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自己的夢想坐在摩天輪上越升越高,離我越來越遠。
母親氣憤地赤腳站在地上,對坐在沙發(fā)上的我說,只要你能拿回10塊錢的稿費,我就不管你了。否則就給我老老實實學習,別再寫那些酸不拉唧的別人看不懂的垃圾。
這是她不止一次說過的話,每次她從床底下、沙發(fā)縫里、書頁里翻出我寫的草稿時都這樣,我已經(jīng)習慣了。她把我寫的文章稱做垃圾,她不準許我叫它們文章,她覺得我寫的那些東西不配。我面對這個神經(jīng)質(zhì)的母親,保持沉默。我知道一旦我開口便會有更大的災(zāi)難。而我,對于她來講就是災(zāi)難。她咒罵著、尖叫著拿枕頭打我,撕扯我的衣服。到最后癱坐在床上一邊流淚一邊笑。我站起來,低下頭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離開。
我明白,為了我的夢想我不該恨她。我了解這個有權(quán)力對我叫喊的女人的過去:初中開始寫作,17歲出書,18歲考上北大中文系。畢業(yè)后因性格古怪無法和同事相處,24歲是最貧困潦倒的一年,沒有工作,一個人留在北京,屢次遭到退稿,無法寫作,長期患有嚴重的抑郁癥,精神恍惚。遇到一個男人,沒有甜言蜜語,沒有鉆戒,沒有誓言,她便嫁給了他。這個男人就是我的父親。當她手里拿著有他們照片的本子時,她就明白,她拋棄了自己的夢想。她手中握著的筆陡然掉落,只剩下空蕩蕩的回音。她和她的夢想一同升入天堂。當她掉入懸崖的時候,她的手邊沒有任何可以救她的繩索。我的父親只是懸崖邊上伸出的枝干,救了她的命,卻無法讓她平安到達地面。
她遺傳給了我她全部的基因,似乎我的出現(xiàn)與那個沉默寡言的父親無關(guān),而是她自身分裂出的一部分。我東躲西藏地寫我看到的想到的,母親阻止我。她不想看到我被自己的夢想扼殺,她惟一保持清醒的思想就是盡早打破我的夢想。她把我看作年輕時的她,她不想讓我再像她一樣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嫁給一個木訥的男人平淡一輩子。她哭叫著撕碎我的稿子,“這不是你的夢想,它是你的劫難,你要丟棄它,你要丟棄它啊……”我看著自己的夢想被撕得粉碎。我不恨她, 她恨她的過去,恨她的命運,與她無關(guān)。
我想我會堅持我的夢想,這是我的夢想,與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無關(guān)。無論我今后如何,都不會后悔。即使我的夢想背叛我,像我的母親一樣,我也不會后悔。
我會讓她看見我夢想花開的時候,即使她依舊把我的夢想撕得粉碎,即使她依舊咒罵我。我說過,我不恨她。我雖然說我不是她的救星,但我會拯救她。
在我長大的時候,在她變老的時候,我會帶著她看我走過的路,我會讓她在這條坎坷不平的路上看見我的夢想花開,我要讓她幸福地告訴我,夢想,總會花開。我會把我的夢想給她,告訴她,這是我們共同的夢想,請不要再遺棄她……
(255400山東省淄博市臨淄區(qū)一中2004級〈6〉班)
編輯/左家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