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桃桃
阿海是我們村的怪人。自從我記事以來,爸爸媽媽就這么對我說。
對于這個阿海,其實并沒有在我的記憶中留下太多,只依稀記得他年逾古稀,是村委看門的一個老頭兒……
小時候,每次路過阿海住的那個破舊的小房子,我和堂哥心中總會冒出個大問號——怪人阿海到底長什么樣兒?總忍不住想把頭探到窗口去瞧瞧。
記得一個初夏的中午,堂哥不知從哪兒借了一個膽兒,竟敢爬到整整高我們一截的青石板上去,想探一探阿海家內的情況。青石板上有青苔,上頭還帶有早晨的露水。堂哥一不留神,腳一滑,摔了個“狗吃屎”,疼得他“哇哇”直叫。在一旁的我嚇得不知所措,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這會兒,大家都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睡午覺呢。情急之下,我哭起來。
“吱——”小屋的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彎腰駝背的瘦老頭。“你——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阿海?”我盯著他的臉,吞吞吐吐地問了這么一句話。
他卻像沒聽見,徑直朝還蹲在地上的堂哥走去。他走到堂哥身邊,蹲下身子,輕聲問:
“小東西,怎么啦?哪摔疼了?”那親切的語氣把我嚇了一大跳,心想:就是我生病,媽媽對我噓寒問暖時的口氣也沒他那么輕柔、舒心。
“喂,小姑娘,過來!幫我扶著他。”正在神游的我被阿海喚醒了,跑過去,扶住了“哎喲、哎喲”直叫的堂哥。
阿海急急地走進小屋,出來時手上多了紅藥水和棉紗布。他熟練又輕柔地幫堂哥處理好傷口,在一旁的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回想這件事,印入腦海的是阿海爺爺那花白的兩鬢和慈祥的面容。自從這件事以后,我和堂哥就常往阿海家跑。而小房子的主人總是用慈祥的笑容來歡迎我們這兩個小客人,還十分熱情地拿出水果和小點心來招待我倆。時間久了,我們三個成了名副其實的“忘年交”。一天,我終于忍不住好奇地問阿海:
“阿海爺爺,你人那么好,為什么別人都說你是怪人呢?”
阿海聽了,收起了“招牌笑容”,嚴肅地說:“好孩子,你還小,好好讀書,將來報效祖國,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說完,他轉過身,慢悠悠地走進了里屋。
回到家,看見爸爸正悠閑地看著報紙,我氣呼呼地發問:“爸爸,阿海爺爺人這么好,為什么都說他是怪人?”“你問這干什么?一個革命老軍人放著好好的生活不去過,偏偏跑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看門、種地,幫村里人送報、送信,你說,他圖什么呀?這不,他那在大城市里當大老板的兒子來接他去城里過好日子,人也老了,該葉落歸根,還是踏踏實實地在家鄉終了余生吧。結果他說,既然當初我立志要當人民的公仆,就要好好為人民做點兒實事……硬是把那當老板的堂堂七尺男兒說哭了。”
“嗯……爸爸……”
“什么?”
“阿海爺爺……是好人。”
如今,阿海爺爺還留在村委繼續看他的門。我會一生一世記住,記住這個怪人——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