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班牙婆婆

　　雖然我和婆婆語言不通。但她逮著我照樣說個不停，而我不管是否聽懂，臉上總是掛著真誠的微笑。結婚之前，先生可憐巴巴地對我說:“現在我媽媽和我住在一起，但我們結婚以后，她就得搬到公寓去住了，她得整天一個人在那個公寓里。”我問:“為什么?”先生回答:“因為這是我和你的家。”我明白了先生的用意，他是想讓我表個態，結婚后他媽媽怎么辦?我很溫柔地答:“別讓你媽媽搬走了。要知道，在中國，兒女贍養老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于是，先生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第一次聽到婆婆的聲音是在電話里，我給先生去電話，是婆婆接的電話，她說的什么我沒有聽懂，當先生拿過電話，我問他:“剛才那個女生是誰?”“我媽媽。”先生答。“聽起來聲音很年輕。”我不大相信的語氣。“那我讓她的聲音變老一點兒。”先生調侃道。
　　新年之夜，先生來電話告訴我:“別掛掉電話，我的家人要和你說話。”于是，先生的弟弟妹妹一人一句用英文祝我新年快樂。最后，婆婆和我說話，我用英文說:“新年快樂!”她說了什么我還是沒有聽懂。先生問:“剛才我媽媽說的話你聽懂了嗎?”“沒有。”先生接著說:“她太緊張了，她用西班牙語說，祝你生日快樂!”我們不禁大笑起來。
　　剛到美國那天，先生和婆婆一起到機場接我，因為我中途給先生打電話時報錯了飛機到站的時間，他倆提前六個小時就到了機場，先生的弟弟妹妹則在先生的家里等了我幾個小時。到了家，這些大小“老外”們差一點把我“啃”暈。
　　結婚那天，婆婆也隨我和先生去了教堂，可事后先生告訴我，去教堂的路上，婆婆頗為遺憾地對他說，按她的本意，她是想在家里看電視，這一去教堂，就不能及時看那兩集電視連續劇了。
　　婆婆最愛的有三件事，看電視?打電話?養寵物。住在美國三十多年，到現在，她不學英語?不學開車。退休以后，她的生活中心更是電視?電話及寵物。一次，婆婆看的西班牙語頻道出了問題，先生又沒在家，婆婆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流著淚給她的妹妹?兒子?女兒紛紛打了電話。先生說:“那時，她要是知道布什總統的電話，她也不會怯場，照打不誤。因為在她看來，看電視是她作為公民的頭等大事。”先生的話雖然有些過分，但也不無道理。在我家里，光是婆婆看的光盤和錄像帶就占了客廳一整面墻。
　　婆婆整天足不出戶，除了看電視?聽音樂之外就是煲電話粥。她的妹妹也已退休，倆人在電話里聊個沒完。一次，我對先生說想學點西班牙語，以免和婆婆交流時總是比比劃劃。先生馬上大聲制止，說最好不要學，你要是也會西班牙語，她會每天和你講個不停，把你套牢。
　　現在，家里除先生?婆婆我們三口外，還有一只貓和一條狗。狗在家里所有成員中的地位最高，按先生的說法，狗是婆婆的最愛，其次是我，第三是貓，最后是先生。
　　這等級區別從婆婆的語氣中就可以聽明白了。她叫狗的名字時是變聲變調的極其溫柔的聲音，叫我的聲音也很柔和，可她喊貓的名字時，聲音就會粗獷一些，當然，最嚴厲的聲音是喊她的兒子——我的先生。
　　后來有一次，無意間問起婆婆，為什么對我們的態度不盡相同?婆婆振振有詞地說:“你看，你們幾個我能向誰發脾氣?對狗不好，它要咬我;對你不好，我兒子會不高興;對貓不好，貓會把老鼠叼進家;還不如直接對我兒子發脾氣，他也無話可說。”她說的還挺有道理。
　　我到這里之前，貓和狗由婆婆照顧，她照顧得非常仔細，以至不許貓狗離開她半步。直到我來以后，有一段時間，她去了西班牙，兩個寵物由我照顧。對待它們，我的方法不同于婆婆，我充分給它們自由，喂飽了，打掃干凈了，不管其他，哪怕夜不歸宿我也不急不慌。沒想到，這樣一來，它們倆對我甚是友好，婆婆回來后，兩個寵物整天圍著我團團轉，婆婆便嫉妒地說:“曉月，向我付款，現在，貓?狗和我兒子都是你的了。”
　　先生說要和我到拉斯維加斯，我問婆婆是否要同我們一起去。猜她怎么說?“是去一天嗎?”先生說:“開玩笑，一天能干什么事?”婆婆說:“不去，貓狗怎么辦?再說，又看不到電視劇了。”這就是我的婆婆，電視?電話?養寵物在她那里缺一不可。
　　(柳芬薦自《特區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