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乎你

　　大哥炒股狠賺了一筆錢。這天，他把全家請到市里最高檔的一家酒店，點了滿滿一桌菜，滿面春風宴請我們以示慶賀。
　　席間，全家人都很興奮，頻頻向他敬酒。父親和母親也來了，他們不會喝酒，靜靜坐在旁邊，面帶微笑看著我們推杯換盞的熱鬧場面，間或勸上一兩句“少喝點”的話。包間到處洋溢著喜慶溫馨的氣氛。
　　酒至酣處，大哥端起酒杯頗有豪氣地說，以前我沒有能力，對家里人關心不夠，現(xiàn)在我有錢了，你們?nèi)绻l有什么心愿，講出來，能辦的我一定辦到。他眨眨眼睛，機會只有一次，千萬別錯失良機呀！
　　他的話音剛落，妹妹就先興奮地嚷起來，哥，真的？說話算數(shù)。
　　大哥笑著點了點頭。
　　好，我想和朋友合伙開服裝店，你借給我五萬塊錢。妹妹毫不客氣地來了個獅子大開口。大哥不動聲色，沉吟片刻，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妹妹歡呼著“耶”了一聲，端起酒杯道，謝謝大哥，小妹敬你一杯。平時脾氣刁蠻的她此時分外乖巧。
　　看如此輕而易舉，我和姐姐也坐不住了。我要大哥給我買一個最新款的名牌手機，姐姐說她看上了一件時裝，連10歲的外甥也在旁邊起哄要ＭＰ4。
　　大哥一一答應了我們的要求，然后，他走到父親和母親跟前誠懇地說，爸，媽，我知道你們這些年過得很苦，現(xiàn)在兒子有能力了，也讓我為你們盡盡孝心吧。
　　父親慌忙擺手說，我們什么也不要，你們有出息，便是對我和你媽最好的報答。母親跟在一旁連聲附和著。
　　大哥一聽急了，使出激將法，你們不說，就是看不起我，認為我能力不夠。
　　母親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嘴里嘟噥道，不要就是不要嘛，哪有那么多道道。
　　這時，父親望了望母親，欲言又止。我心里忽地一動，是不是他們有什么想法，當著兒女的面不好意思講出來。想到這兒，脫口而出，爸，媽，要不你們把各自想要的東西寫出來，也好讓我們明白你們的心思。
　　我的提議竟然真的管用，不待父親和母親開口反駁，大家立刻拍手贊成，外甥一陣風不知從哪兒拿來紙筆放在桌上，然后雙手一攤，姥爺，姥姥，開始吧！
　　事已至此，父親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拿起筆，走到一邊桌子旁，寫了幾個字，然后把筆遞給了母親。
　　母親看了父親一眼，也在另一張紙上寫起來。
　　當這兩張紙拿到大哥手里時，他只各看了一眼，就笑了，我當什么大事。說著他把紙條給了我。
　　原來父親在紙上寫道：給你媽買份養(yǎng)老保險。而母親在紙上寫道：給你爸配副假牙。
　　我輕聲念了出來，父親和母親顯得局促不安，臉色通紅。大哥笑著說，爸，你放心，我媽老了我伺候，保管讓她衣食無憂，倒是我媽她寫的……
　　你說過會答應的。父親激動地打斷了大哥的話，你媽雖然沒有工作，可她為了咱這個家起早貪黑勞累了一輩子，我怕我老了突然有一天先她而去，不能再等了，得讓她將來有個依靠……
　　因為著急，父親的臉都紅了。
　　母親握住父親的手，哽咽著埋怨道，孩子們高高興興的，誰讓你說這了，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父親不解地望著我們，不是他們讓說的嗎？我就是這么想的，我一直說給你買，年輕時，沒本事，掙的錢都花光了，到老了，退休金又那么少，快要成個老騙子了……
　　父親和母親簡短的對話中，我們都沉默了，我的心里陣陣發(fā)酸，而大哥的眼圈都紅了，他挽過父親的手說，爸，你放心，明天就去把這事辦妥。
　　姥姥，為什么你想要給姥爺配副假牙，他有蟲牙嗎？冷不丁，外甥托著腮問母親。
　　是啊，是啊，父親的牙怎么了？我們好像也緩過神兒來。
　　母親小聲說，你爸他現(xiàn)在動不動就牙疼，上個月又掉了兩顆，吃東西，硬的不行，肉也嚼不動，你們說這樣吃食物，身子骨哪受得了？前陣子我碰上以前的鄰居老劉頭，七十來歲的人了紅光滿面，在街上溜達，嘴里含著花生米嚼得“嘎嘣”脆，我就奇怪，一問，老劉頭說，什么呀，我的牙早就掉光了，現(xiàn)在這牙是假的，你可別小瞧它，人老了有這么個東西，頂事！我尋思你爸不就缺這嗎，今天你們要我說，我看沒有比這事更重要的了。
　　母親把話說完，我們不約而同朝父親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他面前的碗碟干干凈凈，原來，他什么都不曾吃，而我們只顧自己誰也沒覺察到。是的，父親老了，老得連食物已嚼不動了，點菜的時候我們卻都沒想到，全憑自己的意愿和愛好；吃菜的時候也沒在意，因為他不是飯桌上的主角。可是，卻一直有人看著他，想著他，陪著他，這個人，是母親。
　　當他們辛辛苦苦把子女撫養(yǎng)成人，他們在乎的，除了孩子，只有對方，沒有了自己。
　　這就是我的父親和母親，世上最平凡的父母，最平凡的夫妻，一輩子，沒有說過愛，卻把所有的愛，都融進了對方的生命里。
　　編輯 / 海 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