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來，是標語的時代

葉角老人

“要想豬配種，請找程劍龍。”這是我在東山楊灣村的墻上發現的。這有趣的標語著實讓我們愉悅了一陣。我在鄉下見到有趣的標語還有好多，這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變成了我的收集愛好。

我喜歡鄉下的原因，除了好山好水好空氣以外，最主要的是我非常在意那里的一條條標語。那些痕跡特別特別有趣，讓人開心，讓人思索。1969年，響應黨的號召，我隨父母到了農村。在農村的那些日子里，我一直是活在標語里。好多好多年過去了，歷史性的標語被漸漸抹去了，新的標語又不斷地出現。而這些標語也只有在農村才能看到。標語本身其實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人人都懂標語的內容和道理。關鍵是許多標語的文字和排列讓人在悅目中有了進一步的深思。或者說更加耐人尋味、更加好玩吧。比如：放火燒山，牢底坐穿；橫臥鐵軌，不死也要負上法律責任；嚴禁觸摸電線，5萬伏高壓，一觸即死，違者法辦……這些似乎還在情理之中。

但有些“狠標語”，非但不雅趣，還心驚膽戰。如：嚴禁倒垃圾，否則全家死光光；誰帶著狗在此大小便，誰不如狗；小商小販，禁止入內，違者暴捶狠打；堅決打擊挑腳筋等等。還有些標語，實在，但又見幼稚。如：搶劫警車是違法的；偷割光線，討死；光纖沒銅，偷也沒用……銀行門口：人死債不爛，父債子來還。招商處：誰侵犯投資者，誰就是人民的敵人。普及義務教育：養女不讀書，不如養頭豬。養兒不讀書，就像養頭驢。景區：違法越界觀光，小心槍彈掃光。

那個年月，鋪天蓋地標語最多的是關于計劃生育內容。湖南某地的“超生就扎!”干脆利索。但比起云南楚雄某農村的“一人超生，全村結扎!”就算不了什么了。山東的國道上有條標語絕對經典：一人結扎，全家光榮。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幕：放鞭炮、騎大馬、戴紅花，逢人便趾高氣揚地宣布：俺結扎啦!快來俺家喝酒吧!四川某鄉路邊的農舍上用白漆刷著：該扎不扎，見了就抓。某地倒有點兒重女輕男：女扎要得病，男扎還能行!在浙源至理坑的路上一小村莊寫著：國家興旺，匹夫有責；計劃生育，丈夫有責。這說明那里的主要障礙在男方。在江西婺源見到的：見證懷孕，持證生育!山東某農村計劃生育口號：能引地引出來，能流地流出來，堅決不能生下來。旁邊還有一條：普及一胎，控制二胎，消滅三胎。安徽某縣標語：寧添十座墳，不添一個人。江蘇農村多處可見：寧可血流成河，不準超生一個。湖南某縣的計劃生育標語：誰不實行計劃生育，就叫他家破人亡。四川某山村標語：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廣西前往德天瀑布的路上還有一條更狠的：一胎環，二胎扎，三胎四胎殺殺殺!在四川更有邪門的，叫做：該扎不扎，房倒屋塌；該流不流，扒房牽牛。足見那里的計生工作之艱難。某地估計計劃生育阻力較大，有關部門便刷了條標語：喝藥不奪瓶，上吊就給繩。湖北陽新地區的計劃生育標語也很形象很彪悍：通不通，三分鐘；再不通，龍卷風!安徽某地：堅決打擊流產女嬰!好一條有中國特色的標語。貴州倒是婉轉溫柔：朋友，你計劃生育了嗎?北京某遠郊區標語：少生孩子多種樹，少生孩子多養豬!在山西看到的版本是：山區人民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種樹。最絕的是東三省版本：農村想不窮，少生孩子養狗熊。湖南某鄉政府：結貧窮的扎，上致富的環。湖北某火葬場門口標語：經濟搞上去，人口降下來。山東菏澤的計劃生育標語：寧可家破，不可國亡……祖國大地，計劃生育是沒得說的。

另有一些標語，雖然從良了，但以正金足赤的黑色幽默帶給現時代的人們置于笑倒后的尷尬。某校：熱烈歡迎****表來我校明察暗訪。養殖場：敬愛的各界群眾，請帶你們的發情母牛前來配種。垃圾分類，從我做起；XXX腳癬靈祝賀XX運動會在我市召開；偷稅漏稅，來世罰做尼姑等等。

還有一些標語的排列，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更讓人回味。

一草坪處的標語：第一行——開展創造

第二行——性的活動

一拐彎處的標語：上——投案自首是犯罪

下—分子的唯一出路

一路口的標語：上——群眾有困

下——難找警察

茶余飯后，剝剝栗子，想想歷史，總有些痕跡，抹去不了。酸甜苦辣，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