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水　厚德載道，靜心如水

　　
　　2005年7月29日，時任聯合國第36屆統計委員會副主席、國家統計局局長的李德水，在聯合國統計司和中國國家統計局共同舉辦的“經濟普查國際研討會”閉幕式上，慷慨陳詞“天下統計是一家”；2005年12月，在國務院新聞辦舉行的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新聞發布會上，李德水用準確的數據、精辟的觀點對中國的宏觀經濟作出了詳細的詮釋，使世界了解了中國經濟，捍衛了中國統計的尊嚴；在他離任前夕，李德水掀起“產業安全”風波，被媒體稱為“中國宏觀經濟的預警者”。當真正面對面與之交談時，他眼眸中閃爍著果敢、堅毅，沉穩，言語中蘊含著智慧、邏輯，心中流淌著對精神世界的豁達追求。
　　
　　中華大盤點
　　
　　2003年4月，李德水就任國家統計局局長。上任伊始，按照計劃，我國本該進行第二次全國第三產業普查。但由于SARS的沖擊與影響，第三產業的數字已不能客觀反映現實情況，普查無法進行。面對當時統計工作所遇到的新情況，李德水率領局領導班子精心研究并借鑒國際經驗和做法，開創性地提出了將第三產業普查與工業普查、基本單位普查以及建筑業普查統一在一起，提出“經濟普查”的新思路。這就是李德水無聲勝有聲的就職宣言——“中華大盤點”。
　　經與國家發改委、財政部等部門協商后，將開展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的意見聯名正式上報國務院。黨中央、國務院對此非常重視。2003年11月12日，在溫家寶總理主持召開的國務院第28次常務會上，一錘定音，決定進行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很快，12月2日，國務院下發了《關于開展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的通知》，并成立了由曾培炎副總理任組長的國務院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領導小組及其辦公室，李德水任領導小組副組長，負責日常的領導工作，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工作正式全面展開。由此，李德水成為“執掌中華大盤點的點庫人”。
　　“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是對共和國‘家底’的一次清倉盤點，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回憶想起當時的情景，李德水的思緒再次掀起波瀾：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涉voZ7b1v5pu8ynsS3FJ6A+Q==及我國境內二、三產業的全部法人單位、產業活動單位和個體經營戶。經濟普查所涉及的經濟總量預計將占全國經濟總量的85%以上，沿海地區可能達到90%。從人員和資金上也可見一斑：全國動用普查員、普查指導員近1000萬人，工程耗資達幾十億元。李德水深知此次普查的規模之大、涉及范圍之廣，在中國歷史上是空前的，在世界上也是罕見的。
　　坐鎮國家統計局的李德水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次普查不同于一場普通的戰役，打好這場國情國力調查的攻堅戰，只有勇氣和膽識是不夠的，還要有高度負責的精神和科學的方法。李德水強調：“切實可行的普查方案是經濟普查工作之本”。經過局內各業務司共同努力，并反復征求社會有關專家意見，一部包括標準、表格和具體實施步驟等內容十分豐富的經濟普查方案很快“出爐”了。
　　
　　“必須高舉依法普查的旗幟”。李德水和普查辦的同志們深深感到，鑒于經濟普查的特殊性和復雜性，在《統計法》的框架下還需要有一個更具體的法規性文件作保障。在國務院法制辦等部門的支持下，文件起草工作緊鑼密鼓地開展起來。2004年9月5日，溫家寶總理簽發國務院令，正式頒布實施了第一部《全國經濟普查條例》。這無疑是一把“尚方寶劍”，對參加經濟普查的所有領域所產生的作用，已不只停留在心理預期上，而是大刀闊斧地從實質上依法規范、約束、管理。鐵面李德水無私才無畏。2004年11月，李德水赴天津市檢查工作，與當地的統計干部一見面就說：“我是來挑毛病的。”在天津市召開的經濟普查工作座談會上，李德水言詞犀利：“一旦發現誰在經濟普查中人為修改數字、搞小動作，必須嚴肅處理。該通報的通報，該撤職的撤職。哪個省的統計局長敢違背條例，國家統計局和國務院第一次經濟普查辦公室就通報他，并建議地方黨委撤他的職，絕不留情面。”2004年12月2日，李德水代表普查辦，通過媒體擲地有聲地向全國3500萬普查對象傳遞了三條承諾：第一，經濟普查所取得的單位和個人資料，嚴格限定用于經濟普查的目的；第二，對經濟普查中所知悉的普查對象的商業秘密和個人隱私，各級普查機構和普查人員必須履行保密義務；第三，任何單位不能以經濟普查結果為依據，對普查對象進行處罰。幾天前的“絕不留情面”也是言出必行：通報了各地統計部門查處的30個統計違法案件，其中“國字頭部門”赫然在列。李德水鄭重地說：“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確保普查數字的真實可靠，絕不‘摻水’和漏報。”
　　鐵面背后有柔情。在填報數據的實戰階段，調查對象中一度出現了怕如實填報被處罰的思想顧慮；有些省、區、市的統計部門也有怕被領導批評的壓力。統計部門本身的思想顧慮，成為影響普查實效的又一隱患。李德水“有太多的話要對他們說。”
　　李德水反復強調“填報數字的真實準確是普查工作的生命”。管在當管中，愛在細微處，是李德水的做事準則。他每到一處都細致周到地反復解釋國家普查條例，引導參普單位樹立大局觀，拿出真實可信的數據。2005年6月，入選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的17萬多家企業，同時收到了一封意外的來信，這封言辭懇切的《致經濟普查單位的一封信》，署名正是“國家統計局局長李德水”。在信中，李德水感謝參加普查單位對國家統計工作的支持，并號召被調查單位繼續支持、配合調查人員的工作，按時、如實地提供調查所需情況。李德水用“一封家書”這樣一種溫情的方式傳遞著依法普查的信號。
　　“為官一任，就是要為民謀福。統計有國家利益、統計更有民生。”通過這次經濟普查，李德水對統計工作有了新的感悟：“不管到什么時候，不管世界發生什么變化，就是到了共產主義，國家職能消失了，統計都是不可或缺的事業。這項事業是非常神圣而高尚的，我們統計工作者為自己的事業感到自豪，心甘情愿地為統計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如果用中華傳統文化濃縮成幾個字來解釋的話，‘厚德才能載道’。”
　　2005年7月26日，以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為主題，聯合國統計署和中國國家統計局在北京共同舉辦的“經濟普查國際研討會”上，在外國秉持所謂“中國威脅論”的背景下，李德水把經過普查2004年GDP總量多出的2.3萬億元，其中第三產業增加值增加2.13萬億元的數據拿到了國際評判臺上。大家對普查方法和數據評定后，一片贊賞：“中國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體現了世界領先水平，數字是可信的。”新西蘭統計局長在主席臺上的一聲驚呼，似乎更是對普查工作成功的一個有力見證：哇！中國這次參加普查的工作人員比我國總人口還要多，這樣的成績只能屬于中國。2005年12月中旬，國務院決定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取得的數據將作為各級政府和部門總結“十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情況、編制“十一五”規劃和2006年計劃的依據。這是國家對經濟普查工作的充分肯定和最高獎勵。
　　
　　起身，上臺。此時，李德水成為媒體“長槍短炮”瞄準的焦點。被閃光燈聚焦的李德水絲毫沒有減速，徑直走到講臺前。一開口，直入主題，列舉出第二、三產業的普查數字，嚴謹的思維邏輯操控著言語的節奏，當說到“不讓國際上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中國統計數字做文章”時，他的情緒有些激動，習慣性地抬起右手，凝聚的目光可以感染在場的每一個人。互動環節中，李德水詳細解答中外媒體提出的問題。他的回答立場鮮明，數據嚴謹，講解清晰，平和幽默。“李德水說話有底氣！”現場的記者無不感嘆。這是2005年12月20日，國務院新聞辦召開第一次全國經濟普查新聞發布會上，李德水用數據為依據，闡述理論，妙語連珠，著實讓與會者看到了一個果敢睿智、從容自信的統計局長形象，并被他的個人魅力深深折服。豐富的工作實踐和深厚的理論功底，坦蕩磊落的執政風格，使李德水在公眾面前的一言一行同時具有作為官員的權威和作為學者的影響力。李德水領導下的國家統計局，勇敢地對中國統計的歷史數據進行了公開、全面的修正，為中國統計在全世界贏得尊重。
　　
　　
　　采前輩之精華薈經驗之靈氣
　　
　　作為國家統計局局長，他胸中裝的是中國的發展前景，眼眸更關注國際經濟瞬息變幻的風起云涌。然而，他的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影響他思想啟蒙、發展，把畢生的經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他的老前輩。
　　1968年，李德水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安徽馬鞍山鋼鐵公司，曾擔任工段長、調度員。這段經歷使李德水鍛煉了體魄，磨練了意志，更感受到工人階級對黨和國家忠心耿耿的高尚品質和艱苦奮斗、勇于創造的可貴精神。至今，李德水仍然和當年在馬鋼共事的一些老工人有著聯系。“有位老師傅告訴我，進入生產現場，眼睛要看，耳朵要聽，有沒有什么問題，不要等到設備出了事你才曉得。要能發現問題，及時處理問題，把事故消除在萌芽狀態。”在勞動第一線最直接的體驗，李德水記到今天。“這些讓我感到受用終生。要善于聽、看，分辨，找出有傾向性、苗頭性的問題，這樣才有發言權，講出的東西、提出的意見才有參考的意義。把老工人的觀點放大來看，與對宏觀經濟分析有著殊途同歸的道理。”
　　一位西南聯大畢業的老前輩對李德水說了這樣一句也讓他刻骨銘心的話：周恩來總理講過，專業干部易找，綜合人才難求。1977年，進入冶金部規劃院綜合處工作的李德水完成了他人生歷程的第一次轉型。在前輩的鼓勵下，李德水刻苦學習，努力擴大知識面，透過現象看本質，搞清各專業間的內在關系，自覺鍛煉綜合能力。從規劃院到國家計委工作的20年時間里，李德水接觸到冶金、交通、能源等諸多行業，“對于每個行業的精髓都要去學習，不弄懂了怎么開展工作，怎么為人民服務。”正是由于扎實的工作與出色的成績，李德水后來又擔任原國家計委國民經濟綜合司副司長、司長，直接參與了宏觀經濟的管理工作。
　　2007年春節聚會時，李德水與國家發改委國民經濟綜合司的老同事有一段精彩的對話。“國民經濟綜合司的靈魂是什么？我覺得，它就寫在‘國民經濟綜合司’的名字上了。首先要求有全局意識，處處從國民經濟的大局出發；二是善于綜合，把錯綜復雜的社會現象、經濟現象，用簡單準確的語言概括出來，為制定政策提供依據。這就是綜合司的靈魂。”李德水的感悟之言引起在座其他領導的共鳴。“站在重慶看全國，站在山城看世界，不能只就重慶論重慶，要找準重慶在全國、全世界發展中的位置。”在重慶市副市長的領導崗位上，李德水的執政理念再次為推動重慶跨越式發展貢獻了一己之力，地方工作練就了李德水更加扎實、牢固的思想根基。1999年，李德水調任國務院研究室副主任。顯然這是一個研究平臺，一個充電的機會。李德水接觸到了更為廣泛的領域，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宏觀領域，這使得李德水羽翼更豐，綜合思考有了更廣泛的空間，認識能力得到了更高的提升，有了更多的收獲。
　　2003年4月，有了豐富的地方工作經驗，又已在中央多個部門歷練過的李德水，被任命為國家統計局局長。“局長思辨能力很強，善于綜合、言簡意賅。聽局長講話是一種享受，沒有拐彎抹角、哼哼哈哈，經常是妙語連珠，畫龍點睛，讓人聽了余味無窮。”下屬對李德水有著這樣的印象。李德水在聽下屬匯報時，從來不會不耐煩地打斷，而是靜靜地讓大家把話講完，把觀點闡述清楚。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堅持集體領導原則是李德水被公認的工作作風。也正是在李德水任上，國家統計局完善了統計核算制度，建立了地區GDP下算一級的試點，與此同時，國家統計制度也在改革。這是李德水工作實踐中思想的結晶，也是他執政為民的最好詮釋。
　　李德水擔任統計局長期間，堅持每年出席國務院新聞辦召開的新聞發布會，會見中外記者，通報、解讀中國的宏觀經濟數據，坦誠回答記者的各種問題。李德水對宏觀經濟的解讀從不模棱兩可，總是直陳觀點。在中國經濟一路向好的背景下，他從分析各項數據的獨特角度，提出一些富有挑戰性的問題。
　　2006年“兩會”上，李德水大吼一聲“為誰辛苦為誰忙？”的盛世危言，再次語驚四座。當時在座的包括國務院主要領導和各綜合部門負責人。他的矛頭直指西方跨國公司，預警如果任其對我國企業實行壟斷性并購自由發展，中國民族工業的自主品牌將逐漸消失，一大批骨干企業也將不復存在。一場波及全國的爭論就此展開。
　　
　　為國家的統計事業盡心盡力
　　
　　在李德水看來，工作崗位、工作時空、工作角度的每一次轉換，都是自己一個新的起點。2006年3月，李德水離開了統計局長的職位，用他的話來說：現在的生活進入了一個新的意境、過得非常充實。
　　“一個人5歲以前無憂無慮，60多歲退下來了，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從思想上來說，這時候已經有了豐富的人生閱歷、經驗，可以更深入研究一些重大問題，更加從容、冷靜地思考問題。從時間上來說，有了更充足、自由的時間，分析學習國際國內的重大經濟事件，尋找規律和新的動向。從精神上來說，沒有了工作的壓力，沒有直接的責任，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力量，盡一份責任。”李德水懷著一種充實、愉快的心情，從另外一個角度，用另外一種方式仍然在為國家服務、為人民服務。
　　《偉大長征的新起點》是李德水近期完成的一篇心得文章，數據鮮明地呈現出我國經濟發展的軌跡。如果說歷史是一面鏡子，那么數據就是這面鏡子當中的一串折射點。它能勾勒出中國經濟的發展脈絡。李德水又以一慣獨特的視角，用三個“28年”把一部鮮活的中國現代發展史簡單而深刻地劃分成三個階段。第一個28年建設了新中國，第二個28年奠定了社會主義經濟基礎，在第三個28年中，改革開放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采訪中，李德水講道：“在黨的十七大即將召開前夕，很有必要回顧歷史，總結經驗，牢記毛主席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提出的兩個‘務必’。如果說建立新中國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那么建國以來的這兩個28年最多只能說是萬里長征剛走完了第二步或第三步。中國的發展正站在一個新的歷史起點上，我們共產黨人肩負重任，要進一步迎接新的挑戰，帶領中國人民更好地前進，完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偉大事業。”
　　上善若水。水奔流時則奮勇向前，一瀉千里；水平靜時則如同一面鏡子，是否心系人民，清澈明凈，可以自鑒。李德水為國家統計事業、宏觀經濟的發展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