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章太炎

阿　聲

章太炎行為怪異，被人稱為“章瘋子”，而章太炎卻不惱怒，而且承認(rèn)自己是“神經(jīng)病”，公開宣稱“不是精神病人斷不能百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來有大學(xué)問成大事業(yè)的人，必得神經(jīng)病才能做到”。其真性情著實可愛也讓人佩服。

他的煙癮大是眾所周知的，平日是一支接著一支，煙不離手，但技術(shù)很差，經(jīng)常弄得煙卷三分之二濕掉，只能丟在煙缸里。有一次在無錫第三師范講演，他竟然把粉筆當(dāng)作香煙狂吸了一下，令人忍俊不禁。

章太炎旅居日本時，一日忽然有警察來調(diào)查戶口，叫他填寫一張表格，他不假思索就如此填上“出身：私生子，職業(yè)：圣人，年齡：萬壽無疆。”天下敢這般戲弄警察者，非章太炎不能所為，出其右者恐怕也無多。

黃侃與章太炎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兩不知，黃侃晚上站在樓上往樓下撒尿，被章太炎發(fā)現(xiàn)，頓時火起，大罵：“王八蛋，沒娘養(yǎng)的，不去廁所，隨處撒尿!”黃侃聞之也不示弱，在樓上對罵。后有人相勸，年少的黃侃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章太炎，立即道歉拜師。如此“不罵不相識”的拜師收徒方式，也可謂一段天下奇緣，有趣，有趣。

患高度近視的章太炎，走在路上對路人視若無睹，而且經(jīng)常忘記了家門何處。自己經(jīng)常出門不遠(yuǎn)去買煙，自家的門牌只能沿途求于他人“我的家在哪里?”被問者還真的以為其為瘋子。所以，每次出門都必須有人跟隨。不過，他不認(rèn)識自己家，卻認(rèn)得孫中山先生的家。中山先生深知其人，每次都派人送回，一日門前只一輛黃包車，他不等護送人另找車輛，就獨自返回。結(jié)果讓家人和中山先生派了多人費了好半天才找到。又次，自南京回滬，家人誤記了火車班次，他一個人出站竟然不知如何雇車，車夫問去哪里，他回答“我的家里”，車夫只能夠在街上轉(zhuǎn)圈子。家人派了十幾個人，轉(zhuǎn)了小半個上海才在大世界找到他。奇人焉癡人焉瘋?cè)搜桑绿紫壬€真讓人難以琢磨。

如果上述趣事還可以理解，有一次就有些離譜了。他在黃摩西家中深夜暢談，天亮?xí)r感覺困倦，遂起身告辭。回家時又誤闖鄰家，倒床就睡，鄰人發(fā)現(xiàn)后大嘩。他卻睡眼朦朧：“我正酣眠，你們何必擾醒我呢?”真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又有幾分無奈。

有人說章太炎不明世俗瑣事，也不懂得鈔票如何用途，生活都由夫人打理。他買煙5元一包，做件大衣，也是5元，建房照樣付給5元。他怪嗎?他卻能用一塊紅布蒙眼，跟著自己的小兒子和鄰居孩子一起捉迷藏，歡聲不絕，樂此不疲，一點兒都不怪不奇，其怪其奇只不過我們不了解他，遮蔽了他的本來面目罷了。

章太炎的書法名重當(dāng)時，其書筆力蒼勁、筆筆人紙，篆書勁秀可喜，行書喜作狹長形，古意盎然。但是，因了章太炎的性格，他的書件落款從來不寫“仁兄”或“先生”，只寫“某某屬”或者“某某囑書”，所以，求字者多是不悅，致使門庭冷落，常常讓家人為生計犯愁，自己全然不管不顧。可是，他給人寫墓志銘，卻不管什么人都要夸贊幾句，有人問其故，他解釋說：“你要罵人，總要先捧他幾句才好。你要幫他的忙，也就不妨鬧些小別扭再說。所以，好人固要你捧，壞人也不可罵他到底。否則，壞人的心一橫會更壞了……”如此理論，他還是蠻可愛的。

他十分喜歡臭豆腐一類的食品，別人掩鼻不敢聞，而他的鼻子像是永遠(yuǎn)聞不到氣味，品味起來感覺甚好。某畫家素知其好，一次帶來臭咸蛋，章太炎果然大喜，知其來意，就問：“你要寫什么，只管講。”隔了兩日，畫家又帶來一罐極臭的莧菜梗，他更是樂不可支，問明來意，跟上次一樣是“五族共和”4字，他就一氣呵成四十多張。三次復(fù)來，又是臭花生、臭冬瓜等物，字體照舊，一樣不問其是何用途。

一次在杭州“樓外樓”上寫字，蔣介石偕夫人也登樓用餐。蔣與章太炎算是舊交，飯后就過來打招呼：“太炎先生你好嗎?”章回答：“很好很好。”又問他近況怎樣，又回說：“靠一支筆騙飯吃。”蔣說要用車送他回去，他頻說：“用不到，用不到。”堅持不肯坐車，令蔣很無奈，就把手杖送給了章太炎，這倒令其很中意。

大智若愚，大音息聲。章太炎先生該清醒處慧眼靈光，沒有一絲的含糊；該含混處癡癡癲癲，與常人比都不如；做學(xué)問自成一家，門下弟子聲名顯赫影響當(dāng)世。其怪其趣皆出自真性情真志趣，一顆赤子之心風(fēng)范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