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和智慧成為商品，我們該如何定價

　　當市場范圍僅僅局限于當地時，人們不會考慮產品的標準化。我們自己種小麥，自己養牛，自己做要穿的鞋。我們只把東西賣給那些熟悉的人，他們了解我們，或者至少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同樣，我們也了解他們，或者至少知道他們可能是哪種人。我們的東西可能被鄰居們消費或被運到其他的地方，但是不管怎樣，質量保障的背后始終都是具體的個人。標準化在這樣的流通下毫無用武之地。
　　當產品為全球化市場服務時，具體的貨物變成了抽象的商品，產品的標準化和測量單位就成為重要問題。如果農民甲和農民乙的小麥要裝在同一個谷倉運往世界市場，那么它們必須是等同的。“小麥”這個詞不再只是指一種谷物，它還包含了特定的生產內容、測量內容、運輸和銷售方式等。這是為了使交易系統提高效率，也是為了保護消費者的利益。
　　當高等教育被認為主要是用來教育市民時，標準化還不那么受重視。教授被看成是追求知識和傳播知識的職位，享有廣泛的自由度。課程會提供一個框架，但是這個框架是靈活的，如盡管上2個小時或4個小時計入學分的生物課或戲劇課，但是這幾節課并非是可交換的，并非是以某種確定的方式傳授確定數量的知識單元。學院和教授會的教師成員本身承保了教學的價值，標準化不是重要問題。
　　今天，服務都可以看成是商品，那么教育呢？在經濟條件下，它也是一種服務的形式。標準化進入高等教育比進入其他商品市場更晚，但是它也真切地來了，和其他商品一樣，標準化滲透到每個教育產品單位的價格、產品的生產、測量和銷售方法等方面。
　　作為美國知識和宗教的歷史學者，我越來越發現自己也是市場的一名學生。我使用各種表單來工作，這些表單工具把我的教學變成一個個可以計量的單位，上面還有一些廣告性的策略提示，試圖標榜大學所提供的服務，這些都是市場壓力下，在辦學特色的壓力下，促使我們將教育服務產品標準化。我了解為什么消費者想要通過標準化得到保障。在21世紀的環境下，我和我的同事們提供的服務——本科學位，對個人的經濟狀況至關重要。
　　對商品和服務的規范既來自于自由貿易，也有政府干預的因素，在如今的高等教育中，我們看到兩個因素并存。例如，許多非營利大學為了減少支出，將部分教學外包給兼職教師，而這些兼職教師常常比學校正式教師的職業資格更低，這些學校被迫重新考慮，如何在各方面減少人力開支以使得自己更具競爭力。在政府干預層面，我所在的俄亥俄州為高中后的教育機構制定了一項學分連結和轉換政策，確保獲得特定課程的學分所代表的能力。如美國歷史調查這門課的學分可以在不同學院中轉換，而且學習者可以直接申請在州內任何一所公立高中后教育機構學習這門課程。
　　教授甲關于詹姆斯敦的課程和教授乙關于工業革命的課程，不管他們在州內如何講授，在標準化的知識傳播系統下，兩者的教育量被認為是等同的，這一系統用來保證消費者對他們所支付的輔導費用得到了等同的價值。這樣，不同課程具有了相同的法定正當性，不管它是在精英大學還是在社區大學教授；不管是由一位有25年教齡的教授來講授，還是由一位沒有教學經驗、剛剛獲得在職碩士學位的臨時兼職教師來講授；不管是通過小型的習明納學習方式來學習，還是通過從不見面的網絡方式學習。雖然這種正當性可能還有些微妙。
　　消費和商品的歷史告訴我們，會有大眾市場出現來滿足對某種商品和服務的需求，同時也會有奢侈市場發展起來。富人尋找并消費稀缺的商品和服務，這種消費凸顯出他們的地位，而當這些商品進入大眾市場時，精英們又會開始尋找新的可彰顯其地位的消費品。歐洲17世紀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如當咖啡作為一種具有異國情調的飲料受到歡迎時，主要為富人所享用。一段時間以后，曾經的奢侈品成為大眾的主要消費品。卡帕喬咖啡代替了原來的咖啡，更多富人開始追捧經過專門設計的煮咖啡。而今，你是在麥當勞買咖啡喝，還是在星巴克喝手磨卡布其諾表明了你把自己歸為哪種文化類別。
　　我們的高等教育是否也已經達到了這樣一個點，即提供給大眾的學位和提供給精英的學位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沃爾瑪式的學位與高端學位產品之間如何區分？
　　過去的消費模式表明，教育越來越被商品化，公立學院和精英大學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大，這些精英大學有高額的學費津貼和捐贈。前者將提供基礎的、可交換的、標準化的學分包；后者可能有在納米比亞的項目，還有為那些有支付能力的人提供的增值的付費實習。兩者學位的名稱是一樣的，但是“高等教育”的質量、學習的經歷卻有顯著的差異。
　　當谷物變成商品時，你還是在吃小麥，但可能小麥的營養價值和新鮮程度已經不如以往。當教育成為商品時，它改變的可能不僅僅是質量，在類型上也發生了變化。為教育付費時，你可能沒有購買到預期的技能或準備，而是購買了一個代表你完成了多少標準化學分單元的證書。這個保障體系說，不再需要其他保證，學分的時間等值表明了所獲得的技能和智慧，這種保障來源于專業性，包括教授職位的專業性、學院的專業性，還有學院的名聲。然而，在如今公眾對高等教育專業性的信任減弱時，為了保證獲得的和所支付的相稱，我們只能通過法律明確說明消費者有權得到什么。我們依照產品的有關法規來確保產品的價值，然后再心甘情愿地額外付一大筆錢來購買。
　　誰能說消費者的不是呢？我自己有一個上大學的孩子，就像教育部部長瑪格麗特·斯佩林斯一樣，我也想知道我和丈夫每年交給學校的大筆費用花在了什么地方（我女兒被這所大學錄取，意味著她將獲得一紙文憑之外更多的東西，以及在父母資助下的四年成長機會）。因為我們自己接受高等教育的經驗，我們知道這些學院的價值，了解他們的教師所接受的訓練，所以我們相信物有所值。我們不需要口頭保證外的更多方法來得到保障，除非我們發現自己的信任被別人妄用了。
　　我在一所公立學院教學，不是像我女兒他們上的那種私立學校。這里執法者疑心重，預算緊張，資源稀缺。我們現在正在開始根據學分來量化工作負擔，而不是根據學生成績或知識創新來量化工作。教師們常常不把自己看成是傳遞服務的人，而是把自己看成是培養市民的人。作為系主任，當我試圖計量作為教師需要承擔的總體工作的一部分，他們應該花多少時間輔導學生時；當我試圖說明在其他條件等同的情況下，讓一名歷史博士來教授大學課程通常會比碩士來教授更好時；當我舉例說明小班教學常常能夠為學生提供更好的學習環境，不給教師增加作業批改負擔時，我都覺得非常苦惱。
　　我了解消費者為什么需要保證。我自己也是消費者，我也想要保證。我知道農民甲和農民乙后來怎樣，他們的小麥變成了世界的產品，但我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對通用磨坊（General Mills美國第一大食品企業）合適的對他們自己并不一定好。對環境來說這也未必是好事，一個最符合市場需要的小麥品種的大量種植排擠了該地區其他的植物品種，而這些被排擠的植物品種對整個地區的生物多樣性來說卻是非常重要的。當食品成為商品，人們開始食用那些離他們居住地遙遠的食物，這些食物常常缺乏口味，營養價值也較小。甜味劑和添加劑讓食品變得可口，但是卻帶來我們今天極力想糾正的一些不良影響。不管商品帶來了什么好東西，它同樣也帶來了一些壞的結果。
　　市場可能是理性的，但是理性的總是更好嗎？我們如何計量學生從教師那里得到的好處呢，這些教師可能不把他們的工作看成是以小時為單位的時間消耗，而是看成整個生活方式的改變。我們如何給知識和智慧標價出售呢？
　　
　　參考資料：
　　1 Mary Kupiec Cayton，The Commodification of Wisdom，The Chronicle Re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