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媽媽，謝謝你陪我走過了那一段沒有陽光的青春……

我是一個很安靜的女孩，不喜歡說話，不喜歡結交新朋友，習慣坐在有陽光的午后的操場上看安妮寶貝的和饒雪漫姐姐的文字，唱王菲的歌曲。

其實以前我并不是一個這樣的孩子，那個時候我也很頑皮，也和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愛玩愛鬧，也會用很夸張的語調對著陽光大笑著喊“天妒英才”。想想那段時光，似乎甜蜜得要將太陽化掉，又仿佛窮盡了我一生的快樂。

直到生命中那場揮之不去的大火帶走了我的四個很善良的鄰居和我這一生最愛的男人——我的父親。

我還來不及去想沒有爸爸我該怎樣去獨自面對生活時，他就已經離我而去了，現在我只剩下媽媽一個親人。

她摟著我的肩膀說：“小諾，咱娘兒倆好好生活，你爸他耳聰目明地在天上看著呢！”她說，“再苦再難，咱都得把日子過下去。”她說，“小諾，咱倆必須得好好活著，咱們不能讓你爸走得不安心?！彼€說，“小諾，你要相信媽媽有能力讓你過得不比別人差?！?/p>

我媽媽是一家小有名氣的雜志社的編輯，她可以給我豐衣足食的生活，可以讓我住寬敞明亮的房子，可以讓我受良好的教育。正如她所說的，她可以讓我過得不比別人差，可是她沒辦法還給我一個爸爸，所以我的生命注定了殘缺。

現在已經是11月了，雖然是在南方，天氣也已經很冷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穿上高領毛衣和花花花綠綠的棉襖。我看著柜子里疊得整整齊齊的秋衣冬衣，很絕決地轉移了目光。

我寧愿冷，只有這樣才可以掩飾我心中的冷。

媽媽心疼地撫摸著我的臉說：“小諾，你不要這樣對待自己?！蔽倚α诵Γ玫羲氖终f：“我沒事。你知道的，我只是一直習慣了寒冷?！闭Z氣中也透出深秋的寒意。

說完，我轉身離開。

半晌，我聽見她說：“對，安諾，你一直習慣寒冷。自從三年前你父親去世后，你就一直習慣了寒冷?！?/p>

我站住，瞬間淚如雨下。

我承認三年來我一直忘不了那個在火災中死去的男人。

對不起，媽媽。我知道你很愛很愛我，是我自己太自私，從來都不肯給自己機會讓你來靠近。我一直固執地以為我心中那個最柔軟的地方是永遠屬于父親的，所以不允許有人來侵占，就算是你。

我擦干了眼淚，很絕決地走掉。

然后我聽到身后一聲長長的嘆息，很輕很輕，輕得讓我有理由懷疑那是否真實。

晚上，我照例打開電腦收發電子郵件。剛一打開，就有一封新的出現在我的眼前。那是一封來自媽媽的郵件：

“小諾，每個人的生命都不可能十全十美，當一些美好離我們而去時，我們要做的是去尋找新的美好，而不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其實在媽媽十一歲的時候你外婆就過世了，那個時候媽媽也猶疑過彷徨過，不知道前面的路要怎么走，該怎么去面對那一場意外?？墒钱敃r間將傷口逐漸撫平之后，一切都風輕云淡了。

“我知道爸爸的死對你打擊很大。因為媽媽有過切身之痛，所以真的很理解你。我想時間是一劑最好的藥，它會慢慢將你的傷口治好，只是沒有想到會是如此漫長的一段時間。

“三年了，這三年來你一直蜷縮在自己的角落里抗拒著整個世界，可是換回來的是什么呢？

“小諾，不要為了一朵已經衰頹的玫瑰而放棄了整座花園。我想你父親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的。他也和我一樣希望你可以開心地生活，希望你會像以前一樣快樂地笑?！?/p>

……

我的淚早已模糊了雙眼，低頭去擦的片刻，鍵盤上那一片片斑駁的液體深深地刺痛著我的眼睛。

我有淚又掉了下來。

我想起在一個個靜寂的夜晚，媽媽一個人在被子里壓抑著聲音低低地抽泣，而我卻用被子蒙住了頭沉沉睡去；我想起在某一天的凌晨四點鐘我起床去喝水，看到媽媽坐在電腦前，臉上掛著兩條淡淡的淚痕，然后她慌忙地用手擦去淚水微笑著告訴我說剛剛滴過眼藥水；我想起那一次路過她所在的雜志社，看到她身邊的女伴被一個個溫情的男子接走，她一個人撐著雨傘站在門外像一朵盛開在懸崖邊的野百合，冷艷而寂寞，而我則側過身子悄悄地走掉；我想起那次去她的房間拿鑰匙時，看到她的電腦沒關，上面是她的聊天記錄：

“阿含，你要好好考慮一下，羅文這人真的不錯。”

“是不錯，所以他要找一個比我好的人，好好地去愛他?！?/p>

“你為什么總是拒絕呢？”

“習慣了一個人生活?！?/p>

“是因為安諾嗎？”

“算是吧，她還不肯接受她父親的死，又怎么會接受另一個父親？我不想讓她為難。”

“可是太委屈你了?！?/p>

“我不委屈，小諾一直都是我的驕傲，是松的全部希望。她太容易受傷了，所以我要保護她，直到她有能力去面對所有的風雨?！?/p>

……

阿含是我媽媽的名字，松是我的父親。

那一刻不是不感動的，可是一顆麻木了太久的心又怎會因那一次小小的意外而獲得重生呢？

我替她關上電腦，然后悄悄地出了房間。

如今，當這一切往事像排著隊似的一件接一件地蹦出來，在我的視網膜上形成的大段大段的回憶讓我的眼睛又干又澀。原來我的母親，那個有著高貴氣質漂亮容顏的和我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卻陌生了整整三年的女人一直站在我身邊，默默地用她并不寬厚的雙肩為我承受著壓力，用她并不強壯的身軀為我抵擋著所有的風雨，并且用她所有的熱情與愛來融化我心中堅固的冰墻。

可是我呢，正如她所說的那樣，躲在自己的角落里抗拒著整個世界，除了那一段關于父親的痛苦往事我什么都沒有得到。

想到這些我的心便會隱隱地疼痛，為自己的心荒蕪了整整三年而疼痛?？墒?，那些都過去了，那本該我恣意綻放的三年青春就這樣倏地過去了?，F在，是該我徹底走出圍城的時刻了吧！

當我的淚終于不再洶涌而出的時候，抬起頭看到那一片璀璨炫目的星空，我知道明天會是一個大晴天。

后記：我想也許我真的是一個太過內向的女孩，寫了這么長的一個關于母親多么多么愛我的文章，可是我都沒有對她說一聲謝謝，其實我真的很想對媽媽說一句“謝謝你陪我走過了那一段沒有陽光的青春”。也想告訴全天下所有的媽媽，希望她們永遠快樂！

（433124湖北省潛江市廣華中學）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