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在德國北部的一條河邊,一個漁夫偶然逮到一只多足的怪物,這個家伙橫行灘涂,身披絨毛,很是嚇人。幸好它個頭小,漁夫先生受驚不大。
這家伙,后來被生物學(xué)家確認(rèn)身份,原來是來自中國的偷渡客,學(xué)名叫“中華絨螯蟹”,也就是江南俗稱的“大閘蟹”。中國與歐洲遠(yuǎn)隔千山萬水,這些斷然沒有國際主義精神的小家伙們,是如何不遠(yuǎn)萬里,來到德國的呢?專家們猜測,這些大閘蟹大概是搭了便車。那時候,歐洲對華貿(mào)易存在巨大逆差,來自阿姆斯特丹和威廉港的貨船絡(luò)繹不絕,常常是滿載貨物而來,空艙而回,為了保持船只航行的穩(wěn)定性,必須灌水壓艙,以降低重心。待船只回到歐洲后,要重新裝貨,再將這些壓艙水排出。這樣,有些搗蛋的大閘蟹,就趁機(jī)鉆空子,拖妻攜子登上大輪船到歐洲免費(fèi)旅游來了。
奇怪的是,直到現(xiàn)在,歐洲人幾乎還是不吃螃蟹!這些“偷渡”的大閘蟹,就老實(shí)不客氣地住了下來,起先在荷蘭、德國安家,一如在中國時,橫行江湖,魚肉鄉(xiāng)里。后來有些腿長的,甚至跑到了英國的泰晤士河畔。漁民偶爾捕撈到這幫家伙,通常是連呼晦氣,然后直接把它們?nèi)踊厮铩?br/> 大閘蟹在歐洲逍遙,回頭去它的老家看看。
中國人一說到螃蟹就會想起一個人,法海。江浙一帶甚至把吃蟹膏說成吃法海。這是為什么呢?原來,傳說中,法海把許仙騙去金山雷峰寺,不讓許仙夫婦團(tuán)聚。白娘子為了救回許仙,和青青一道,跟法海斗法。但因?yàn)樯響蚜祝巢荒埽环ê涸诶追逅隆G嗲嗟靡蕴用摚逕捰谐桑倩亟鹕剑汾A法海。法海無處可逃,身穿著黃色的僧衣,遁身入蟹腹,蟹的那個砂囊就是法海藏身的地方,是個比較標(biāo)準(zhǔn)的四面體,三面比較硬,而對著眼和口的一面是透明的薄膜。將薄的那面撕去,剩下的三個面,里外一翻,就算是把那禿賊揪出來了。河蟹可以看見他盤腿而坐、雙手合十的情形;而梭子蟹則只能看見光頭,看不出手;青蟹最妙,仔細(xì)看,連眉弓都能看清楚!這也是為啥蟹膏是黃色的原因——那是法海的憎袍。據(jù)說法海藏身蟹內(nèi)后,螃蟹就只能橫著走了。
因?yàn)檫@層關(guān)系,蟹在國人心中的印象普遍不好,
晉朝有位名士畢卓先生,十分好酒。一次鄰居釀酒,畢先生趁夜偷偷翻墻越戶,敲開人家的酒缸就喝起來,結(jié)果喝得爛醉,倒在酒缸邊,被當(dāng)場逮住。主人聽說逮了個偷酒的,正準(zhǔn)備出來痛打一頓,一看是大名士,只得罷手。這畢先生不但不怵,還很拽地點(diǎn)點(diǎn)頭,“承您盛情,那就麻煩您把螃蟹端這里來,俺就抱著這個缸子繼續(xù)喝吧!”畢先生平生最愛的下酒菜是螃蟹,有名言道是: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螫,便足了一生矣。
自畢卓后,中國的文人雅士們,只要手里有錢,無不與螃蟹結(jié)怨,吃蟹喝酒大快朵頤。死在他們手下的“法海”不知有多少。這幫文人一喝多了,就難免舞文弄墨,寫幾篇螃蟹文章。唐代的皮日休說:“莫道無心畏雷電,海龍王處也橫行。”這是難得的贊揚(yáng)螃蟹有橫行霸道的骨氣。南宋名將岳飛也是個嗜吃螃蟹的,不然決不會因?yàn)轶π飞鲜型砹耍捅г拐f:“今年此曹殊未來,使我對酒空優(yōu)哉!”
明清大戲劇家李漁是個和螃蟹結(jié)下深仇大恨的家伙。這家伙以蟹為命,以美食大家之身。居然故作謙虛地說,別的美食,俺都能形容,唯獨(dú)河蟹這東西,只知道好吃,很好吃,可怎么一個好吃法,就是不知道咋說好……李漁先生吃螃蟹的勁頭,可謂“恐怖”。從每年第一只螃蟹上市開始,就天天吃,還把吃不完的蟹拿大缸子喂起來,用雞蛋什么的人工催肥。又因?yàn)榕逻^了季吃不上,老早就把全家都動員起來釀酒,把螃蟹做成糟蟹、醉蟹,幸好那時的蟹還貴不到如今這價錢,否則李導(dǎo)即便有錢,按這個吃法,也有吃得傾家蕩產(chǎn)之可能。
中國人吃蟹,所謂風(fēng)雅與普遍的吃法,大概如《紅樓夢》第三十二回里一般。簡言之,六個字:活蒸,手剔,佐酒。吃蟹是極其需要耐心的,江南人吃蟹最為用心,耗時冗長,工具繁多,還有專門的“蟹八件”用來吃蟹。傳說中的高手,吃完后仍可將蟹殼湊成一只整蟹,而蟹肉半點(diǎn)不留,簡直是匪夷所思。
由于全民吃蟹,尤其是吃大閘蟹,因此蟹的價錢一直看漲。而在歐洲,鮮活大閘蟹,一公斤不過幾歐元。留洋學(xué)生,常在超市里見到成包的蟹肉,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該如何下嘴了——這不帶殼的東西,它還叫做螃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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