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從玻利維亞離任9個月以后,即將到烏拉圭上任,此時,由玻駐烏拉圭大使特地為他舉行了特殊的異國授勛儀式。他就是湯銘新。
在湯銘新的外交生涯中,有著許多難忘的故事。他曾為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鄧小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會見外賓時作過翻譯,近距離目睹偉人們的音容笑貌,領悟他們的親切教誨;他給末代皇帝溥儀的一句翻譯竟作為經典詞條收入有關翻譯詞典……
近距離感受開國偉人的風采與魅力
1961年11月,委內瑞拉加拉加斯市議會代表團訪問我國。在代表團的多次要求下,又鑒于當時代表團的身份,毛澤東主席在杭州會見并宴請代表團。湯銘新作為該團的翻譯,參加了整個活動。
湯銘新在翻譯時注意到,毛澤東先是向客人提出了許多問題,諸如拉美的政治形勢和社會矛盾,以及民族民主運動的發展等等。隨后,加列戈斯團長就中國革命的主要經驗向毛澤東請教。對此,毛澤東作了精辟回答,表示中國革命的經驗集中到一點,就是要從本國的國情出發。既不能憑著革命者的主觀意志,也不能機械地抄襲別國的革命經驗。并引用《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中一段相關的論述以資佐證。一代偉人對世界形勢的關注之情躍然而出。

“可能考慮我用西班牙文準確無誤地譯出會有難度,所以不待我翻譯,毛主席接著用英文背誦了這一段論述。毛主席還風趣地說,“現學現賣,把剛學會的幾句拿出來試試。”湯銘新還注意到加列戈斯仔細地聽了毛澤東的談話,頻頻點頭,說毛澤東的分析非常中肯,對他深有啟發。
1963年,周恩來接見一批拉美新聞工作者代表團,湯銘新作翻譯。在同外賓交談的整個過程中,周恩來始終專注地聽湯銘新翻譯的譯文。“雖然總理不懂西班牙文,但他的英文、法文相當有功底。因此,有些詞從發音上他可以辨別出用得是否恰當。”當周恩來講到“十月革命以前的沙俄時代……”等一串長句時,湯銘新把“沙俄時代”譯成了“俄羅斯時代”。“總理立即聽出了問題,他馬上跟我糾正他說的是沙俄時代。我意識到翻錯了,便向外賓作了說明并馬上糾正了譯文。”
不一會兒,一位記者問到當時熱門的日本北方四島問題。周恩來把日本和當時蘇聯關于北方四島歸屬的分歧和中國的立場作了介紹。當翻譯的都知道,日本的人名、地名其寫法往往與念法完全不一樣。湯銘新翻譯了北方四島中擇捉、國后、色丹之后,剩下的齒舞諸島的譯文怎么也想不起來了,他只好向總理報告。“總理嚴肅地說,對日本的人名、地名,翻譯要下功夫。4個島要全部翻出來,一個也不能少。”按總理指示,湯銘新把總理這段話翻給客人聽,表示回去后再把齒舞諸島的譯文告訴客人。
在翻譯上卡了殼,湯銘新的情緒上開始緊張起來,額頭上也沁出了汗珠。細心的周恩來覺察到了這一情況,“在談話的間隙,他悄悄對我說,不要緊張,把后面的翻好就好了。”聽到總理鼓勵的話,湯銘新的緊張情緒舒解了些,最終順利完成了任務。從那以后,湯銘新對日本的人名、地名、重大事件格外留意,還下功夫搜集資料,補充到自己編制的翻譯資料卡片中,在以后的翻譯工作中再也沒有因此卡殼了。
給末代皇帝溥儀的一句翻譯竟作為詞條收入翻譯詞典
1959年10月,包括末代皇帝溥儀在內的一批戰爭罪犯和反革命分子被特赦出獄。這個消息立即在國內外引起巨大的反響,末代皇帝溥儀成了人們關注的人物。對新中國的成長和發展關心的各國友好人士紛紛提出要求會見溥儀。
1960年,剛剛大學畢業的湯銘新擔任了玻利維亞議員代表團同溥儀座談的翻譯。“這是我第一次為溥儀作翻譯。想到要和當年至高無上的皇帝見面,我的心情既好奇,也不平靜。”“末代皇帝怎么走過從皇帝到普通公民的路程?”代表團一位左派議員提出了這個問題。溥儀簡要回憶了自己兩歲半登上龍位到反省自己的深重罪孽的過程,并用了“脫胎換骨”這個詞形容自己的改造。湯銘新一下子愣住了,“脫胎換骨”這個成語西班牙語怎么譯,他在那開始琢磨是不是用意譯。“溥儀看到了我為難的樣子,便主動問是哪句話不好翻。知道是‘脫胎換骨’這個成語后,他肯定了我的建議,說有些中文成語用意譯好。”于是,湯銘新把“脫胎換骨”譯作“重新做人”,這樣外賓能更好理解末代皇帝人生道路的根本轉變。

在上世紀60年代,“脫胎換骨”這個詞使用率很高,湯銘新用“重新做人”的意譯后,得到秘魯一位在華負責西班牙文稿審稿工作的專家的認同。后來在編詞典時,這一譯法被正式采用。當編輯們得知這一譯法的創意最初來自末代皇帝時,還真是有點不相信。
湯銘新回憶,溥儀穿著樸素,比較考究的服裝是一套呢制中山裝,待人親切和善,總是面帶笑容。有時候外賓提出的問題并不友好,“我做翻譯時都感到生氣,可溥儀的神態依然平和友善。”湯銘新與溥儀相處時間長后,就有些外賓提不友好問題而溥儀不生氣的事情,大膽跟“皇上”開玩笑說,“您真是宰相肚里能撐船。”誰知溥儀卻反過來玩笑說道:“您把我降格為‘宰相’,說宰相的肚里能撐船。那更何況我是‘皇上’呢!”說得大家都樂了起來。
1960年至1966年,湯銘新一直為溥儀作翻譯,所接待的來自西班牙和拉丁美洲的外賓約有數十批。“溥儀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歷,介紹中國近代以來所遭受的屈辱以及新中國建立后所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國際上形成巨大而積極的影響”。的確,溥儀接待各國外賓的訪問,構成了當時民間外交的一個重要篇章。而為末代皇帝溥儀作翻譯接待各國外賓的經歷,使湯銘新感受到民間外交的強大威力。
通過訪問溥儀,外國友人中間大大消除了西方輿論對我國鋪天蓋地的歪曲宣傳的影響,而且也使他們對中國政府的政策有了更多的了解,以致許多原來對新中國持有懷疑態度的人士,也不得不表示嘆服。他們回國后,有的向議會和政府作報告,有的在報紙雜志上發表文章,紛紛贊揚新中國,主張與中國發展關系,而其中都少不了與溥儀座談的篇章。湯銘新清楚記得,一位智利新聞工作者曾寄給他一張刊有他訪華觀感的連續報道,其醒目標題是:《末代皇帝為新中國贏得了更多的朋友》。
參加玻利維亞總統的兩次家宴
在湯銘新的記憶中,玻利維亞總統桑切斯是一位學識淵博的政治家。
1993年桑切斯首次任總統時,湯銘新正在那里擔任大使,有機會和他多次接觸并結下了友誼。其中,與桑切斯總統的兩次家庭聚會是湯銘新至今不能忘懷的一段美好往事。
第一次家庭聚會是在1995年12月16日,湯銘新邀請總統一家來使館作客。能邀請到總統一家,應該說,是兩位夫人的友誼發揮了作用。湯銘新夫人周曼華和總統夫人希梅娜有著共同語言,建立了深厚友誼。1995年9月,希梅娜率玻婦女代表團出席在北京舉行的世界婦女大會并訪華,這對她加深對我國的了解起了巨大作用。回國后,她經常介紹她的觀感,稱贊中國的改革開放,尤其對中國婦女地位的提高贊嘆不已。為祝賀總統夫人訪華成功,湯銘新與夫人周曼華在使館舉行了家庭晚宴。

按照玻利維亞的傳統,總統出國哪怕幾個小時,都要經議會批準并舉行代總統任命儀式。現在,桑切斯總統到中國大使館作客,就好比出國。實際上,那天在總統到使館之前,總統府負責通訊的官員,經使館同意后,已在使館為總統臨時架設了一條直通總統府的電話專線,以備總統隨時處理緊急公務。玻利維亞外交部禮賓司對此有不同意見:擔心開了先例,以后其他使館紛紛仿效中國大使館邀請總統。是日,總統一下車就對湯銘新說:“請閣下不必介意禮賓司的意見。我已告訴禮賓司長,說這是中國大使夫人請我夫人和全家赴宴。如果他們能讓我夫人也同意接受邀請,我也將欣然前往。”
這次家宴充滿了熱情友好的氣氛,而且希梅娜成了中心人物。她不時介紹訪華期間的所見所聞,還回答總統和她女兒的各種提問。桑切斯總統幽默地對湯銘新說:“大使先生,你現在又有了一位說客!”湯銘新則趁機說:“總統閣下,這就印證了中國的一句話‘百聞不如一見’!”總統說,“對啊,看來我應該把訪問中國的計劃提前落實了。因為,了解具有古老悠久文化的中國一直是我的愿望。”果然,1997年3月,桑切斯總統對中國進行了國事訪問,同江澤民主席進行了熱忱而友好的會談,兩國政府簽訂了加強經技合作的協議,推動了雙邊友好關系進入一個新階段。
1996年8月,湯銘新接到國內調任的通知,立即著手安排辭行。當湯銘新向總統夫人辭行拜會時,希梅娜說,她和總統商定將設家宴為湯銘新送行。
9月1日,當湯銘新抵達總統家時,希梅娜已在大廳迎候。她說,總統要晚一點才能來,先請湯銘新喝茶和參觀他們的廳室和花園。湯銘新隨著希梅娜和陪同的副外長一起邊看邊談,發現總統的家并不豪華,家具和陳設可稱簡單而樸素,根本看不出這位家財萬貫的大礦業主的氣派。一會兒總統來到后花園和客人們聊天。總統說,他很高興,幾年來的事實證明,穩固地發展玻中關系的政治決斷是正確的。湯銘新表示總統所言極是,在中玻兩國領導人共同努力下,雙方在各個領域的友好關系得到長足發展則是自己最大的欣慰。說話間,希梅娜請大家入席。
在玻利維亞幾年,湯銘新與周曼華的夫人外交相當成功,他們與玻利維亞婦女、兒童團體和各界婦女人士及各國大使夫人等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推動了兩國關系穩固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