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西部,每年春天來臨的時候,漫山遍野總會開滿爛漫多姿的格桑花,把這片廣袤而貧瘠的土地打扮得分外妖嬈。格桑花是青藏高原上一種普通野花,但它的生命力卻極其頑強,它喜愛高原的陽光,耐得住雪域風寒,它被藏族鄉親視為愛與吉祥的象征。那些成千上萬得到資助不再輟學而改變命運的孩子,正如一朵朵燦爛圣潔的格桑花美麗綻放……
格桑花凋零撼心魄
今年38歲的洪波家住合肥,是安徽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審計科的高級工程師。她性格開朗,微黑的皮膚是她喜愛旅游的真實記錄。洪波自小特鐘情西部的綺麗風光,2002年她響應有關機構號召作為第一批全國招募的志愿者在可可西里無人區工作了一個多月。那年夏天,洪波途經青海省玉樹縣一片荒涼的戈壁,因口渴走進一戶牧民家庭借水喝時,發現一臉稚氣的女主人只有十五六歲,懷里竟然抱了個自己的小孩。女主人告訴她,9歲時因家庭困難便輟學在家,沒有辦理婚姻登記就結了婚,她的丈夫是個16歲的少年。為了照顧常年生病癱瘓在床的阿爸和年邁的奶奶,他們只得早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像這樣的年紀是本該在學校里讀書的呀,而他們竟然早早地就承受了生活的重壓。”若非親眼所見,洪波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活生生的現實!
2004年春,洪波在甘南藏族自治州旅游時遇到一對衣著破爛年紀只有七八歲的小姐妹,她們是家住郎木寺的卓瑪草和拉毛草,當她們見到戴著太陽帽的洪波時,舉起手里的兩根蟲草,很害羞地問:“阿姨,剛采到的蟲草要不要?”原來,姐妹倆的爸爸去世了,媽媽沒文化,靠給別人放牧洗衣服維持家庭日常開支,卻實在無力供養兩個女兒上學,因此姐妹倆放學以后,只得自己去挖蟲草攢學費。洪波被深深震撼了:她們和自己的女兒年齡相仿啊,可自己的心肝寶貝童年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另加保姆呵護,現在上小學還有專人接送,課余生活絢爛多彩。同樣是孩子,她們的命運竟有如此巨大的反差!洪波緊緊擁住小姐妹,心里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幫扶欲,她當即決定捐助兩個孩子,每年幾百元一直到高中畢業。卓瑪草姐妹倆高興得哭了,拉著她跳起舞:“阿姨,我們有書念啰,不用在寒風中挖蟲草叫賣了!”更讓姐妹倆歡喜的是,洪波阿姨利用住在她們家的幾晚輔導她們寫作文做數學題。卓瑪草姐妹書是讀上了,可洪波卻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思考:“青藏高原還有千千萬萬個卓瑪草和拉毛草翹首以盼,誰來拉他們一把?”
從2004年夏天起,洪波開始把自己的心血傾注在青藏高原、三江源地區那些孩子身上,在愛人的大力支持下花費1萬多元4次深入西部高原進行實地調查。在短短一年多時間里,她的足跡踏遍西藏、青海、甘肅、四川……她忍受著常人不能想象的苦痛,在平均海拔4600米的生命禁區里,一家一家地訪問,一個學校一個學校地奔走,常常顧不上休息,背負30多公斤重的行李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在西部一所中心小學的調研給洪波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她看到一間教室的頂棚上有個大窟窿,墻壁時不時地往下掉一層土,課桌上落滿了灰塵,地面坑坑洼洼。當她看到一些孩子因為沒有課桌而不得不趴在地上寫字,甚至幾個學生只有一套課本時,她再也看不下去了。于是,洪波除留下路費外當場把身上所帶的錢留了下來……洪波通過大量第一手資料了解到,在西部貧困地區,不少成年人因沒上過學,成了文盲、法盲。由于缺乏生存技能,一些人只能靠非法捕殺藏羚羊為生,貧苦因此進入惡性循環。因此,從源頭上解決西部孩子們學習知識、掌握生存技能的問題,已迫在眉睫。也是在2004年的那次考察中,洪波結識了來自上海的劉祎,她們談得很投機成了好姐妹,并立下誓言:我們成立一個二人組合吧,能做多少是多少,為可可西里的孩子們讀書竭盡所能!
從西部回到合肥后,洪波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不斷地問自己,我能為西部的孩子們做些什么?在合肥,洪波每到一處都飽含淚水地向親朋們講述自己在西部的所見所聞,這些只能以青稞面果腹的孩子家里窮得連鉛筆、寫字本都買不起,隨時都面臨著失學的境遇。“我們能不能在政府的援助外,動員民間力量去改善他們的生活和上學條件?”
格桑花高原遍地開
2004年年底,洪波在網上看到了這樣一個帖子,說拉薩德吉孤兒院的孩子們衣服單薄無法過冬,洪波覺得這正是實現她和劉祎愿望的機會,于是她們立刻發動身邊的朋友們開始募捐。在這次募捐中,拉薩德吉孤兒院的60個孩子收到1萬塊錢和很多棉衣。小試牛刀斬獲不菲,洪波和劉祎這兩個快樂的女人在電話里互相聽著對方舒心開懷的大笑,竟然足足有5分鐘!很快,洪波又有了新的想法:根據目前的力量,尋找100個最困難最需要幫助的孩子,一直幫他們讀完小學、初中!目標定下來之后,洪波和劉祎開始分工,洪波負責去尋找,落實資助對象,而劉祎負責去籌錢。從2004年年底到2005年的2月份,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洪波和劉祎已經陸續為70個孩子找到了捐助人。但是,在欣喜之余,洪波也感到力不從心,繁瑣的聯系不僅嚴重分散工作精力,每月3000多元長途電話費更使她囊中羞澀。“不如做個網站,把資料發布在網上,誰都可以看,誰都可以捐,豈不更好?”想法雖好,可洪波和劉祎對建網站一無所知。于是,她在網上尋求幫助。很快,同樣做過可可西里志愿者的大連小伙兒于峰“揭了榜”。令洪波感動的是,于峰不僅自己花4000多元錢注冊了一個局域空間,還親自對網站進行設計。經過細致斟酌,洪波的網站選在2005年2月19日開通,網站取名為格桑花西部助學網,“219,愛要久”,“我想借這3個吉祥的數字,期望各界愛心人士對孩子們的關注和愛,我希望是長久而非一次性的心血來潮”。格桑花西部助學網開通的那天,創辦人洪波在《斑竹倡議書》中無限深情地寫道:“為什么我的眼睛總是飽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當你背包走遍青藏高原巍巍昆侖,當你駕著汽車穿越蒼茫雪域,當你在飛機上俯視圣潔的圣地……在你的目光里一定晃動著許多影子,那是一雙雙渴盼的大眼睛,在盯著你的裝備,他們的大眼睛里閃爍的是好奇。他們為何如此好奇,是因為他們缺少見識;他們為何缺少見識,因為他們缺少知識;他們為何缺少知識,因為他們貧窮……涓涓細流可以流淌成浩瀚大海,點滴愛心可以匯聚成博愛洪流,許多貧困的藏族孩子需要您愛的滋潤!”洪波定期把孩子的信息發布到網上,網站運作短短一個多月,洪波和劉祎要資助100個孩子的目標就實現了。
此后,洪波每天下班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這個格桑花西部助學網,與加盟分布在全國各地的義工和網友聯系助學事宜,而好消息總是接連不斷,這讓疲憊的洪波十分興奮。2005年11月4日,網站運行將近九個月的一天晚上,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了正在網上沖浪的洪波。打緊急求援電話的是青海省稱多縣民族一中的智明龍珠校長。“洪女士,我們這兒從10月15日開始下大雪,到11月4日還沒停。雪災消耗完燃料,零下20多攝氏度孩子們凍得沒法上課只好放假,可家中也沒有燃料取暖,孩子們快凍得不行了,救救他們吧,我給您磕頭了!”20多分鐘后,學校的一位老師冒著生命危險,到牧區拍下了雪災中一個孩子還只穿著單衣的幾幅照片,從網上傳給了洪波,洪波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她立即打字,大顆淚珠滴在鍵盤上。僅僅10多分鐘后,洋洋數百言的《給大雪中的孩子一點溫暖吧》緊急求助信上了網,帖子寫得真摯動人,網友們紛紛跟帖說洪波是“神”,是勇士,她的話語總是那么自然,質樸,能打動每個人的心,她的動情企盼總會讓人淚流滿面。
洪波自己首先捐了一千元。短短一個多星期,格桑花西部助學網已經募集了3萬元和大量棉衣,洪波把錢換成了50多噸煤和5噸炒面,找了四輛大卡車,由西寧的義工張亞莉運往災區。押運這批貨到實地去發放,天寒地凍在冰雪路面翻山越嶺非常危險。張亞莉冒著零下30多攝氏度的嚴寒,走了兩天兩夜,終于趕到了稱多縣,在國家氣象局和民政部剛剛發布雪災消息時,就把第一批物資送到了孩子們的手中。由格桑花西部助學網發起的這場救災活動持續了一個月,在網上有2萬人次參加到了這場救災活動中,網站一共募集到6萬元捐款和20噸棉衣陸續送往災區。后來新華社做這個雪災的報道時,驚訝地發現:“原來竟是一個民間網站在發起組織這場聲勢浩大、影響廣泛的救災行動……”通過這次行動,洪波驚喜地發現,一個小小的助學網站,竟會產生如此巨大的感召力和凝聚力,這說明每一個人心里面都有善良的愿望想去實現。
2006年9月,洪波一行從上海、合肥等地來到青海,這是格桑花義工2006年第十七次來青海。每到一地,洪波一行都親自發放捐款并監督捐款的使用情況。格桑花運作模式是:孩子的信息在網上公布以后,網友在網上認捐,直接匯款到當地學校的指定賬戶,捐款結束后,格桑花義工在網上招募網友,介入監督,由當地學校、格桑花義工及監督人三方到場,發放捐款。想起以前的土辦法,洪波笑著說:“一開始我和劉祎兩個人在搞時,就是我去發錢,她也相信我,她的朋友相信她,我的朋友也相信我,但現在光靠個人人格已經落后,我們得有公開、透明制度做保障,才能夠取得公信力。”洪波介紹說:“格桑花目前在上海、北京、廣州、寧波等很多地方都建立了工作站,當地的義工會在各地定期開展活動、做宣傳,我們的目標是要讓格桑花未來幾年內覆蓋所有發達城市。”
格桑花是藏族鄉親心目中的圣潔之花,格桑花助學使者們更是藏胞心目中的“愛使”。一次“格桑花”義工去黃河源頭曲麻萊縣實地調查和發放助學金,路上吉普車被洪水沖翻進河,20多名藏胞衣服都未脫,齊刷刷地跳進冰涼刺骨的河里,硬是用麻繩把車子給拖了上來。“你們是來幫助窮孩子讀書的,不能誤了你們的大好事!”在西藏,格桑花使者經常會面臨吃飯付錢“打仗”的局面,“每當翻譯告訴當地同胞,義工們是來助學時,店老板死活都不肯收我們的飯錢”。
給格桑花以尊嚴
格桑花西部助學網不僅幫助西部的孩子上學,同時還始終關注孩子們的成長質量。“為了保護孩子的自尊心,我一再要求助學點和學校低調配合義工的現場發放過程,不召開全校大會,不邀請領導做指示,不邀請電視臺,不打橫幅,取消一切大張旗鼓宣傳的形式主義儀式,既達到和孩子見面溝通的目的,又不讓孩子覺得我們這么做是因為同情施舍他們……”和別的義工不同,洪波很注意這些細節。不久前,有媒體報道幾個叢飛資助過的孩子,他們在叢飛生病的時候對叢飛一點都不關心,媒體譴責他們叫做“白眼狼”。洪波卻與家人、義工們交流說:“這種報道看了心里覺得媒體的導向是有失偏頗的,叢飛資助過幾百個孩子,即使有幾個不懂事的孩子也很正常,十個手指頭伸出來還有長短呢,再說叢飛也并沒有要求孩子對他有所回報,媒體的譴責也不代表叢飛的失落,孩子最后變成什么樣的人,不是由捐助人所能決定的。我們只是在他們的成長道路上拉過他們一把,我們并不能決定他們的方向。”
這種沒有任何功利色彩的愛,讓受捐助的孩子們找回了愛的尊嚴。一次,洪波去青海省樂都二中發放100多位同學的助學金后,一個高二女孩子在她走前交給了她一封信,女孩寫道:“尊敬的洪阿姨,我們每個月的生活費還不足20元,幾乎天天都是白開水沖饃饃。對于生活的貧困,我們既不怨恨父母,也不抱怨命運。相反,我們抱有或多或少的感激。可親可敬的格桑花叔叔、阿姨們,你們的援助不僅是物質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是你們的援助增添了我們一個個貧困生對于生活的信心,給予我們貧困生應有的尊嚴!”洪波摩挲著潔白的信紙,展讀良久……
經過1年多的運作,到2006年年底,格桑花西部助學網這朵絢爛的助學之花已經在青海省玉樹、海南、海北、樂都,甘肅省合作、夏河、碌曲、卓尼,西藏自治區拉薩、林周、山南地區以及四川省若爾蓋縣等西部省市區的43個鄉鎮燦爛綻放,為151所學校的藏、漢、回、土等民族4000多名貧困學生提供了一對一捐資助學,還捐贈衣物、文具等20多噸,書籍兩萬多冊,并發展義工150多人,會員數量將近1萬人,組成了一個溫馨的網絡大家庭,成為中國最大的民間助學網站。
洪波的行為感動了安徽7600萬父老,也感動了中國。去年11月中旬,她被推薦并入圍中央電視臺“感動中國2006年度人物”候選人之一。
洪波每發展一名義工都會說,我最推崇特蕾莎修女,網友們說,因為你就是特蕾莎修女的化身,才感染了我們;洪波說她一直懷念索南達杰、扎巴多杰,網友說我們在你的身上,已經看到了索南達杰、扎巴多杰的身影!常有身邊人好奇地問她:“你搞西部助學一年得花多少錢?”洪波卻委婉地回答:“你知道我一年能從助學中獲得多少快樂嗎?我和所有的參與者都是普通人,但我們為能改變西部貧困孩子的命運而備感欣慰!”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