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岸在哪

新世界出版社請余華推薦10部最優(yōu)秀的短篇小說。其中就包括我最喜歡的小說《河的第三條岸》。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河流有兩條岸：此岸和彼岸。站在河的這一岸，望著河的對岸發(fā)呆。這一岸我們是清楚的，可另一岸卻很迷茫。對岸都有些什么?簡直就是一個謎。河流是一種阻隔。從此岸抵達彼岸，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橋，一種是渡。

然而，作家羅薩卻找到了《河的第三條岸》。這位巴西著名的小說家常常運用富有詩意的想象，來回答人類命運和人生意義的普遍問題，超越時空的局限，進入我們的內(nèi)心。

沉默寡言的父親訂購的是僅供一人使用、能在水上漂二三十年的一只小船。這注定了是孤獨的和長久的。大河一眼望不到邊。他就在河里漂來漂去，漫無目的。他離開了，卻沒有消失。他既不順流而下，也不逆流而上。他就留在附近，在家人的視線和想念之中!

他究竟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為什么從不跟人說話?但兒子卻不能不想他。吃到精美可口的食物會想他，睡在溫暖舒適的床上會想他。父親還在河上呢，戴著一頂舊帽，穿著單薄的衣衫。他孤零零地用瓢在舀小船里的積水，而生命就在廢棄和空寂中流逝。

他沒有再踏上河岸，一直在河水上漂浮。他既不在此岸，又不在彼岸，也不在水中——他就是第三條岸!盡管母親對父親曾滿腹牢騷：“如果你出去，就待在外面，永遠別回來。”

可是，當父親真的不再回來，當發(fā)現(xiàn)兒子在偷偷地給父親捎帶食物，她總是把食物放在兒子輕易就能偷到的地方。這不曾流露的情感，父親也許并不知曉，但深沉的愛從來就是這樣悄然無聲。

一個親人，無論他身上有什么缺點和毛病，甚至于他發(fā)瘋了，離別了，你卻不能不牽掛，不能不想念。

我想，直線的河流誰都知道有兩條岸。但水流并不都是直線的。三角形的湖泊有三條岸。那圓形的或者不規(guī)則的海洋呢?如果岸岸相連，無論多長遠，都不會孤單。當出現(xiàn)島嶼以及沒有島嶼卻漂流著的船只，應該就有很多條岸了。

而孤獨者在人海中，本身就是一座島嶼，是心海的第三條岸。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有了第三條岸，就不難理解第四條岸、第五條岸……無論生活的洪流多么洶涌，也不管每條岸多么遙遠，我們抵達的方式只有兩種：一種是橋，一種是渡。★

(曹龍彬摘自2007年3月11日《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