靠近我,所以,在我童年的所有記憶中就只有我和哥兩個人。
哥總喜歡帶我去溺水之源玩兒。那時候,風靜靜地吹,我們就坐在溺水之源岸邊的斜坡上,旁邊有幾棵樹,不時有落葉飄下,背后就是那塊“英雄的墓碑”。望著面前偌大的湖面,那閃動在湖面上的陽光,很美很美。有時我會躺下來,望著天空,然后小睡一陣,而當我醒來望向哥時,總是能看到那行淚水,我不明白他為什么哭。
哥是我惟一的親人,更是族人引以為豪的一名戰士。哥出生時,北方紫色的天殘星墜落了,天殘星每次出現都是伴隨著災難而來,哥出生那天,天殘星爆裂成碎點,散落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因此哥的名字叫枯星。
或許是因為靈力很強吧,哥總會有忙不完的事,所以,很多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在家。有時,我會感到寂寞,于是我便會一個人跑到溺水之源去,看看那里永不休止的落葉和那些飄洋過海的白云,在那里我總會忘記時間的存在,所以經常是當我想到要回家時,已是夜幕降臨。我獨自走在泥濘的路上,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那片凄美的月光下,在不知走了多久后,我看到了萬化城,在路的盡頭,哥倚在城墻邊等我回家……
后來, 戰爭再一次打響。哥被選去參加保衛戰。在離開之前, 哥對我說:“赤洋,哥一定會回來的, 很快的!赤洋, 你要等我??!”哥就說了這一句話, 便跟著大部隊走了。那一天,萬化城下起了終年不遇的大雪。萬化城的雪是粉紅色的,遠遠望去,像那深山里不斷飄零的桃花瓣,大雪覆蓋住了一切,哥遠離了我,消失在一片雪海中。
戰爭一打便是十年,戰場那邊不斷傳來戰士陣亡的消息,那時候,我常常一個人跑到萬化城最高的山上站著,望向地平線的末端。我知道,在那遙遠的南方,哥穿著戰甲在殺敵。
戰爭又持續了七年,長者給了我一個任務——我必須遠離家鄉,跑到千里之外的積羽城,到那兒拜訪神的后裔——羽族。在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再一次去了溺水之源。那一整夜,我一直望著溺水的湖面。倚在那樽“英雄的墓碑”上,毫無睡意,有的只是那濃濃的、散也散不去的憂傷,我回憶著過往的一切,回憶許多年前—— 我一個人出去玩,玩到天黑才回家,我走在灑滿月光的路上, 路的盡頭, 哥倚在城墻邊等我回家……
天亮以后, 我便啟程趕往積羽城。
在積羽城的第三年,當我還在幫羽族的藥師在山里采藥時, 我看到一群騎著鯤鵬從月亮上飛過的戰士, 看著那些似曾相識的身影,我知道,戰爭結束了,戰士們歸來了。我想到了哥, 我不知道那上面哪一個才是他,他會不會知道, 我正站在這兒望著他。那天晚上, 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看到了哥。他坐在萬化城南邊的城門上, 桃花瓣任性地飄零, 他看到我來了,便像以前一樣微笑著,沖我招招手, 我跳了上去, 坐在哥旁邊。這一次, 哥笑得很燦爛,然而卻遮不住滿眼的憂傷, 似乎一直以來,哥在我的印象中總是以一種憂傷的狀態存在著。
哥對我說:“赤洋, 哥要離開你了,在以后沒有哥的日子里, 你也要快樂啊!”
我愣住了, 壓抑了很久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我本以為我的淚水早在十多年的等待中流干了。我哭著對哥說:“哥,你要去哪里, 你不回來了嗎?”哥沒有回答我, 只是離我越來越遠, 然后消失在遠方, 我流著淚說:“哥, 你一定要回來啊,回來陪我看今年的第一場雪!”
夢醒了, 我發現自己臉上還流著兩行淚,我坐起身來, 抹去臉上的淚水望向窗外, 這時天剛破曉, 當第一縷陽光射穿云層時, 山腰里的霧神話般銷聲匿跡, 那里,桃花瓣依舊在飄零。
我回憶著夢里的一切, 我的心開始感到痛, 撕心裂肺地痛。許多年以后, 我回到了家鄉, 第一個去的地方便是溺水之源。面朝著溺水之源的湖面, 風靜靜地吹,落葉依舊。我想起了以前, 想到了那個望著遠方淚流滿面的哥, 那個一旦我被欺負便會挺身而出的哥, 那個天黑以后還站在路的盡頭, 等我回家的哥……
那時候, 我總喜歡爬到那“英雄的墓碑”上去,我向往天空的那片藍。我想讓自己更加貼近它,而我也更希望看看那地平線末端,那水天相接的地方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而哥總會很心急地把我從上面拉下來,他很敬畏那塊墓碑, 他總會跟我講關于這個墓碑的由來。他時不時地去撫摸那刻在墓碑上被族人追悼為英雄的名字,然后意味深長地講述他們的故事, 而我很喜歡看到每當他說想把自己的名字也刻在這墓碑上時臉上的那種激動……
而如今, 我就站在這快墓碑的旁邊,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著這個墓碑哭泣, 淚水朦朧中撫摸著哥的名字。
哥對我說:“赤洋, 哥要離開你了,在以后沒有哥的日子里,你也要快樂??!”
遠處, 飛鳥在哭泣,伴隨著古老而蕭瑟的風聲, 盤旋而上。
(516500廣東省陸豐市龍山中學高二〈9〉班)
編輯/ 左家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