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心魔

　　公元2006年3月26日，太陽很好，雖然有絲絲涼意，這在杭州也算很難得的好天氣了。老天真是眷顧西西這樣的小魔鬼，知道她要去赴一個大膽的約會，特意給了好臉色。
　　
　　小女人西西
　　西西穿起那套棕色系列：一件短皮裙，淺棕色；一件彩棉線衫，白色為主，領口袖口前胸有淡棕色的條紋，圓的領口開得較闊，細細的白金鏈子和紫珍珠的墜子坦露無遺，衣服的前襟中央部位自上而下綴著兩行貝殼制成的裝飾，在太陽底下閃著柔和的光；足上一雙上海漂亮寶貝的棕色高跟皮鞋，鞋子前臉裝飾著幾塊菱形的水晶，一雙浪莎的薄絲襪，勾勒出雙腿光滑修長的輪廓。西西站在鏡子前擺了一個“pose”，長發由后背跳上肩頭，本來頭發是漂染過的——楓葉紅，漸漸紅色褪去，只剩楓葉黃了，恰好配這一身的淺棕。西西淺笑著，涂上本色的唇彩，溫潤的紅唇使整個臉更加活力清純。
　　西西是漂亮的，但西西不知道。西西知道的是自己很像歐羅巴人，尤其那鼻子，挺、直、尖，而且眼珠呈深褐色有些凹陷，給人一種與生俱來的憂郁。其實西西很活潑，是一個為自我活著的人，有點我行我素，很少關注周圍的人，尤其是男人。
　　同事們說，西西比南方人更像南方人。這個來自北方的小女人，在杭州沒有朋友，當初只是為了一年四季都可以穿裙子的夢想來的，可是杭州的冬季并不溫暖，而西西的短裙就像那“俏也不爭春”的梅花，獨自地爛漫著，不知不覺進入了一些人的夢。只是不知道在他們的夢里西西是天使還是魔鬼。
　　
　　飛來的短信
　　如果不是那個號碼，如果不是因為好奇去查那個號碼，西西的生活就像西湖的水一樣安靜。
　　國慶節的時候，西西收到一些問候的短信，其中一條很怪，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好么？西西只當是哪個朋友在搞鬼，沒有回。可是當第N次收到那個短信：好么?西西忍無可忍，到底是誰在惡搞？上網，查手機的歸屬地，杭州本地的，會是誰呢？一個一個同事在眼前滑過，是他，是他，還是他？西西越來越興奮了。去話吧，打個電話，一定要捉住他。電話通了，本地口音，但是不熟悉。西西盡量把聲音放平和。
　　“為什么我收到這個號碼的信息？”
　　“你是誰？”對方問。
　　西西一字一頓地重復“是我在問你，為什么我收到這個號碼的信息。”
　　“呵呵，”對方笑了，說：“我在開會，一會兒聯系，好么？”
　　電話掛斷了，西西莫名地緊張，她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在哪里聽過？西西匆匆的回到辦公室，翻遍抽屜，終于找到公司通訊錄，天哪，那個號碼清清楚楚的排在第一位，是他！怎么可能呢，西西本來想捉弄一下對方，現在怎么辦？西西覺得頭都大了。
　　他，公司里的頭兒，受眾人仰視的人，看到他，西西總是遠遠地躲開。為什么要躲他呢，西西講不清楚，只是覺得心里慌慌的。記得剛來的時候，西西向他問好（這是西西的習慣，見了頭兒要先打招呼），他禮節性地回了一句，目光快速地從西西的臉上掠過就轉向別的方向了，西西覺得他真怪。
　　最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去理他，西西突然覺得自己很聰明。手機響了，他的短信：我是××，難道發錯了？
　　天哪，他直接說自己是××了，看來他不是發錯了，也不是惡搞的，這樣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準備的，怎么辦？缺氧的大腦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竟然活躍起來，這個人還挺有趣的，不像看到的那樣乏味，就當是個網友吧，西西輕松地想，回他信息：對不起，看到您的名字，我很緊張。
　　他回：應該是我說對不起，你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會吧，西西的辦公室在3樓，頭兒們的辦公室在6樓，大家各做自己的事，簡直是不同時空的人。一年多的時間，西西都沒上過6樓，怎么會給他留下印象呢。想不明白，隨他去，西西搖搖頭，長發飄動起來大腦似乎也理順了許多。
　　
　　最遙遠的距離
　　不去想不等于不會發生，西西分明地感覺到，被他包圍了。在走廊，在廣場，在餐廳，西西都能感覺到他的注視，聽到他的聲音，雖然相隔很遠沒有打過招呼，但是他的短信總是及時的光臨。
　　每天，他的消息基本是：小妹：起床了；小妹：吃飯了；冷空氣來了，請注意保暖。西西感覺到他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他真的拿自己當小妹么，真的只是一份兄妹情么？對他的信息，西西要么不回，要么故意逗趣。
　　一次，他開會去了九華山，站在佛前想到西西。他問西西：你屬什么？正在逛街的西西心里覺得好笑，回復：我屬魔鬼。他又復：恰好我買了降魔杖。西西再復：我是大鬧天宮的孫大圣。他再復：小猴子逃不出佛祖的五指山。這種人真是的，西西不想理他了，他又來短信：我在佛前給你許了愿，小魔鬼。有一次在走廊里，西西看到他遠遠走過來，就裝作沒看到背過臉去看別處，后來看到他走到一棵大楓樹下靜靜的站著，又覺得很好笑，給他一個信息：大楓樹向你問安了？他回：大楓樹和你一樣。
　　改變，總是在不知不覺中。當一個人意識到自己改變的時候，已經遲了。西西開始喜歡聽到他的聲音，喜歡遠遠的看著他，等待他的信息，回復他的信息成為西西最快樂的事情。
　　
　　 相約“知味”
　　一直以來，他都想帶西西出去玩，但是西西拒絕了。這次，西西答應了。網戀是“見光死”，就讓我們真的靠近一次吧，西西想。他的信息來了：3點鐘，你到醫院門口等我。
　　他的車子來了，西西坐到他的旁邊。今天他穿了一件燈心絨的暗黃色夾克，很有神采。他們對望著，笑了，一對熟悉的陌生人。他放歌曲“披著羊皮的狼”給西西聽，并說：我就是那只披著羊皮的狼。西西說：現在人們都聽“狼愛上羊”了，而我就像那只羊。
　　他把車子停在“知味觀”門前的停車場，迎賓的服務生說：晚飯還早。于是，他們到了旁邊的楊公堤公園。此時，櫻花正開放著。來到“紅魚池”邊，觀魚的人并不多，他買來兩袋魚食，一人一袋。他先投，引來許多小魚。他孩子似的說：大魚被那邊吸引過去了，我們過去看。的確，那邊有很多大魚，紅色的，金色的，黑色的，彩色的，也有黑色的小魚上竄下跳。西西投完一袋魚食，他們穿過軟軟的草坪到西里湖邊的長椅上坐下，看遠處橋的倒影，西西靜靜坐在他的旁邊。他說：以前讀書的時候常到這里來，現在年齡大了，工作很忙，很少來了。西西笑他像一個懷舊的老人。
　　可以吃晚飯了，他們回到“知味觀”。走進大廳，他說：你喜歡什么，你來點。西西對照圖片點了：千層青瓜餅，西湖雪媚娘，木瓜酥。他又說：加一份蟹黃小籠，是這里的招牌小吃。你來一份皮蛋瘦肉粥，我來一份餛飩。服務生記下了。小吃上來了，每種都很精致，每份三只。器具各種樣子，有綠色的瓷盤，有編制的條籠。他讓西西每種吃兩只，自己一只，儼然他是家長。他看著西西，說：看你吃，比我自己吃還高興。以前看我女兒吃，就是這樣的感覺。西西說：難怪，在你面前總覺得怪怪的，原來你分不清年齡啊。他笑了，說：不一樣的情，感覺是一樣的幸福。
　　
　　 我是你的心魔
　　大約5點30分，他們上車返回，今晚7點他還有應酬。他看時間還早，就繞路帶西西去了“九溪煙樹”，那里都是茶園，可以喝茶，也很幽靜。路上沒有什么人，路邊傳來叮咚的泉水聲。他說，將來隱居在這里多好。
　　天漸漸暗了，他說起最近有很多煩惱，竟說道：真想出家去，當和尚清凈。
　　西西打趣他：那時候，你就不給我發短信了么？
　　
　　他幽幽地說：當了和尚自然要斷掉了。
　　我想你怎么辦？西西笑著。
　　你可以來進香，不就見到我了。他很認真地說著。
　　明明知道是笑話，可是西西的心里酸酸的：因為我么？我可以離開這里，我不想你痛苦。他說：不要離開，我只是一時想想而已。有時候思念真的很痛苦。我買了許多佛學的書，可是我悟性差，不懂。朦朧中，西西想看清他，可是他始終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西西說：不許你有這樣的念頭，你還有父母要養的。老了的時候，我還想和你聊天呢。
　　他說：或許老了我學會打字，上網和你聊天。
　　西西說：不會打字，我們可以電話聊，那時就不會有人懷疑了。
　　一時間，他們都沒有講話，西西想起《紅樓夢》里的寶玉，就說：寶玉就是出家了。
　　他接上：因為林妹妹死了。
　　西西說：或許是因為寶釵呢，太束縛他了……
　　他看一眼西西，沒有說什么。西西想起以前短信中說過，見面要報復他的事，就說：我說過見面報復你的，可是見到了，就忘記報復了。
　　他幽幽地說：你不是報復了么？有時給你短信也不回，我已經痛苦了。
　　西西狡猾的笑著：不，我要你叫我姐姐，我管著你。
　　他也笑了：我說過下輩子你都沒有機會了，那是下下輩子的事情。
　　西西認真地說：我們不合適的，我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而你太嚴肅。
　　他說：下輩子我的性格改變了，我們在一起生三四個孩子，你管著他們，我管著你。
　　西西說：不，我不習慣。
　　突然，他停下車子，把西西摟在懷里，吻她，撫摸她的長發，讓西西的臉貼著他的臉，他輕輕的移動讓臉上的胡子觸到西西的皮膚，滑滑的，西西閉著眼睛，沒有掙扎，偶爾一處胡須刺過來癢癢的。他說：胡子很多，也很硬。西西對著他的耳朵說：我喜歡這種感覺。他擁著她，西西就像一只乖巧的小鳥，任他撫摸。西西可以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他說：我要感謝上帝，讓我遇見你，我的小魔鬼。現在是我最幸福的時候。他更緊地抱著她，有力的雙臂讓她透不過氣來。他說：現在，我終于明白你說的“魔鬼”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讓你魂不守舍，魂牽夢繞的人。他分開西西的長發，深情地看著她的眼睛：我愛你，我要保護你，我不會傷害你。不知你相不相信，我相信戀愛一定要一見鐘情，我們就是。西西的心柔軟如同綢緞，回想著以前的無數條短信，真切的感到他的憐愛，每時每刻每天他都在。經過這么久的期待，今天西西真切的感受到他懷抱的溫暖了。終于，他長長地舒一口氣，說：做男人是最痛苦的，我們回去吧。
　　他一手握方向盤，一首撫摸西西的長發，讓西西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說：我真想年輕10歲，好配得上你。在西西眼中他是個謎，在他的眼里西西像個大孩子，如此的兩個人竟然呵護了同一份感情，人們恐怕連做夢也不會想到啊。西西覺得自己真的成了魔鬼，住在他心里的魔鬼。一路上，車子行的很慢，可是最終還是停了下來，西西到了，他也要去辦事。西西說：我們吻別吧。他順從地讓西西吻，西西下了車，看著他的車子在夜幕中消失了。他不知道掛著眼淚的西西的臉，在夜色里是多么凄美。
　　
　　沒有結局
　　周圍的路燈已經亮起，桔黃的燈光里有一些人在走動，西西覺得一切都不真實，像是夢。回到房間，西西把自己沉在黑暗中，他留下的感覺還在，今天就這樣過去了，明天呢？西西很恐懼，眼淚繼續在臉上著陸。西西想起以前讀過的一首詩，不覺自言自語——
　　
　　多么地想擁有
　　那些不屬于我
　　而又占據我心里的所有
　　
　　多么地想擁有
　　獨自一個人徘徊在街頭時
　　你如風在我左右
　　
　　多么地想擁有
　　哪怕是一顆如淚水一樣晶瑩的
　　露珠
　　心讓心孤獨
　　愛讓愛沉默
　　
　　9點鐘，他的信息來了：今夜無眠。西西又何嘗不是呢。一個人打工的日子的確需要溫暖，可是這份情是西西不能承受之重啊，逃吧，不要恨我。寫好一封辭職信，放到抽屜里，明天直接呈給主管，沒有面對總可以暫時忘記。給他一個短信吧：你的愛是我不能承受之重，不要恨我，留一份美好給回憶吧，你永遠的小魔鬼。發完信息，西西就關掉了手機。明天這個號碼就是空號了，再也不會收到他的信息了，眼淚默默地掛在臉上。