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失蹤

滕功新

公安局的王局長是一個有名的孝子，他在縣城買了樓房不去住，依舊在平房居住，就是為了想了卻他的一個夙愿——把鄉下的老娘接來盡一下孝道。老太太已經年過八旬，腿腳不好，就怕爬樓梯。眼看平房拆遷在即，王局長親自開著小車去了農村老家，好說歹勸總算把老太太接了來。

老太太不喜歡來城里住是有原因的。一來是在老家時就和兒媳有些不和睦；二來老人來到這里就過上了與世隔絕的生活。兒子兒媳去上班，唯一的孫子也在中學寄宿，一扇大鐵門一鎖，老人就覺得跟蹲大獄差不多。

王局長家的門歷來把得很緊，因為跳墻入戶、撬門挖鎖的小蟊賊叫人防不勝防，王局長家也曾多次失竊，丟失的全是一些名煙名酒，這樣的事讓作為公安局長的他不好報案，只好折了胳膊裝進襖袖里，忍這啞巴虧。因此，王局長暫時把老娘鎖在家里，然后就張羅著找保姆。

這天，王局長忙完了單位的事早早回了家，打開了屋門，吃驚地發現老娘不在了，可老娘從農村帶來的換洗的衣服和用品依然攤在了床上。他正納悶之際，妻子也下班回來了。他問妻子，妻子說不曾帶老人出過門。二人把家里翻了個遍：廁所，廁所里沒人；翻了衣櫥，掏了床鋪，甚至連冰箱也翻了，就是不見老人的蹤影。王局長手忙腳亂，熱汗直淌。他突然靈機一動，鎖定了地窖，那里是最后的希望了。地窖是被一道密碼鎖的門封住的，外人是不會輕易發現的，平時也只有王局長一個人出入。王局長打開了地窖的門，下到地窖里，上檔次的物品林林總總，堆積得沒有一點縫隙。王局長一邊翻找，一邊靜聽，他希望聽到一點響動，哪怕是一聲喘息和呻吟，甚至是一聲耗子的叫聲……最后，他徹底失望了。

老娘哪里去了呢？王局長破案時慣常用的“人間蒸發”一詞，這次用在了老娘的身上。

王局長拿手機委婉地給農村老家的兄弟打了電話，那里根本沒發現老娘回去。他突然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妻子，魂不守舍的妻子成了他眼里最大的嫌疑犯，因為她身上有家里的鑰匙，門上也沒留下被撬過的痕跡。這個狠心的女人，在老家時就跟婆婆不和，現在她該報復了。

王局長一想到這里，就暴跳如雷地指著妻子的鼻子說：“好哇，你在跟老子演戲呀。這事是不是你干的？”

妻子嚇得一哆嗦，王局長在這一哆嗦里讀出了心鬼，他在審犯人時，經常看到這種哆嗦。

“你……你說什么？你在懷疑我？”妻子馬上流下了委屈的淚水，“你有什么證據？”

“家里就兩把鑰匙，不是你干的難道是我干的不成？”

不提鑰匙便罷，一提鑰匙，妻子反而抓住了把柄。

“呸，姓王的！咱家的鑰匙，你不是還給那個狐貍精配了一把嗎？說不準就是那個騷貨干的，想敲你一把兒呢！”

王局長心里咯噔一下。他確實曾給手下的女秘書配過一把鑰匙，為的是妻子不在家時和她私混方便。可那次正巧被妻子捉奸在床后，他討回了鑰匙，并重新換了暗鎖。他也確實發現女秘書有野心。

焦頭爛額的王局長思前想后，他把自己經手辦理過的案子又梳理了一遍，臉色開始變白，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有的案子他端平了，而有的案子他卻不能端平，那完全是在利益驅使下不得已而為之的。他認為老娘的失蹤可能和這些沒能端平的案件有著因果關系。

王局長拿起電話，朝自己的單位報了案。

巴掌大的縣城，本來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傳遍街頭巷尾，王局長老娘失蹤之事馬上不脛而走，傳得沸沸揚揚，一時成了街談巷議的話題。有談這些年發生的冤假錯案的，有議論公安部門不作為、幾年懸案破不了的，還有的說官黑勾結的……一石驚起千層浪，王局長一下子被淹沒在輿論的浪潮里。而這些，都是女秘書朝他耳朵里吹的風。王局長自從被她的美貌迷住，直到和她發生了兩性關系，只在短短的幾天里，可見這女人手段高超至極。王局長年歲大了，他不再想落一個晚節不保的罵名。

兩天過去了，幾乎全城的警力都無功而返。晚上，王局長先是聽到了零星的鞭炮聲，也就是一會兒，全城的鞭炮響成了一片。王局長先是沒有在意，以為今天是什么節日；而似乎又覺著哪里不對，翻了一下日歷，發現今天是一個極尋常的日子。突然，王局長兩腿一軟，跌在了沙發上，這鞭炮聲就像一記記耳光抽在他的臉上。

他擂著自己的頭，暗自流下了淚來。他預感到老娘已經兇多吉少。

第三天早上，王局長早早地開了家門，卻見門口站著一個老人，這老人正是他苦苦尋找的老娘親！

“娘呀，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王局長擦了擦幾天幾夜沒合過的眼睛，見眼前真是毫發無損的老娘，竟然哭出了聲來。

這時，送她回來的一個警察告訴王局長一個壞消息——他那個上中學的兒子被拘留了。

原來，王局長的兒子染上了賭博惡習。一開始，他偷了家里的名煙名酒換來賭資狂賭，他在背地里配了家里的鑰匙，好隨時從家里拿東西，反正這東西去了還會有人往家送。學校管理得嚴，他每次都從院墻上出入。幾天前，他覺著小賭不過癮，就參與了一場大賭，結果欠了十幾萬元的債。債主天天派人盯梢他討債，他害怕讓學校知道，就找了幾個平時拼吃拼喝的哥們兒綁架了自己的奶奶。他們把老人拉到郊外的一間小破屋里。誰知這老太太受了驚嚇，再加上一路顛簸，來到這里竟然背過了氣，嚇得幾個人作鳥獸散。有一個老頭兒拾柴來到這里，見老太太還有一口氣，就把她背到家里，精心調養了兩天，并且報了案……

第二天，王局長沒去上班，有人說他寫了辭職報告。

（責編：非本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