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敘事中的懸念意識

　　懸念是藝術創作中造成受眾某種急切期待和熱烈關切的心理狀態的一種手法。因為懸念是興趣不斷地向前延伸和欲知后事如何的迫切要求，所以懸念設置得好，就能收到受眾始終懷著緊張情緒或關切心情迫切看下去的藝術效果。在電視敘事越來越注重故事性的今天，這種傳統的敘事方式也被電視人所關注，并成為電視敘事的一個重要元素。
　　
　　懸念的發生和設置
　　
　　在電視敘事的過程中，人們有理由將懸念的發生和設置看作是同一性質的過程或者步驟，原因就在于電視敘事的可策劃性和可編輯性。但是在不同類型的電視節目(電視新聞節目、電視娛樂節目和電視劇)中，懸念的發生和設置又是有著區別和差異的。
　　靜態新聞報道中的懸念設置　電視新聞節目可以分為靜態的新聞報道和動態的新聞調查。靜態的新聞報道除了已知性的特征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它的非虛性，這個本質特性決定了它不能像其它的節目一樣，可以按照編導的前期意圖進行虛構的設置和加工。所以像這類新聞節目，懸念的設置和發生主要是靠對敘事結構的重新架構和敘事語言的錘煉加工。在這方面最為明顯的例子就是近年來被各地電視臺廣泛采用和復制的“說”新聞形式。從敘事學角度看，首先在新聞播報中合理使用富有地域特色的新聞表達方式(方言)，就打破了人們印象中新聞一本正經說教式的形象，其次在選材上更多的是選取了為大多數觀眾所熟悉的真實的市井生活，而后對這些大家耳熟能詳的新聞素材進行陌生化處理，主持人以詢問式的語氣和說故事的方式打破了以時間為線索、由“開頭、高潮、結尾”組成的傳統敘事結構轉而將人物和情節切割成許多片斷，多個片斷實行跳躍式并置前進。
　　動態新聞調查中的懸念設置　動態的新聞調查以中央電視臺的《焦點訪談》、《新聞調查》等欄目為代表，這類節目所涉及的社會的良心、法律、道德等嚴肅和厚重的話題決定了它們不能夠以詼諧幽默或者充滿懸疑的語氣來誘導觀眾。于是這類節目著重在節目中表現控方與被控方、強大與弱小、光明與黑暗、正義和邪惡之間強烈的二元對立，引發激烈的矛盾沖突，而隨著調查的進行，舊有矛盾沖突解決，但又由這種解決引發出新的對抗沖突，使得觀眾的心理隨著調查的進行而跌宕起伏。近幾年又出現了一種介于“說”新聞和電視劇之間的新的節目形態，它取材于真實生活中的新聞素材，然后進行簡單的藝術加工和后期編輯，再以一種情景再現的方式表現出來，因而在敘事方式上有了更大的空間，它可以借助新聞節目中沒有的許多元素對自身進行包裝，使觀眾像看小說一樣地看新聞，像聽故事一樣聽新聞。例如，湖南電視臺的《故事會》、中央電視臺的《財富故事會》。
　　電視劇中的懸念設置　電視劇作為文學藝術在電視媒體上的繼續，本身就繼承了文學敘事藝術許多的特征和表現手法，同時由于電視劇的表現場景更加真實、人物刻畫更加接近現實，一部好的電視劇往往會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覺，懸念的感覺也就更加真實和強烈。電視劇每集的講述時間雖然有限，但這種講述可以在同一地方或同一頻道重復多次，所以，電視劇在敘事方式上和古代的章回體小說有異曲同工之妙。在整個劇情故事遵循“開端、發展、高潮、結局”的經典敘事模式的同時，每一集中又“集首有呼應、集中起高潮、集末留懸念”，而且核心情節的發展結局往往會留到最后一章。
　　電視劇敘事中的懸念在實質上是遵循著最為本真的敘事邏輯——生活邏輯，只不過電視劇是將那些呈網狀多枝多蔓、旁逸斜出，甚至像亂麻一樣難理頭緒的素材進行收集和整理，使它們以線形呈現在觀眾的面前。
　　電視娛樂節目中的懸念設置　電視娛樂節目的敘事特性是三種電視節目形態中最弱的，因為它既無法在結構上進行解構與重建，也無法提出強烈的矛盾沖突。但是近年來，以《藝術人生》為代表的談話類節目和以《開心辭典》為代表的益智類節目在懸念的發生和設置上卻有了很多可取之處。
　　以《藝術人生》為代表的談話類節目在結構上體現出對于戲劇元素的借用。首先，節目中的談話是分幕的。在后期制作中，談話被剪輯成若干幕，幕間以字幕、片花間隔，每一幕都有自身的起承轉合。也正是在開端、發展、高潮、結局的運作中，人物的活動與命運、個性與精神得以一覽無余。此外，該節目還利用與當事者有著密切關聯的生活道具來“結構篇章”。道具的使用不僅引發了嘉賓滔滔不絕的話語，也使節目的進程進入編導期待的模式中。編導們青睞于選擇那些有著厚重人生內涵和廣闊社會背景的題材，它們先天具有強烈的戲劇性，厚實的情感容量，這樣可使故事敘述像戲劇故事一樣有開端、發展、高潮和結局，有矛盾沖突，有人物性格和心靈世界的展示，在山重水復和柳暗花明之中，使人物命運的起承轉合得到完整的展現，從而環環相扣、引人入勝。另有學者發現談話類節目常采用主人公自我描述的方法來再現心靈真實，輔之以旁白式的心靈獨白，有時加以旁觀者的感受來豐富和印證。這不啻是將談話節目的敘事時空延伸到了人物的內心世界，使人物的心靈世界得以準確展示。
　　而以《幸運52》為代表的益智類節目所著眼的是將觀眾帶入一場勝負未知的對抗性的游戲或者競技中去，當然這種對抗是以巨額獎品和豐厚回報的刺激為基礎的。這種對抗也是嘉賓和主持人的、嘉賓和嘉賓的，又是場上觀眾和節目間的，甚至有的欄目已經將這種對抗外延到演播室之外，在這種對抗中為觀眾帶來一種敘事的快感。對抗本身帶來的緊張刺激和豐厚獎品的關注，在某種程度上符合了現代人對財富的渴望和希望一夜暴富的浮躁心態，使得這類節目在懸念設置與發生上有了不輸于其它類型節目的效果。在營造整體懸念上最為成功的無疑當屬湖南電視臺的《超級女聲》，激烈的臺上和場外競爭、全方位的不遺余力的炒作、一夜成名的機會、與之配套的場外活動，滿足現代人心理的節目特色，造就了現代人的一個童話。整個“超女”從頭到尾都充滿懸念，尤其是當比賽進入最后階段后，更可以說是懸念迭出，到了最后的前八名的淘汰賽、總決選，每一場比賽都可以引起觀眾的期盼和猜測，懸念的藝術達到了最佳境界。
　　由此可見，懸念的發生與設置最為重要的還是緊緊抓住觀眾的心理，知道他們想要什么，最期盼什么發生，也就是首先找準觀眾的興趣點，這也是一切懸念發生與設置的基礎。
　　
　　懸念的表現
　　
　　通過什么樣的手法和方式將編導設置懸念的意圖和所需表達的情感表現出來，明白無誤地告訴觀眾，這就是懸念的表現。因為電視敘事同樣具有瞬間性和不可重復性，所以如何在極短的時間里調動起觀眾的情緒，如何抓住時機選準興奮點，對電視敘事中的懸念表現至關重要。
　　人為控制中的懸念表現　懸念的表現在電視敘事中最為常用的就是對事情的進程進行人為的控制，從而對觀眾的情緒節奏進行控制。例如在電視劇中，在故事情節最為緊張的時刻，這一集卻完了，想看結果，等下一集吧；而在新聞節目中，眼看真相就要大白于天下了，主持人在這個時候卻平白無故地插進另一段看似無關的事情，而就是因為這段插敘使事情又變得撲朔迷離了；在電視娛樂節目中，這種節奏的延緩和故意的拖沓表現得更加明顯了。如《藝術人生》這種節奏舒緩、注重抒情性的人物訪談節目，總是在節目進行的關鍵點通過片花或者主持人對白來延宕懸念，保持前后敘事風格的一致；在綜藝娛樂節目中，如《開心辭典》、《幸運52》等，整個的節目被分成了若干個片斷，在任何涉及到最后的結果、嘉賓是否回答正確、大獎是否到手的時候，整個事情的進程就被主持人硬生生地截斷，用廣告或者其它的事情來沖淡這種緊張興奮的情緒，不急于揭曉結果，讓觀眾處于一種期待和焦急的心情。對于每個節目來說，每當插播廣告時觀眾的怨聲載道絕對不是代表一種工作的失誤或者有待改進的地方，恰恰是對這個節目的一種側面的肯定。
　　總而言之，這種方式就是抓住觀眾急欲知道事情結果的心理，故意放慢敘事節奏，延緩事件進程，欲擒故縱地在情節的跌宕起伏中敘述完整個事情。
　　敘事結構變動中的懸念表現　在情緒上的延緩和調動是懸念在心理層面的表現，除此之外，懸念必須有其有形的物質上的外在表現，即對敘事結構的重組與顛覆，打亂正常的敘事順序，利用人的一般的慣性思維，制造出一種思維的混亂。對敘事結構進行的重組和顛覆不外乎下面幾種情況：
　　倒敘式　借助于新聞報道的“倒金字塔”結構，這種方式往往先將最重要的結果直接呈現在你的眼前，來刺激你的好奇心，為什么會這樣?怎么就這樣呢?這種方式在各種新聞節目中被廣泛采用。但是這種敘事方式對于能夠一葉知秋、窺斑見豹的專業人士和根本就對這一結果漠不關心的人群缺乏吸引力。
　　問題式　最為典型的就是中央電視臺的《探索發現》欄目，它將一個事件全部的原因過程結果完全打破，也摒棄了起因、發展、高潮、結果四元素排列組合的敘事方式，它首先是將各個階段中最異乎尋常的現象挑出來，整個的敘事節奏也是在“提出問題——解決問題——又發現問題——再解釋——再發現”的方式中一起一落地進行，整個節目的氣氛就好像帶領著觀眾在一個滿是門的迷宮里探索，打開一扇門卻發現里面的房間里還是一扇門，就這樣不斷地打開，直到最后一扇門。這類節目所注重的并不是敘事的結果，節目的主旨也并不是想告訴觀眾什么，它所注重的是敘事的過程，所以如果觀眾最后并沒有看到他們所期待的明了結局時，就會有一種大失所望的感覺，久而久之就會給觀眾留下故弄玄虛、適得其反的效果。
　　復合式　許多欄目采用了這種較為穩妥和有效的方式。例如中央電視臺的《焦點訪談》和《新聞調查》等，這些節目中既注重以這種敘事文本中的閃光點來吸引觀眾，同時也遵循了敘事上的時空原則和觀眾思考、接受的心理習慣。在這類節目的開頭你一般會得到一個問題式的結果，譬如“一個大有前途的年輕干部為何會成為階下囚?”，接下來則是對事情來龍去脈的敘述，在涉及到關鍵的人和事時又變成一種問題式的闡述“這個人是誰?”、“這件事又是怎么發生的”，都是這類節目的經典臺詞，而此時在整個正常的敘事順序中又會出現釋疑性的倒敘。可謂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交融，往往收到較好的效果。
　　視覺和聽覺中的懸念表現　懸念表現的另一個常用方法就是節目的包裝。節目的包裝主要是依賴對視聽元素的特殊處理，造成觀眾在視覺、聽覺上的懸念。視覺懸念產生于畫面連續性的阻斷和缺失、快節奏的視覺沖擊、唯美的畫面和獨特的文字信息、整體色彩和氛圍體現的情感傾向。而聽覺懸念產生于有想象空間的廣告語、精辟的文案、恰當的音樂、音響、語言運用。在這之中，作為每個節目的開頭部分——例如新聞和專題的導視、電視劇、娛樂節目和專欄的預告片——尤為重要，發揮著“三板斧”的作用。最異常的充滿擴張力和想象力的畫面、緊張神秘的音樂、充滿探求疑問的語言，構成當今許多電視節目預告片的主要特點。
　　總而言之，電視作為一門綜合的藝術，同時由于它包含聲音、圖象、文字符號的特性，巧妙地引入懸念觀念，引入傳統的敘事理念，有助于電視敘事打破程式化的方式，突破舊有的條條框框，為最大限度地吸引大眾和自身的發展服務。
　　作者單位　中國人民解放軍電視宣傳中心
　　責任編輯　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