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靈光主政南粵開放二三事

　　1980年11月，時任國家輕工部部長的梁靈光被中央指派，與以“思想解放、作風開明”著稱的任仲夷一道南下廣東，為南粵大地的改革開放大業開疆拓土，梁靈光被任命為廣東省委書記處書記兼廣州市委第一書記、市長。
　　主政南粵期間，梁靈光與省委第一書記任仲夷一起，大辦實事、好事，為廣東經濟發展頻出高招：一是減少商品流通環節，放開農貿市場，把經濟搞活；二是放開物價；三是逐步展開經濟體制改革，擴大對外開放。這些舉措開全國之先河，廣東經濟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放開魚價、糧價，搞活市場經濟
　　
　　1988年8月中旬，我隨梁老夫婦下廬山到南昌，住省委招待所。當晚毛書記、吳省長、人大許主任等宴請梁老夫婦，我和秘書亦在座。
　　席間談到改革開放這個話題時，有位領導說：老省長，你們廣東開放糧食市場后，江西的糧食大量流向廣東，車運的、肩挑的，什么運輸工具都用上了，“山間鈴響馬幫來”的現象又出現了，我們堵也堵不住。
　　梁老說，江西用糧食支持了廣東的發展，江西糧農賣出了好價錢，收入增多了。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嘛!
　　飯后散步時，我對梁老說，看來，他們對廣東開放糧價有意見。梁老說，這不奇怪!不僅江西，湖南、廣西也有反映。物盡其用，貨暢其流，“山間鈴響馬幫來”是好事。任何改革頭三腳難踢。事物的發展有個過程，人們的認識也有個轉變的過程。關鍵是要重實踐、看實效。
　　梁老對我講，其實，廣東放開糧價也是逐步的。他說，廣東的價格改革，最早是從廣州市放開魚價開始的。
　　廣州人愛吃魚。可是梁老來廣州工作后，看到魚米之鄉居然缺魚吃，百姓對此很有意見。經過調查研究，發現根子在體制不合理。生產者既沒有生產自主權，也沒有銷售自主權，價格受限制，居民憑票供應，生產者哪來積極性?
　　一個市長連老百姓的吃魚問題都解決不了還談什么為人民服務?梁老決定以放開魚價為突破口，在廣州搞價格改革。
　　一時間，魚價暴漲，一些人議論紛紛，有人告狀告到國務院。但梁老堅信，按價值規律辦事不會錯。魚價高了，漁民生產積極性提高了，魚產量很快上升，市場上魚多了，價格開始回落，市民反映也好多了。
　　正好小平同志南下，任仲夷書記向他匯報工作時，談到放開魚價問題，小平同志問：“這樣做老百姓高興嗎?”仲夷同志說：“高興。”小平說：“老百姓高興的事，你們就大膽去做吧!”
　　任老、梁老心里有底了。3年后，出現了廣州在全國大小城市中吃魚最多、價格最便宜和史無前例的“南魚北運”的新景象。接著廣州大幅度地縮小計劃商品范圍，逐步放開商品價格，直到關系千家萬戶的糧食價格的放開。
　　梁老說，鄰省對廣東放開糧價反響大，正說明廣東改革開放先行一步的輻射作用。遲早大家都要放開商品價格，商品走向市場是客觀規律。
　　
　　以市長身份擔保港商貸款，成就花園酒店
　　
　　上世紀80年代初全國物資緊缺，梁老剛來廣東工作時，物資缺乏得令人吃驚。就拿香煙來說吧，民間流傳：“中華大地無‘中華’，‘牡丹’四季不開花，‘前門’香煙后門買，‘鳳凰’何時到我家!”
　　當時梁老兼任廣州出口商品交易會主任，改革開放后，廣交會客商大增，由于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的滯后，導致大名鼎鼎的廣交會遭遇諸多尷尬：客商的住宿一度成為頭等大事，廣州僅有的賓館，硬件、軟件水平都不夠高，而且容量有限。有的外商來參展，甚至要主管的副省長過問解決住宿問題。
　　為此，省、市領導決心率先發展酒店業，“筑巢引鳳”。通過合資、合作等方式興建白天鵝賓館、中國大酒店和花園酒店。但是，資金困難，興建談何容易。在這方面，廣東又開了引進外資的先河。
　　花園酒店是最早引進外資合作建設的中國最大的五星級酒店。投資方利銘澤先生是國門打開后，首先到廣州投資的香港知名人士。但是，中央政府宣布必須如期收回香港主權，引起部分港人的恐慌，導致香港資金外流，地價和股市下跌。港方投資商集資遇到困難，按世界級標準興建的花園酒店面臨流產。
　　如果這第一個大項目就半途而廢，必將影響香港和海外財團對大陸投資的信心，造成不好的影響。“我是軍人出身，知道打好第一仗對于全局的重要性。”當時兼任廣州市市長的梁老說，“這個項目無論如何不能停工!廣州市政府應該與合作者共度難關。”
　　為此，梁老打電話給牽線引進這個項目的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廖承志尋求支持。廖承志馬上打電話給香港中銀管理處主任蔣文桂，希望能貸款給港方公司，但對方沒有同意。
　　梁老不甘就此放棄，他把蔣文桂請來面商。梁老說，由市政府擔保行不行?蔣答：可以，但強調擔保的規格，另外，還不同意由市政府屬下的公司代簽協議。
　　臨行前，小平同志不是交代我們要我們殺出一條血路嗎?為了筑巢引鳳，推進改革開放，梁老心一橫說：“這樣吧，我以市長的身份寫封親筆信，保證出了什么事，由市政府負責。”
　　就這樣，香港中銀貸給港方公司7億港幣。還差1．5億港幣，梁老又打電話給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谷牧，請他從國內銀行貸款解決。花園酒店工程終于得以順利進行。
　　1984年2月2日，小平同志南巡時，聽說花園酒店建設中一波三折即將竣工開業，非常興奮，破例題寫了“花園酒店”四個大字，對合資建酒店的做法予以了充分肯定。
　　對于梁靈光以市長身份寫擔保籌款一事，谷牧曾有感嘆：資本家的錢可以拿來為我所用，已經是了不起的事；我們幫助資本家籌錢，是更了不起的事!
　　有了像花園酒店這樣一些高檔的“巢”，引來了更多的“鳳”，參加廣交會的客商紛至沓來，廣州的經濟發展得到了騰飛。
　　
　　為廣東說句公道話，嫖娼賣淫并非廣東特產
　　
　　1991年8月上旬的一天，梁老告訴我，全國人大常委會即將開會討論《關于嚴禁賣淫嫖娼的決定》，已下發一個草案征求意見。他準備聯系廣東的實際，在會上發言，已經到廣州、深圳、東莞等地作了調查，聽取了省、市有關部門的匯報，查閱了一些文件資料，并實地進行察看，搞了一大堆材料。他把這些材料交給我，要我幫助他起草一份關于廣東查禁賣淫活動的情況報告。
　　我問梁老，這個材料，您主要想說明什么問題?梁老說：“我想應該如實向全國人大反映廣東賣淫嫖娼的嚴重情況。卷入人數劇增，情況日益復雜，結成團伙犯罪，性病迅速蔓延；同時也要反映廣東省委、省政府對這一問題的認識和已經采取的措施，分析屢禁不絕的主客觀原因。賣淫嫖娼是隨改革開放的洶涌大潮，泥沙俱下，魚龍混雜，加上舊社會的沉渣泛起而出現的一種社會公害。它是關系到改革開放的方向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大問題，如果不采取措施，必將影響經濟社會的健康發展。這個問題在廣東表現突出，有其客觀原因。我想為廣東說句公道話，賣淫嫖娼并非廣東的特產，在全國范圍內正在迅速蔓延，情況相當嚴重，而且互相聯系，單靠廣東一個省是難以禁止的。應該從全民族的長遠利益出發，全面來考慮，全國動員，盡快立法，綜合治理，消滅性病。”
　　在查看了已有的調查材料后，我覺得要起草這個報告還應有些感性認識，應該掌握一些更具體的材料，特別是典型事例。在征得梁老同意后，我到廣州槎頭婦教所作了一些補充調查，這里當年上半年收容的賣淫婦女，93．7％來自全國各省、市(除西藏外)。原有職業的占60．6％，確因家庭生活困難賣淫的僅占1．98％，可見絕大多數賣淫者是以賺錢為目的，自愿賣淫的。我和20名接受教育較好的賣淫者座談，經一一詢問，也證實了這一點。20人中近半數是受同鄉或同學中南下賣淫的“先行者”“衣錦還鄉”的“示范效應”影響而來的。許多人是好逸惡勞，低收入滿足不了高消費的需求，甘心出賣肉體。只有一名來自東北的高中生，因和母親吵架，負氣南下，走投無路，被人引入歧途。在和管教人員交談中，她們委屈地說，我們日日夜夜，苦口婆心地對兩個來自邊遠地區的賣淫者進行幫教，3個月后，把她倆送回原籍，我們坐火車還沒有回到廣州，她倆卻坐飛機過來了，而且特地在婦教所外對管教人員揚言：“我們又回來了，你們能怎么樣?”
　　我把類似的典型事例告訴梁老。梁老高興地說：“你把這些補充進去。有了具體的典型事例，發言時更有說服力!我是常年住在廣東的全國人大常委，我有責任為廣東說句公道話，幫助廣東減點壓，使廣東的改革開放在更好的氣氛中健康發展。”
　　類似這樣的事情，雖是點點滴滴，但梁老以對黨的事業的忠誠、對改革開放的執著、對廣東人民的赤誠，破除陳規、銳意改革、開拓創新，搞活了廣東經濟，使它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火車頭，時至今日，廣東人民依然銘記在心。
　　
　　梁靈光
　　1916年11月5日，出生于福建省永春縣鰲頂村一個儒商家庭。新中國成立后，歷任廈門市市長、市委書記，福建省工業廳廳長、省委工交部部長、福建省副省長、省委書記、國家輕工部部長、廣東省委書記兼廣州市委第一書記、市長、省長、省顧問委員會主任等職。2006年2月25日在廣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