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喜歡不一樣

（一）

我每天都在數著你的笑，可是你連笑的時候都好寂寞。他們說，你的笑容又漂亮又落拓。

—— 郭小四

第一次注意到那個男孩是在一節枯燥乏味又彌漫著慘烈氣息的數學課上。小西清楚地記得那是一節沉重打擊了所有高一新生的數學課。數學老師在講臺上用盡全身解數比劃著晦澀難懂的函數，講臺下卻是一片死寂，只聽見筆尖在無數函數符號中發出的哽咽的求救聲，“絲絲絲”地，一遍遍敲擊小西的耳鼓。上午的陽光穿過窗外高大的樹木，從細密的枝葉之間滲過，伶仃地輕輕落在窗棱上，惹得小西忍不住朝窗戶上望去——這時她看見一張臉，在細碎的光線下凸出柔軟的輪廓，長長的睫毛靜靜地搭在精致的鼻梁上，身體隨著呼吸一起一伏——他居然在睡覺！在這個時候！

很久很久以后小西回憶那天的情景，依舊被男孩柔軟而絲毫不鋒利的輪廓和長長的似乎和光線融化在一起的睫毛所打動。他跟她坐在同一排，他跟她之間隔一組，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上數學課，就好像被催眠一樣倒下。想到這里，小西的嘴邊就會揚起沉靜的微笑，仿佛過濾的時光悄悄打在了冰凍了許久的心扉上。

宿舍的女孩子們常常討論，那個男孩子真的好有型啊，細細的手，細細的腳，走路的時候毫不做作地把手插在褲袋里，卻是天下最好看的姿勢；籃球打得很棒，輕輕一投就是三分入籃；笑的時候嘴角會劃開一個好看的弧度，就算不笑的時候嘴角輕輕抿著，卻也含著溫暖；真的很瘦，但是手臂卻很有肌肉；頭發打理得很好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好像要拔節一樣……當有女孩問及小西那個男孩的時候，小西也只是含糊地說：“啊，還好吧，沒什么印象。”然后立刻轉過身去，心情開始柔和起來，就連看見成堆的數學試卷也溫情脈脈。

第一次從其他男生那里知道他的手機號碼時，小西心里很激動。該用什么方式跟他聯系呢？不知怎的，一向聰明的腦瓜也不管用了。終于還是用了最笨的。手指忐忑地在手機上按下他的號碼，發了短信過去，居然是—— “請問這個號碼是誰的?不好意思，從同班同學那里得來的，卻忘了名字了。”過了一會終于回復了，卻也是淡淡的：“我是xxx，你是？”小西開始狂喜起來。他們第一次發的短信以男生的一句話作為結束：“小西可是有名的好學生，怎么這個時候還不睡呢？明天要考試啊。”小西的心情頓時落寞下去。可能自己跟他是不同的吧。小西是遠近皆知的才女。學習成績優異，長得更是可愛清秀，盡管一天到晚總是希望給所有人一個溫暖舒心的微笑，但是難免還是給人距離感……還有，小西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性格里更有一點清冷的氣息。

但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的事吧，就像每天會偷偷觀察他好看的姿勢；會去數他的笑容；會時刻關注他在做什么；會在走過籃球場的時候不經意地搜尋那個瘦削鮮活的身影；會掩住跳動的心聽男孩柔和的嗓音靜靜詮釋Jay 的《安靜》；會在知道男孩和自己一樣喜歡動漫和Jay 的歌以后一陣狂喜；甚至會在打聽到男孩喜歡高達以后再重新去看那部自己以前不怎么喜歡的動漫……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就是這樣呢？屏住呼吸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然后跟著他一起快樂，一起憂傷。然后，變得都不像自己了，再也不想偽裝，想讓他看到一個同樣落拓的自己。

(二)

牽著我的手，閉著眼睛走你也不會迷路。

—— 郭小四

可能是老天聽到了小西的祈禱，有一天小西竟然在老師新調動的座位邊上看到男孩居然坐到了自己的后面！

小西開始放下手里繁雜沉重的功課，去教男孩數學。會在聽到男孩聽懂自己的講解發出“贊”的一聲后開心一整天；會在上課老師提問睡覺的男孩的時候把他叫醒，然后告訴他問題的答案；會在男孩用漂亮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然后感嘆“原來你會跳芭蕾啊”后心狂跳一個下午……點滴的細節，溫暖的瞬間，會讓小西衷心地快樂起來。原來快樂，從來都是和另外一個人有關的事。

小西唱歌非常好聽。一次學農后的全級晚會上，小西班上的八個人準備上臺合唱王力宏的《愛因為在心中》。因為那個男孩在，所以從來沒有上臺唱過歌的小西也豁出去了。上臺前的最后一次排隊形，小西不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哪里。當她怯生生地問大家時，男孩伸出細瘦的手臂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然后很得意地說：“跟著我唱，不要擔心。”那是多么溫暖的手掌啊，輕輕覆蓋在小西纖細的手指上，有什么東西順著小西掌心的紋路一直延伸到血管里去，在血液中“噼里啪啦”發出爆裂的聲音，惹得小西的心也跟著震顫了。

上臺前的最后幾分鐘，前臺的喧嘩和嘈雜硬生生地打在小西的心上。手掌開始出汗，頭有點暈……“你還好吧？不要緊張，沒事的。”“那張紙呢？”小西指的是記錄歌詞的那張紙。男孩轉身，迅速融進外面黑色的夜幕中。過了一會兒他揮舞著那張紙來到小西身邊，鄭重地放到她的手心上。“不要擔心，我們倆一起唱。”……那夜的流光溢彩是小西此生都不會忘記的。演出完，男孩再一次抓住小西的手謝幕，小西差點就忘了要鞠躬了，耳邊的盛大的歡呼聲和喝彩聲仿佛全都進入了真空狀態，眼前，耳畔，只有男孩清秀的臉和溫暖的聲音。“怎么樣，還好吧？真的，唱得很好呢。”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就是這樣呢？

(三)

躲在某一時間，想念一段時光的掌紋躲在某一地點，想念一個站在來路也站在去路的，讓我牽掛的人。

—— 郭小四

期末重新分班考試時男孩居然坐在小西前面。

“小西，你要幫我啊，我對化學簡直是一竅不通。”當男孩帶著落寞的語氣懇求地說完這話時，未等尾音落地，小西就答應下來。

一個學期過去了，男孩現在終于能敞開心扉地和小西聊天了。聊自己小時候的夢想，聊父親不允許自己踢足球，不允許自己打籃球，聊小時候看過的死板的國產動漫，聊最近正在醞釀中的小發明……高一落下帷幕，高二要重新分班，小西報了化學班。卻聽見男孩說：“除了物理，好像不會其他的了，只好去物理班了。”

全班一起出去唱卡拉ok，小西坐上回家的出租車，打開手機，發現男孩的短信：“你怎么了？沒事吧。”小西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下來。好不容易等來了男孩的短信，卻硬是關了機，不再理睬這條寄托了無限盼望的短信。這一場持續了整整一年的故事，真的要無疾而終了么？ 這個時候，小西就想起小四的一段話來，本來是憂傷又美好的，現在卻成了惡狠狠的預咒：我就像現在一樣看著你微笑，沉默，得意，失落，于是我跟著你開心也跟著你難過，只是我一直站在現在而你卻永遠停留在過去……

編輯/ 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