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快樂

流　沙

現在，我經常把痛快和快樂混淆。

有位朋友發財了，買了寶馬，置了豪宅，娶了漂亮的老婆，受到了別人的尊重。他把車開到江濱大道上，路那么寬，人那么少，前面視野極好。他讓我過過車癮，那車真是好，油門一點，車似乎要飛起來。

我說，好痛快啊。

朋友說，對啊，對啊，這車開起來就是痛快。

但是，痛快是快樂嗎？

朋友說，10年前，他剛到城里時，每月賺200元錢，沒錢買衣褲。秋風瑟瑟的時候，他還穿著夏裝，別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他說，那時他就發誓，以后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讓別人刮目相看?，F在，他駕著寶馬，在車流里穿行，車窗外有送水工、有民工……他的車無論開到哪里，都會有人朝他打量，他說，那感覺真是痛快。

但他還是沒有說，這就是快樂。

痛快和快樂，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嗓子干渴冒煙的時候，你拿到了一瓶冰汽水，仰脖飲下，冰冰潤潤的感覺，從舌頭一直爽到腸胃，那叫痛快。假如你是一個流浪漢，一直盼著能在夏天喝到一瓶冰汽水，有一天，終于賺足錢，買了一瓶。你把汽水握在手里，看著，體會著，然后慢慢旋開瓶蓋品嘗著，一口一口，鼻息間有汽水的香味，胃開始幸福的痙攣，不舍得一口就這么喝下……那才叫快樂。

快樂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找痛快容易，找快樂難。痛快用錢可以買來，而快樂卻是千金難求的。

現在，朋友仍然有和我一樣的煩惱：年華老去，身心疲憊，人事沉浮，人生無常，苦多樂少。但是，他的痛快比我多，花錢的痛快，仗錢讓別人為他服務的痛快，開著高檔車風馳電掣的痛快。我的痛快少，但我心如止水。

什么才叫快樂？我無法定義。

20年前，我在暑假里幫同學的父親收蘆筍，賺了20元錢，那是我人生中賺的第一筆錢。我用其中15元錢買了一塊臺板玻璃，蓋在家中的破桌上，這樣我就有了一張寫字臺。剩下的5元錢，交給母親，買了一塊豬肉，我們家已經許多天沒有錢買肉吃了，我到現在還記得那豬肉的味道和全家人當時的幸福表情。

現在，我賺了5萬元、10萬元……但這些錢都不再有故事，遠遠沒有當年那20元錢帶給我那么多。

那塊玻璃臺板，已經搬了許多次家，仍然被父母好好地保護著，現在壓在了父親的書桌上。母親總是對我5歲的兒子說：“你看呀，這是你爸爸當年賺錢買來的。”

每到這時，我心里那種暖暖的感覺，真是無法言說。

我判斷這個感覺，不是痛快，而是快樂。

（摘自《知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