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人的眼里,清官情結似乎揮之不去,人們總是希望出現一個好官,一個可以快意恩仇、俠骨豪情的好官。在改革的攻堅階段,在社會各種矛盾深化的時期,在現今貧富不均的時刻,這種情結更加的彌漫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由此而來的是希望———強烈的希望———司法的公正。這種需求毋庸置疑,司法是社會的最后一道防線,人們心理的底線在此受到種種考驗。正如培根所言,一次不公正的裁判勝過十次犯罪,犯罪是無視國法,好比污染了水流,而不公正的裁判是踐踏法律,污染了水源。不過,筆者認為,司法公正與否不是人為決定的,它與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各種因素是相適應的,司法目標是階段性的。
其實,中國歷朝歷代都有清官,前一階段熱播的《嘉靖與海瑞.1566》,講述了一代清官海瑞的傳奇人生,在那樣的歷史時期,剛毅正直的海瑞只能孤獨而又蹣跚的行走著。雖然他極力的做到秉公執法、一心為民,可是清官的公正并非司法公正,一個千古難見的廉吏也只能實現一點點具體個案中的公平,而且這種公平是如此的微小。相對于大多數社會大眾而言,生活中的不可預見的危險,司法對人的傷害還是普遍存在的。此情此景,我們應該明了,與其呼喚清官,還不如追求制度的約束。司法公正源于制度設計的合理與否,而制度本身是受制于很多客觀因素的。
首先,司法公正受制于經濟基礎。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任何一個社會制度的根源都是在于經濟基礎模式。在封建社會,地主階級占有大量社會資源而形成的專制統治根本上難以解決司法的公正問題,具體的彰顯正義也是為了維護統治的需要,并非制度本身所能產生的作用。那時司法的根本目的是為了維護封建王朝的統治,即使是剛正不阿的海剛鋒,面對龐大的封建王朝的陋習也是無能為力,嚴酷的律條被黑暗的官場操縱的時候,他的命運是無奈的。渴望清官不能真正實現整個社會的司法公正,從根本上說,要實現司法公正就要改變經濟基礎,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借鑒人類發展的一切文明成果,實現社會資源分配的公平和公正。社會經濟基礎的變化和發展以及由此引發的上層建筑的變革,進而形成一系列制度文明,這才是實現司法公正的必由之路。
其次,司法公正受制于社會環境。司法公正是人們永恒的追求,但是實現司法公正卻并非易事。司法是整體社會發展的一部分,其能否實現公正受社會環境的影響是巨大而深遠的。良好的社會基礎并不必然實現社會的公平,人是分階層而生存的,不平等是常態,而平等是非常態。人是不可能完全平等的,也不可能平等到對資源的分配具有一致性。因此,司法公正是在什么樣的語境和什么樣社會環境底下的公正,而不可能存在任何社會環境下的相同公正。各國訴訟文化的差異影響了對司法公正內涵的不同看法,在追求實體結果濃厚的中國而言,追求事實真相就遠勝于過程的控制和程序的極端控制力,由此,對司法公正的追究也許存在價值上判斷的不一致、民眾與知識階層的理解不相同等現象,更增加執法的難度和公正的追求度。
清官情結要不得,司法公正又受制于一系列的社會條件,那么人們對司法的期望應在一個什么樣的狀態呢?對此,筆者認為,司法目標應該具有階段性,對司法的訴求應該是在逐步發展中前進的。當人們對致富的需求遠遠大于對公正的需求時,一味的強調公正其實是不現實的。人類總有一樣的價值判斷,中國人骨子里又常有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是,這種價值判斷在外在的沖擊下會逐漸讓位于追逐財富的需求,而只有在財富追逐到一定程度,人們才會更加的關注社會基礎上的公正。在改革開放之初,社會各階層均獲得了利益,社會矛盾在各自財富的迅速積累中抵消了,人們對司法的渴望以及司法機關的角色定位都沒有大的沖突。但是,隨著改革的深入,社會的發展,民眾對法治的需求已經到達一個新的階段,司法目標由原來維護財富、保護秩序到了對財富的分配和資源占有的不同而相應的擴大了。更多的社會矛盾以訴訟的形式不斷進入司法領域,司法的功能和定位需要新的調整。
同時,社會現實更讓我們看到,司法在這種情況下被賦予了太多的期望,司法目標的過高性并不能滿足民眾對司法的內在需求。人們不自覺的又渴望清官的出現,以維護內心深處對現實一些無法解決問題的寄托。公正從來都是相對而言的,一個富裕地區的司法官員,在生活工作得到保障的情況下可能作出的公正判決是遠高于一個在貧困地區的司法官員。因為公正的前提不是司法官員個人的操守,而是整個制度的保障和要求。因此,我們也明白,在中國目前的國家財力和環境下,不可能奢望絕對公正的基礎都有保障,而只能實現相對的公正,這種公正源于對個人生活在社會群體中的判斷和期待。公正沒有獨立存在的,而是由相互約定而來,在任何地點、任何時間,只要有一個防范彼此傷害的相互約定,公正就形成了。
公正的從來不是天生的,司法目標的實現也是隨著社會不斷發展而逐漸清晰的。《法律的真諦》一書中說,當人們不相信法律或者不再相信法律能夠為自己和社會帶來公正時,就會采取投機鉆營甚至通過違法手段來尋求權力下的機遇、爭取利益。這種個體“精明”的普遍化、群體化,必將造成整個社會運轉成本的加大,將社會推入一種混亂無序、道德缺失的狀態,最終危及和損害的仍是每一個個體的根本利益。這就是當代中國人倍感社會關系復雜、人際關系復雜,人的精神負擔過重,社會發展依然步履沉重的一個重要原因。其實,我們應該看到,司法目標從來都是立足于現實的,超脫的談論公正只能是空中樓閣、鏡中水月。立足于現實而要求的公正才是真正的看得見的公正,道德化的要求一個司法官員處斷公正只能是個例,不可能實現整體的要求。當前司法官員腐敗源源不斷,其實同中國社會轉型,各項制度不完善有關,寄希望在目前的社會條件下實現理想的公正是遠不可能的。
司法現狀的不合理,使人們更加期望清官出世,更加渴望司法公正,其實從公正的歷史發展而言,一個階段的目標只能是符合這個階段的歷史特點。封建王朝的清官在現實生活中只是一種寄托和希望,這種愿望隨著民主法治的發展必將逐漸淡化。我們追求司法公正之路,一是其他國家已經走過的,一是其他國家正在走的,因此,這條路并非是西方國家的現有之路。法律也并不依附于政治,它是在人類價值追求的角度上獨立存在的。公正無需激進的口號,公正本身蘊涵是民族自身的價值判斷,這種判斷扎根于民族文化之中,在追求理想公正的路上,不會也不可能脫離目標的漸進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